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梓童没说话,双手环抱在胸前,冷冷的看着他。 看的李南方心里发毛,情不自禁的低下头,干咳一声说道:“咳,小姨,现在我正式给您赔礼道歉。上周五那天早上,我脑子有些短路,才说了那些不该说的屁话,还请您能大人大量,原谅我吧。” “好,我原谅你了。” 岳梓童坐了下来,拿起一份文件,淡淡地说:“你现在可以走了。” 李南方有些傻眼,他不怕岳梓童对他大喊大骂,骂他狼心狗肺啥的,甚至动手动脚也行,反正他皮糙肉厚的,那花拳绣腿的揍在身上,就当做是在给他挠痒了。 也可以拒绝与他交谈,继续无视他的存在,那样他就能死皮赖脸的缠在这儿。 可她一没有保持沉默,二没有骂他狼心狗肺,更没有动手动脚,就答应了他的要求,说已经原谅他了,现在可以走了。 人家满足了他的要求,他还有什么理由呆在这儿? “李先生,你还有事吗?” 拿笔在文件上刷刷签了个名字后,岳梓童抬头,看着他的眼神里,依旧没有丝毫的表情。 “小姨——” “别叫我小姨,我就是个臭脾气的女人,你可以像刚才那样,直呼我的名字。” “岳梓童。” 李南方沉默片刻,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都说杀人不过头点地,我态度放得这么低了,你还想我怎么样?” 如果李南方一直死皮赖脸的,岳梓童说不定还能念在这家伙一手好厨艺的份上,再教训他几句,也就勉勉强强的原谅他,让他重新跪伏在本小姨的石榴裙下了。 可这家伙,明显不耐烦了啊。 岳梓童拿着签字笔的右手指关节,开始发白,语气生硬的说:“李先生,你现在可以走了。请不要打搅我工作,要不然我就叫保安了。” 李南方没说话,眼神平静的看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如果李南方发怒,岳梓童还能与他对视,无所畏惧的,哪怕是对视到天荒地老,她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率先垂下眼帘,拿起了话筒,拨号:“保安室吗?我是岳梓童,现在上来几个人,我这边有人在闹事。” 接电话的保安,声音嘹亮的答应一声,李南方转身走到沙发前,拿起蓝衬衣,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办公室。 在房门被关上的一刹那,岳梓童忽然间就觉得有什么东西丢了,心里空荡荡的,忽然特想哭。 她怎么能不明白,李南方一副痞子模样的跑进来,就是为了给她解围,轰走那些刻意找茬的工作人员? 但这又怎么样呢? 岳家在袖手旁观后,她都解决不了的问题,李南方又怎么能玩得转? 痞子再怎么难缠,终究是个痞子而已,岳梓童坚信很快就会有公安机关的人,参与联合调查小组,到时候李南方再拿出这副嘴脸来,人家完全可以把他带走的。 他本来就有前科,更因得罪白灵儿,肯定会被列入市局黑名单了,警方在合理抓捕他之后,还不得从重处罚? 所以这件事,他压根掺和不起,也没那个资格。 虽说来自金区长的报复源头,都是因为李南方在蓝天酒吧时,故意说漏她的身份,这才招惹了金少的跟踪,最终又被他打残——但岳梓童却没因此责怪他,更没把责任全部推到他身上的想法。 有什么事,本小姨一肩挑了就是! 为了让李南方远离是非窝,岳梓童接到区里要派检查组今天入驻开皇集团的通知后,仔细考虑过把他开除了。 他可知道,周末这两天岳梓童早出晚归的,不就是到处托关系,想通过官场途径来解决问题吗? 结果却不怎么如意,就连青山市唯一知道她真实身份的张洪刚局长,都在她求见时借口出差了。 摆明了,这是岳家老爷子派人给他打过招呼,不许他参与此事啊。 张洪刚都不敢参与了,青山市哪个官员,肯为了一个商人,去得罪实权在握的金区长? 岳梓童这两天是身心疲惫,深刻感受到没有岳家的支持,她就是一商人,要玩转开皇集团,必须要同别的商人那样,做那些她以往不屑做的事。 现在赔钱给金少都不行了,原因很简单,人家已经启动了调查程序,就算她把一座金山搬到金家去,金区长也不敢收了啊。 这些,他都知道吗? 他不知道! 他就知道可着他自己的性子来对她,真以为她没从他平静的眼神中,看出即将忍受不住的愤怒? 现在好了,他拍拍屁股走人了,还留给她一个潇洒的背影,留下她独自承受那些压力。 “呵呵,走了也好,大姐撮合我们两个,也许本来就是个错误。” 岳梓童呵呵轻笑两声时,房门被敲响。 “进来。” 岳梓童坐直了身子,所有的软弱啥的都不见了,还是那个泰山崩于眼前而形色不变的岳总。 保安队长王德发开门,目光炯炯的扫视一遍办公室内,没发现闹事人员,点头哈腰的问:“岳总,那个闹事的人呢?” “他已经走了,你们回去吧。” 岳梓童摆了摆手后,又说了句麻烦了。 王德发受宠若惊,连声说不麻烦,看样子很想拍着胸脯说,岳总如有什么吩咐,他保管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不过却没敢说出来,小心的关上了房门。 岳梓童看了眼时间,拿起话筒犹豫了很久后,才拨了个号码:“你好,我是开皇集团的岳梓童,请问金区长在吗?” “岳总,你好。” 等了片刻,那边传来了金区长威严的声音:“很巧,我刚好要给你打电话。据我所知,率领区联合小组进驻开皇集团的康局长,在正常工作期间,遭到了贵公司员工的严重人身攻击,现在已经被送去了医院——” 等金区长说完,岳梓童才解释道:“金区长,这件事的具体情况,我还不是很清楚。不过,我倒是知道那个冒犯康局的人,早在上周五时,就已经被我开除了。严格说起来,这种事我也没法追究。不过,开皇集团肯定会担负一定责任。” “那个人,叫李南方吧?” “是的。” 岳梓童点头回答,她当然能听出金区长问这个问题的真正用意,无非就是告诉她,他已经知道李南方就是打残他儿子的凶手了。 “呵呵,岳总还真是有先见之明。” 金区长在那边冷笑了几声:“岳总,我还忙——” “等等。” 岳梓童抿了下嘴角,淡淡地问:“金区长,关于贵公子受伤一事,还有别的解决办法吗?” “有。” “请说。” 在岳家袖手旁观后,岳梓童要想长久在青山市发展,那么就得按照规矩来。 她准备花钱免灾了,实在没兴趣陪他折腾了,姓李的滚蛋了,但她的日子还得过下去,开皇集团是她的嫁妆,更是她们母女赖以生存的根本所在。 金区长在那边轻声说了三个字,就像耳语,又像不是他在说话。 岳梓童知道,他这是在防备自己录音。 “好,我知道了,最迟明天下午,我就会给你答复。” 岳梓童神色淡然的说完这句话,扣掉了电话,抬头看向房门的双眸中,浮上了明显的杀意。 金区长说:我要你。 金区长没说要钱,他要岳梓童。 只要能得到她,就相当于得到了开皇集团,以后要钱还不很简单? 岳梓童这次主动给金区长打电话,是实心实意的想化解双方的矛盾,做好了挨宰的充分准备,却没料到金区长的胃口很大,竟然提出要她的人。 如果金区长知道岳梓童的真实身份,就算打死他,他也不敢有这想法的。 但很可惜,他不知道,当岳梓童主动上门时,就是他的死期到了。 岳梓童既然已经退役,决心做个遵纪守法的良心商人,那么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是绝不会动用杀人这个念头的。 正如岳梓童所料的那样,下午刚上班,闵柔就进来报告说,区局的人参与了调查小组,又说警方如临大敌的样子,搞得很多前来洽谈业务的客户,都暂时回避了。 “别管他们,随便他们怎么折腾。” 岳梓童淡淡说了句,问:“李南方呢?” “上午时……” 看了眼岳总的脸色,闵柔低声说:“他就离开公司了,不知道去哪儿了。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 “不用。” 岳梓童摇了摇头,开始工作。 闵柔悄悄的退了出来,回到自己办公室后,拿出手机开始拨打李南方的手机。 手机很快就通了,还有人声嘈杂声:“闵秘书,找我何干?” “你现在哪儿?” “车站。” “去车站干嘛?” “走啊,我已经被开除了,打算回老家找工作,混口饭吃。” 李南方笑嘻嘻的问:“闵秘书,舍不得我走呀?” “你最好是去死!” 闵柔没来由的怒了,喊了一嗓子,扣掉了电话。 “现在女孩子的脾气,怎么都这么大,动不动就让人去死,奇怪。” 李南方用手指挠了挠被震的发痒的耳朵,看着前面排队买票的游客,觉得外地人就是没见识,爬个山而已,有必要这样兴奋吗? 跟在一个穿吊带裙的美女后面,亦步亦趋的进了山门,发现人家原来是名花有主后,李南方顿时就失去了兴趣,觉得还不如打电话与王德发聊几句呢。 “李中尉,有什么吩咐?” 王德发的语气中,透着聋子都能听得出的兴奋。 李南方很满意王德发神秘兮兮的表现,这让他有了几分自己真是国安特工的错觉,语气都淡然的那样出尘:“帮我查一下,区里为什么要彻查开皇集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