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的很急。 房间里的气息陌生得让她不敢再呆下去,尤其还和外婆在同一个屋子里。 她不知道两人若是继续争吵下去,会不会影响到老人家休息。 那是这世上,她独余下的亲人了。 而老人家,打从心底希望她和陆长铭长相厮守,从骨子里觉着,那是她能拥有幸福的地方。 苏霓觉着有些冷。 鞋子踏在马路上,因为不小心碰着的水坑,凉透了。 她顾不上这些,铁了心往前走。 不知多久,身后终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苏霓,你站住。” 她立刻辨别出男人的声音,那低低哑哑的嗓音里,带着一丝不悦。 苏霓颤了颤,刚刚陆长铭那笑着勾缠她发丝的模样又浮现在眼前。 倏的,心底又想起了前几天的画面。 她平白地生出恐惧。 仿佛就那么瞬间,身体某处便抽疼起来。 “我让你站住,听见没有?” 陆长铭耐心告罄。 她这算怎么回事? 那惨白的脸,倒像是被他逼得心如死灰了? 陆长铭越发愤愤起来,想起她的拒绝,想起她和那陌生男人的亲昵,一股怒火涌到头顶,连脚步也不自觉加快。 然而苏霓却因为他的追逐,反射性地朝前走。 脚步越来越快,最终在昏暗灯光下,打算迅速冲过马路。 哪怕到对街小宾馆住一晚也是好的。 只要,别再和他呆在一起。 …… 斜对面,渐渐有灯光出现。 苏霓有些不敢置信。 在这深夜里,运货的卡车还未出现便有夸张的声音。 她怔了下,下意识要走,可那强光晃得人刺眼,哪怕在弯道也不曾减速的大卡车,硬是让她连动的念头都没有。 直到卡车影子越来越近,她才猛地瞪大眼睛,心里明明白白的有一个念头。 要跑。 可脚底好似生了根,只能眼睁睁望着那灯光越来越刺眼,渐渐似乎都能瞧见卡车红色的身影! 她以为自己要死了…… “苏霓!” 然而一股力道忽的从身后传来,狠狠将她拽了回去。 “你疯了吗?!” 她跌进一道怀抱里,手臂和腰被人握紧,刺到骨子里的疼痛感才慢慢拉回她理智。 而她身前,那开着喇叭和强光的大卡车,就这么呼啸而过。 “想死是不是?!” 嗯? 苏霓面容呆滞,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她不太明白这闹着脾气的男人是因为什么,甚至身子还哆嗦着没有恢复镇定,耳边尽是嗡嗡嗡的声音。 “你好,你很好!” 陆长铭狠狠抽气,脸色铁青的模样,实在不知要用力将她抱在怀里,还是要狠狠揍她一顿。 “陆长铭我……” 苏霓惊魂未定,只觉得被握着的手臂发疼,倒没发现男人脸上那样阴冷又愤怒的神色。 她话没有说完,耳边便又传来轰隆隆的声音,“你就是宁愿死,也非要跟我离婚是不是?” …… 什么? “我成全你还不成?!” 这话里,有莫名其妙的委屈和愤怒。 苏霓抖了下,寒风吹在脸上很冷,可她心里,却是说不出的复杂心思。 那样清丽的眸光望着陆长铭,让后者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他掐紧了的手忽的放开。 怀里的女人颤了下,心里头那情绪越发复杂起来。 这么一下子,就好像忽然到了地狱,却在瞬间,又被人拉到天堂里。 肩膀依旧很疼很疼,但她也顾不上。 就这么蹙了蹙眉,似笑非笑地凝着他。 有些意外,又忽然松了一口气 原来他以为,她是故意跑过来的,要寻死? 也好。 “陆长铭。” 苏霓张张嘴本想解释,在望见男人清隽的面庞之后,到嘴边的话又换了。 她笑。 “明天上午,我在民政局等你。” …… 陆长铭到后来想起那一幕,总还会狠狠抽几口烟,恨不得甩当时的自己几个耳刮子。 而在次日。 他的表现也不遑多让。 从昨晚到现在,他也不知抽了多少支烟,身上的味道重得连行人都不愿靠近。 此刻,那辆黑色的汽车就停在民政局外头,缭绕着的烟雾几乎要遮住整个车窗。 男人那张憔悴的脸,在轻烟白雾之下若隐若现。 有人打开了车门。 “大少,您吩咐的事我办妥了,文件都在这里,只要太太签字,立刻就能转移到她名下。” 周弋一份份拿出来,除了股权转让书之外,还有几份房产之类的东西。 他一大早就被电话从温暖的被子里叫出来,费了不少心思才将这些文件弄过来。 一转眼,却又被命令拿到民政局外头? 周弋呛了下,伸手挥开面前的那层烟雾,将目光递到对面,“大少,您来这里是?” 他说完并未得到回应,陆长铭只一径瞧着前方。 眸子幽幽的,情绪深沉。 “行,当我白说了。