王处刚坐在段香凝面前,又有人从门外走了进来。 是个勤务兵,双手捧着一个托盘。 托盘里放着两个精致的小菜,一个白米饭,还有二两装的米酒。 “这是给我吃的吗?” 段香凝看着摆在案几上的酒菜,笑了:“王处,看你好像大老粗的样子,原来是这样的懂女人。” 要是搁在以往,段香凝可不敢和王处说话这样随便。 她是大理段家的嫡系大小姐不假,可王处在华夏也是响当当地人物,放在明朝时期就相当于东厂的厂工了,专搞豪门的。 段香凝这样放肆,是因为她知道自己不会太好。 无论段家有没有泄露绝密军情,既然能劳动王处亲临,本身就已经证明了什么。 在段老面前必须得毕恭毕敬的王处,绝不是那种空跑一趟,却什么人都没整到的主。 对段香凝的放肆,王处自然不以为意。 淡淡地笑了下,又点上一颗烟后,他才问:“你怎么知道这是给你特意准备的呢?别忘了,我自从来到大理后,可也是没吃饭的。” “像王处这个的真男人,会喝这种女士专用的米酒么?” 段香凝拿起筷子,夹了个木耳放在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拎起酒瓶晃了晃,不等王处回答,直接对着瓶子抿了口,惬意的说道:“好香。以前,怎么就没觉得米酒这么好喝呢?” 王处没有说话,只是抬手看了下手表,慢悠悠地吸烟。 就仿佛他来这儿,就是为了看段香凝吃饭似的。 两个小菜,一碗白米饭,二两米酒,没多大工夫就被段香凝吃没了。 一来是她也真饿了。 还有则是她已经看开了什么,胃口也随即大开。 就像王处给段香凝量身定做那样,她吃完这些东西后,刚饱。 不多,也不少。 很舒服。 看着拿起纸巾,姿势优雅擦了擦嘴角的段香凝,王处说话了:“你除了能看出这顿饭是给你准备的之外,还能看出什么?” “我还能看出,这是——断头饭。” 段香凝本以为,她在说出“断头饭”这三个字时,应该是神情自若,语气从容的就像说今天天气真好那样。 可实际上,她在说这三个字时,声音颤了下。 世界这么美,有谁舍得在正值美貌的年龄段,去那个黑暗阴冷的世界里呢? 王处又笑了下,不说话了。 段香凝忽然特别讨厌他的笑,只想用力拍桌子,娇声叱喝他有话就说,有屁就放,阴阳怪气的算什么呢? 可她不敢。 只因就在忍不住要发脾气时,从王处双眼最深处,捕捉到一丝怜悯。 他为什么要怜悯她? 还不是因为她要——死了? 就在段香凝忽然越来越害怕“死”这个字眼时,王处说话了:“接下来的十分钟内,是你最后能否安然离开的机会。只要你能承认,你和段储皇涉嫌泄露绝密军情一事,没有任何的关系。段香凝,你不是傻子,我更不是傻子。我们所有人都能看得出,你和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那,你又何必非得给人当替罪羊呢?” 段香凝双眸微微缩了下,脸上的笑容不见了,声音也阴森起来:“王处,你敢当着我家老爷子的面,说这番话么?” 高长征在带走段香凝时,就已经看出她是主动站出来的替罪羊了。 只是他级别太低,除了带走她之外,根本不敢说别的。 可随后赶去段家的王处等人,却不用像高长征那样“胆小怕事”,毕竟他们是揣着尚方宝剑来大理的。 所以就算段老和他们摆老资格,只要可以,他们同样会动手的。 他们没动手。 这一点段香凝可以肯定,要不然王处也不会来给她做“心理工作”了。 他们明明知道段香凝只是个替罪羊,又在手握对段家的生杀大权时,为什么不敢追查真正责任人呢? 那是因为他们很清楚,段家和陈家,绝不能在实弹演习开演前这个节骨眼上惹任何的是非。 华夏军方比段家更希望,所谓的绝密军情泄露,只是一场虚惊。 起因,就是某个深陷爱河导致脑子发热的小女生神经抽风了。 稳定! 稳定发展经济和军事,才是华夏当前最需要做的。 段香凝都能明白这个道理,王处又怎么能不明白? 但他现在却诱导段香凝说出真正的罪人,绝对是居心叵测,引起了她的警惕,反问出了这句话。 “我,不敢。” 王处牵强的笑了下,不再说什么,起身快步走向门口。 “等等。” 段香凝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问道:“我想知道,是谁要置段家于死地。” “你比我想象中的要聪明许多,这样我就放心了。” 王处回头,亲切的笑着,说完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后,迈步走出了会议室。 马上,站在门外的卫兵立即带上了房门。 王处则脚步不停,一直走到走廊尽头的房间门口,才整理了下衣服,抬手轻轻地敲门。 门开了。 是王阳。 王阳给王处抬手敬礼后,闪身走出了屋子。 王处犹豫了下,走了进去。 这是刘司令的办公室,装潢以黑色调为主,显得特别端庄大气。 