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的盛世中,楚南歌的病痛引不起任何风浪,因为他对世界来说,是渺小得不能再渺小的存在。 加护病房中,昏昏沉沉的睡去两日,楚南歌终於转回了普通病房,远比医生最初估计的一周要快。 右手右脚亦渐渐恢复了知觉,血栓手术很成功,接下来等康复身体,便会再做放射治疗。 如无意外,算是暂时压制了病情,不会出现生命危险。 医院内的走道上,楚南歌左手扶着横栏,一步一步的练习着走路,叶楠则亦步亦趋的跟着。 “南歌,别太累,该休息了。” “没什么,多走动一下,今天比昨天好多了。” 手术后,不知道是脑内手术,还是麻醉药的关系,楚南歌比起以前拐得更厉害,医生说是后遗症,但慢慢就会好起来,当然亦得经常走动。 因为长时间躺着,肌肉会萎缩退化。 所以每当辅导行走的医生,或是叶楠过来,楚南歌都会下床不停的移动着,去训练走路的感觉。 他还记得医生准许下床后的那一天,自己就犹如不会走路般,连站都站不稳,直接扑倒在叶楠身上。 如果不是叶楠反应快,恐怕又得做一次详细检查,他的病不容许跌倒了。 “那多走一会就休息吧,欲速不达。” “嗯,多走五分钟就休息。” 自从楚南歌清醒过来,石达和何书桓再待了一周的时间,便各自离开了。 石达要回家,何书桓也还要工作,所以这座陌生的城市中,又只剩下了做起网上生意的叶楠陪着他。 至于其他人,除了陈羽童略知一二,打过电话来问候外,谁也不知道楚南歌入了医院,就连苏木志都以为他只是去了旅行。 从很多年前开始,楚南歌几乎每年都会外出旅行三四次,消失在所有人眼中,苏木志对此亦见怪不怪。 艰难行走的日子,就像一场不愉快的旅行,长久的旅行,但终归是无大碍,像婴儿般学行,再到持回拐杖,再走回像从前一样慢步行走。 楚南歌没有怨恨过什么,这一切都彷佛是平平淡淡般,只有消瘦的身形证明过病魔曾经降临在他身上。 这段时日,便像回到二十多岁,除了何书桓四人外,楚南歌的生命中再没有谁的存在。 那一天的短信后,方晴也没有再找他,楚南歌亦没有问过关系于她的事,那怕是一个电话便能知道一切。 他都忘掉了。 他们的爱情已经死去,算得上好聚好散。 至于未来, 他仍然看不清, 看不透。 医院与暂时的家中来来回回,楚南歌亦终于走到三十五岁,这一年对他来说是特别的。 特别的是他不再在那个清冷的家中。 特别的是没有了方晴,可却第一次迎来叶楠,何书桓,石达,黄丽华四人为他过生日。 不在家,而是在餐馆。 “南歌,过两天就要开始做放射治疗了,做好脱髪的准备没有?我可真的很是好奇,要不明天去剪剪?” 柔和的灯光下,远处的高台上有一位男子在弹出轻柔的琴声,彷佛在诉说一个美好的故事。 只有四五桌客人的餐厅中,楚南歌坐在六人的长桌上淡然的看着那人在弹琴,看着他白玉般的灵巧手指,然后调笑的话语便传来。 何书桓拿着酒杯轻轻晃动,一脸笑意,他真的很好奇楚南歌光头后会是什么样子? 这些年走来,从长髪,齐肩短髪,过耳短髪,何书桓都看过,更看过金色,红色,紫色,灰色,可他真的没看过光头的楚南歌。 “南歌别听他胡说,放射治疗后的确会出现暂时脱髪,但很快就会长回来。” 用装着水的水杯,轻敲了一下何书桓的杯子,楚南歌淡然笑道:“没什么好准备,落髪为僧也是不错,不过等你走了再剪。” “就你那又鱼又肉的生活能当和尚?别扯。” 肚子已经明显起來的黄丽华挟过菜给楚南歌笑道:“那楚大师可得为我儿子祈祈福,否则我乱棍打死你。” “呵呵,当然当然,把书桓的福气移到小石子身上,让他趴在街上乞讨。” “那敢情好,但不要他的花花公子性格,那个留他自己。” “喂,小华,我这是人见人爱,我也没办法。”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石达忍不住道:“车见车载...。” “......。” 后半句石达没出口的话,在场之人谁都懂,在何书桓的白眼中,不由轻声笑了起来。 这一天,楚南歌三十五岁。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世间一切事皆生灭无常。 心念亦生灭无常。 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人事物皆在生灭变化之中。 人的一生从小到大,种种的经历与变迁,当时认为的种种,如今又如何? 事过境迁一切皆了不可得,与一场梦又何异? 如梦幻泡影已! 六祖坛经:念念之中不思前境。若前念今念后念,念念相续不断,各为系缚。于诸法上,念念不住,即无缚也。 心住念头上即生烦恼,念念相续即不得自在。 人生过得自在否? 解脱否? 皆存乎这念心, 所以解铃还需系铃人。 静静安坐在家中,那里也去不得,楚南歌便又渐渐想起了过往。 轻轻放下手中的《金刚经》,楚南歌给自己倒出一杯茶,在空无一人的屋子中,低声呢喃道:“解铃人需系铃人,解或不解又有什么分别?没有分别的,且行且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