来民政局还能干什么,不是结婚就是离婚,您也只能是离了。” 陆长铭不善地朝他投去一眼。 他垂眸看了看腕表,10点整。 “我说大少,您真要和太太离婚么?”周弋挠挠头,“太太多好的女人,您这离了、可真是会后悔的!” 他是不知道两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半个月前的深夜,陆长铭忽然让他订去美国的机票,顺便把行程已经定的副总裁叫了回去,一大清早的他便飞了过去。 而后也不知因为什么原因,竟又在那边耽误了整整半个月。 等到回来,就要准备文件离婚。 周弋张张嘴,本还想说什么。可一瞧见对方那阴沉的脸色,到嘴边的话也咽了回去。 他干脆一屁股坐在副驾驶座上,就这么陪他等着。 时间渐渐流逝。 11点。 民政局里的人渐渐多起来,可陆长铭并未看见那熟悉的人影。 他不知怎的,竟松了一口气。 周弋总归是了解他,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干脆轻咳两声解释,“太太一向守时,这个点还没来,或许是改变了主意。” “想想也是,太太对你的心思,是众所周知的。” 这么多年,就对陆长铭死心塌地的。 他冷落也好,故意忽略也罢。终归是费了心思地讨好他。 连他们这些外人看了,都觉得感动啊。 陆长铭不知想到了什么,这才点点头,觉得很有道理。 修长的指节伸出去,他将未曾燃尽的眼底捻熄在旁边,用力揉了几下之后,终于愿意打开车窗。 一车厢的烟雾终于散了出来,行人还因此多瞧了几眼,直到发现里面的的两人都安然无恙之后,才渐渐走远。 而那从驾驶室下来的男人,却在瞧见对面的人影之后,蓦地僵在原地。 “单医生,谢谢你送我过来。” 苏霓还未曾注意到陆长铭,只顾着向单泽奇道谢。 她一早要过来,没料到车子出了问题,这才搭了单泽奇的顺风车。 “需要我等你出来吗?” 单泽奇显然瞧见了对面的人,不经意时,目光还与之相对。 只是很快又移开,“也许你还需要帮忙?” “不用了单医生,我待会打车去4s店。你还有病人要看吧,不麻烦你了。” 她说完,正准备过马路。 扬起眸的那时,终于瞧见对面那站立在风里的男人。 似乎还是昨晚的穿着,还是阴沉沉的脸色。 隔着一条马路,苏霓都能瞧见他周身弥漫的不善气息。 周弋摇摇头,退到后面,“太太到了。行政部小王电话找我,我先回公司。” 显然。 陆长铭不会注意他是否离开,那黑黢黢的眼眸只瞧着苏霓。隔了长远的距离,里头深沉的情绪,仿佛能将她吞没。 “抱歉,我来晚了。” 苏霓走到他面前,轻拍了下包,“重新打印了一次协议书,耽误了点时间。这就进去吧。” 她率先朝里头走,快过年了,好日子不少,处处都是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情侣。 然而办理离婚的窗口,人倒是不多。 “陆长铭,那边。” 见那男人不动,苏霓还停下脚步,拉了拉他。 陆长铭忽的想起,五年前他们也曾来过一次这个地方。 那时候,她也是这样拽着他的手,急切而兴奋地将他拉到窗口前。 只是,当时的她满脸笑意怎么也遮不住,哪怕他在拍照时故意冷着一张脸,掩盖不了那盛放的幸福。 “您好,我们来办理离婚手续。” 比起结婚,离婚似乎更简单。 苏霓闻名了登记员要求,主动拿了表过来,将一支笔往陆长铭手里塞了塞。 她垂着眸,发现男人不肯接,耳边忽的传来一道沙哑的嗓音。 “真要离?” 男人似乎已经犹豫了很久,到此时才终于说出这几个字。 苏霓手指顿了下。 等了两秒,终于还是将那支笔,硬生生塞到他掌心。 “这个时候再问这个问题,多余了。” 是啊多余了。 陆长铭冷哼一声,迅速填上资料。 脑海里浮现出她刚刚和那陌生男人一块出现的画面。 嘴上便更不留情,“连下家都找好了,自然是多余!” “唰唰”几下签上名字。 工作人员很快办好手续,将离婚证递到两人手上。 苏霓道了声谢,便跟在他后头走出去。 远处,那一身冷厉的男人已然走远。 她则是低头瞧了瞧手里的本本。 一样是艳红艳红的颜色,五年前她从这里出来,便被陆长铭甩下,可欢喜却溢满了整颗心。 五年后她站在原地,瞧见那渐渐行远的背影。 忽然觉得冬日的风那样大,吹得她眼眶酸涩难忍。 手机响起。 “霓霓,办完了么?” “嗯。” 她深吸一口气,到路旁拦下一辆出租,“真离了。” 从此以往,再无瓜葛。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