一个穿着素白碎花拽地长裙,上身穿着咖啡色小马甲,背后梳着一条马尾的女孩子,背对着门口趴在窗台上,正在远眺天上最亮的那颗星。 王处站在屋子中间,望着这个华夏顶级豪门中最年轻,肯定也是最漂亮的家主,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苦笑。 “王叔叔,让您为难了,抱歉。” 女孩子转过身来,柔和的灯光立即洒在了她脸上。 眉目如画。 怪不得古人总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 这句话是很有道理的。 本来就是绝品美女的岳梓童,在灯光下竟然多了一抹神圣的纯洁,让王处这种大人物都不好总盯着她看。 “唉,岳梓童美则美了,也很聪明,就是心思稍稍歹毒了些。段香凝只是趁着李南方失忆,哄骗他来大理罢了,你有必要想趁机搞垮段家吗?段家要是垮了,对你,对国家,又有什么好处了?女人啊女人,再怎么聪明能干,也总是绕不过一个‘情’字。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呢?只是我的是人情。这件事后,我就偿还岳老当年的点拨之情了。” 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后,王处笑着走向了沙发:“也没什么为难的,就是问她几句话罢了。” “她不会因怕死,就和盘拖出真像吧?” “岳家主,我想您在来之前,就该想到这个结果了。” “是啊。王叔叔您说的不错,我在来之前,就已经想到段香凝不会傻到什么都说了。贺兰小新也是这样劝我,可我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必须得来一趟,才能死了心。” 岳梓童悻悻然的耸耸肩,走到王处对面坐了下来:“王叔叔,您不要笑话我。因为我们女人都这样,不到黄河不死心的。” “不会的。” 王处摇了摇头,说:“这件事,段家做的却是有些过了些,也不能怪你。” “他们却没觉得有什么过。” 岳梓童无声的冷笑了下,说:“王叔叔,我有个不情之请。” “你想当面和她聊?” 王处立即猜到了岳梓童的不情之请。 岳梓童点头:“嗯。您放心,我不会再策反她了。毕竟只要我一露面,她就能知道我的来意。段香凝虽然智商不足,可对段家却是死忠,宁死也不会说出来的。所以,我就是想站在单纯的女人角度上,问问她,干嘛要拐走我未婚夫。” 王处迟疑了下,又做出了抬手看表的动作。 岳梓童笑着问:“怎么,王叔叔是有急事,还是正琢磨着给我多久的谈话时间?” “都不是。” 王处摇头,说:“我在看段香凝到了有没有被提走的时间。” “什么?” 岳梓童一呆。 “就在你问我这些话时,她已经被提走了。” “是谁提走了她?她又被提到哪儿去了?” 岳梓童急急地说着,从沙发上霍然站起来,跑到门口,拉开了房门,劈头就问王阳:“有没有看到是谁带走了段香凝?” “是、是——” 王阳愣了下,有些迟疑。 岳梓童不耐烦的问:“是谁呀?” “是荆红大局长。” 王阳终于说出了是谁提走了段香凝。 “荆红、荆红十叔?” 岳梓童也愣了下,有些丧气的说道。 如果是别人提走了段香凝,哪怕是岳梓童当初混国安时的老领导张局,她也会直接追上去,摆出岳家主的架子来,让他们先把人放下,她就问几句话。 可这个人是荆红命。 按身份来说,岳梓童当前的家主身份,可是需要荆红命得恭敬对待的。 但荆红命却几乎从来都没对她毕恭毕敬的。 还不是仗着他是李南方的十叔? “哼,他下手倒是很快。” 岳梓童撇撇嘴这样说时,就听背后的王处说:“这也是我最佩服荆红局长的地方,凡事都能掌握最佳火候。” “他,你们只是欺负我年轻,脸皮薄,心地善良罢了。有什么好吹嘘的?” 岳梓童有些气急败坏了,不然也说不出这种话来。 王处愕然,吃吃地问:“你、你脸皮薄,心地善良吗?” 岳梓童的小脸,一下子沉了下来:“难道不是吗?” “是,是。” 王处可不敢说不是,真要惹她发疯,扑上来在老脸上使劲挠几下,那也太丢人了。 “算了,我也不是非得和你们一般见识。就这样放过她好了。但我得去段家问问——” 岳梓童刚说到这儿,走廊中段的楼梯口处,传来纷沓的脚步声。 一群人很快出现在了走廊中,堂堂地大理军区司令员,副军级别的刘司令,竟然亲自带路。 “这又是谁来了?” 来时就曾经享受过同等待遇的岳梓童,特别讨厌有人和她平起平坐,秀眉皱起看向最中间的那个人。 是个穿军装的男人。 五十岁左右,头发有些花白,一张方脸不怒自威,恰好抬头,和岳梓童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