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孩子,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贺兰小新笑了,抬手轻抚着弟弟的脸颊,柔声说:“这么多年来,我犯下了那么多的滔天罪恶,手里沾了数百条的人命,都能惬意活到现在,就已经是苍天很没眼了。就算是现在死了,我也会瞑目的。你不同,你肩负着父母的心愿,才算是崭露头角,要走的路,还很长呢。” “姐——” 贺兰扶苏刚张嘴,贺兰小新手指就竖在了他嘴唇上:“我早晚都要死的,对不对?” 人生自古谁无死? 区别只是早死,晚死而已。 死之前,又是做了哪些事情。 正如贺兰小新自己说的那样,她犯下了太多的罪恶,手上沾了数百条的人命,东窗事发后,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无法把她洗白。 大罗神仙都做不到的事,贺兰扶苏能做到? 所以她不但是必死无疑的,浑身还散发着强大的负能量,谁和她走的近了,谁就会受影响,倒霉。 肩负父母重愿的贺兰扶苏,事业正值上升期。 如果在他没能力洗白贺兰小新时,还拼命的努力,那么他只能被连累,把他自己的大好前途也毁掉,这是贺兰伯当夫妻俩,与他姐都不愿意看到的。 身为男人,就该懂得为大局而不拘小节。 这个道理很简单,贺兰扶苏又不傻,很快就能明白过来,他该怎么做了。 泪水,毫无征兆的,从他双眼中迸溅而出。 从穿上军装的哪一天开始,贺兰扶苏就懂得了男儿流血流汗,绝不流泪的道理,所以今年夏天之前,他从没有哭过。 也没什么磨难,值得他掉泪。 但这一个月内,他却哭了两次。 一次是去南疆接姐姐回家时,一次是现在。 他没觉得,他哭有什么丢人。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罢了! 眼看为自己付出那么大牺牲的姐姐,随时都会被处死,他如果连泪水都不掉一滴,那他还是个人吗? “傻孩子,以后都不要哭泣,答应我。” 贺兰小新抬手,为他轻轻擦拭掉泪水。 贺兰扶苏用力吸了下鼻子,点头。 “你,是爸妈我们三个人的唯一希望。所以我们不在了后,你要懂得忍。记住了吗?” “姐,你放心,我懂得。” “这就好了。” 贺兰小新笑面如花,长长松了口气,刚要挣开他的怀抱,却又想起了什么,双手扳住他肩膀,嘴唇凑到他耳边,低低说了几个字。 “什么?” 贺兰扶苏愣了下,实在搞不懂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 贺兰小新神色坦然的道:“那是个地方的名字。扶苏,你要答应我,在我死后,才能去拿那些东西,然后按照我给你留下的遗书上所写的,去做。” 那个地方,是贺兰小新存放私房钱的小金库所在。 早在创建那个地方时,贺兰小新就写好了遗书。 遗书上,详细说明了贺兰扶苏在拿到那笔钱后,该怎么用。 她一旦东窗事发身死后,贺兰扶苏要把那笔钱拿出来,分做几批送给贺兰家,来换取他继续向高处攀登的资源。 她估算着,等贺兰扶苏把那笔钱用完后,那么他应该已经走到了贺兰家其他才俊都无法撼动的高度。 同样,这笔钱也正是贺兰家不想贺兰小新立即身死,把她囚禁到这儿的主要原因。 这些,她没有说出来,但贺兰扶苏却能猜到。 他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握紧了双拳。 身为七尺男儿,与段储皇齐名的北扶苏,却连为自己活着不惜去做任何事的姐姐都保护不了,他实在没脸见人了。 他觉得,他才是贴在姐姐身上的贪婪吸血虫。 把姐姐榨干后,还要利用她的死,来为自己牟取最大的利益。 他想狂吼,想发疯,想把全世界所有的东西都砸烂! 可他偏偏,什么都做不了。 唯有看着姐姐的生命之花,一步步的枯萎。 他现在总算明白,姐姐为什么不许他来看她了。 贺兰小新宁死,都不会把那个地方说出来,不让贺兰家得到。 而是希望等她死后,贺兰扶苏再把那些东西拿出来,当作交换家族资源倾斜的筹码。 可以预见的是,拒绝拿出这些东西的贺兰小新,会在临死前,遭受多大的折磨。 甚至,贺兰扶苏都已经算到他前脚刚走,姐姐就会立即用自杀的方式,来规避那些折磨。 他什么都想通了,也想到了,却偏偏什么都做不了。 “这里面,有李南方那小子的黑丝产品走秀现场吗?” 贺兰小新欢快的声音,打断了贺兰扶苏的痛苦。 确实发自真心的欢快,这么冷的天,毛毯也不披了,她就穿着大衣坐在木板床上,右脚踩在床沿上,嘴上叼着一颗香烟,双手捧着那个宽屏手机。 烟雾缭绕升腾时,熏到了她的左眼,迫使她不得不眯起来,微微歪着下巴。 一看她这模样,就是个标准的女流氓,哪像百年豪门的大小姐。 她表现的这样随意,可她的双手,为什么始终在微微发抖? 这说明她的内心极度不平。 或者说,她很害怕。 世界再怎么丑陋,再不怕死的人,确定自己很快就要死后,也会无比留恋,害怕的。 “对。姐,你肯定想不到,那小子举办的展台走秀上,会有克劳馥这样的大牌超模出现。” 姐姐这样害怕,贺兰扶苏身为男人,如果再表现出绝望,无助与痛苦,那么她的精神就会崩溃。 所以贺兰扶苏必须坚强起来。 哪怕是假装坚强! 这样,能让姐姐走的踏实一些。 他笑着,就像在家里那样,坐在姐姐身边,拿过手机,找到南方集团今晚的走秀现场视频,播放。 “卧槽,特么的!” 贺兰小新看了片刻,忍不住破口大骂:“这人渣怎么可能把克劳馥这种超级大牌给搞来?你妹的,现在我才知道,他就是一深藏不露的王八蛋。就在新姐觉得没有我的帮助,他屁都做不到时,却偏偏能一再让我震惊。” “是啊,他确实很神秘。” 贺兰扶苏点头:“嗯,我们以前都小看了他。” “扶苏,你实话告诉我,你现在对岳梓童,还有什么想法吗?” 眼睛盯着手机屏幕,贺兰小新故作毫不在意的问道。 “有。” 贺兰扶苏坦率的回答:“但,我不会再追求她了。” “嗯,你能这样说,我就放心了。她的智商堪忧不说,关键是性格太任性。如果你娶了她,你会像李南方那个人渣似的,被她拖累到焦头烂额。” 贺兰小新歪头看着他,很欣慰的样子:“其实在我看来,还是林依婷更合适你一些。尽管那个女人的智商,相比起岳梓童来说更让人犯愁。但她却是无比的痴恋你。你让她做什么,她就会做什么。” “等我回去后,我会立即去林家,就前段时间擅自毁约一事,负荆请罪,请求他们的谅解。” 想都没想,贺兰扶苏就这样回答。 贺兰小新笑了。 没说话。 她能看出,扶苏能这样说,就证明他已经彻底摆正了心态,只要能达到母亲的遗愿,成为贺兰家第三代的领军人物。 休说是让他重新接受林依婷了,就算是让他娶个其貌不扬的中年寡妇,他也会坦然接受的。 要想成为人上人,必须得先吃够苦中苦这句话,可不是随便说说就行的。 慢慢地,贺兰小新靠在了贺兰扶苏的怀里,闭上了眼。 手机屏幕上,神采飞扬的克劳馥等人,依旧在向上万观众,展现她们身穿南方黑丝的绝世风姿。 但再绝世的风姿,此时也比不上贺兰小新能依偎在弟弟怀中,享受片刻的安宁。 贺兰扶苏就像一个父亲那样,右手轻抚着她零乱的秀发,左手依旧保持着平端着手机的动作。 几分钟后,贺兰小新睁开眼,从他怀里下地,披上了新的羊毛毯:“扶苏,你该走了。” “好。” 贺兰扶苏没有一点的犹豫,点头拿起那个空箱子,大步走向铁窗门口。 “扶苏。” 就在他即将出门时,贺兰小新忽然颤声说道:“扶、扶苏,委屈你了。” 贺兰扶苏没有回头,但抓着铁窗的右手手背上,却有青筋猛地绷紧。 贺兰小新为了扶持贺兰扶苏,犯下了太多的滔天罪行,自己也将走向死亡,但她却在姐弟即将永别时,对他说委屈他了。 这是因为她深知,姐弟俩活着的那个人,在接下来的岁月中,要承担更多的磨难,痛苦。 有时候,死亡是解脱,活着才是真累。 咣的关门巨响声,几乎把整座军方监狱,都震得颤动了几下。 天上飞舞的雪花,忽然群魔般的乱舞了起来,死命往人身上扑去。 贺兰扶苏终于走了。 上到监狱长,下到看守要犯的士兵,都长长松了口气。 被关在囚室内的贺兰小新,仿佛看到贺兰扶苏的车子,消失在了乱飞的雪花中,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看向了那个黑白电视机。 被电死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但在没有安眠药的情况下,要比投缳上吊,割腕自杀的滋味,好像要好些。 关键是简单啊,只要用手牢牢抓着果露的电线不松,很快就能完蛋了。 “真可惜了这具身子,十六年的好活头。爸,妈,那边没有这个世界上的丑陋吧?” 贺兰小新说着,已经用火机把电视机的电源线,烧的冒火了。 蓝汪汪的火苗熄灭后,把上面变成灰烬的皮子撸掉,把两根线扯开一段距离,确定不会连电后,才把插头重新插在插座里。 军方监狱的用电,几乎没什么触电保护机关,要不然一旦有人越狱,触到电网后,全线停电——那岂不是方便其他人趁机逃走了? 所以贺兰小新不用担心,她在触电寻死时,死个半截就拉倒了。 笑了下,贺兰小新闭上眼,右手抓住了通电的电源线。 身子,猛地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