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丁浩今天要约的人,居然会是徐建。” 许航站在我旁边,看着徐建带着五六个手下快速朝我们冲过来,声音十分阴沉。 我面具下的脸色一片狰狞,抓着棍子的手隐隐有些激动,脑子快速在思考着一些问题:徐建的人总共有六个,虽然都从车上拿了棍子砍刀,但要是收拾起来并不困难,最重要的是这里地处偏僻,正是弄死他的绝佳机会…… “别冲动!” 许航看我紧盯着冲过来的徐建,哪里会不清楚我的想法,猛的用手拉了我一下,当机立断说:“走!” 随后他也不管我听不听,当先朝反方向跑去。 “干你妈的!”我恶狠狠的骂了一句,虽然不甘心,但是思索了一下。还是朝许航追了上去。 好在我们的速度极快,一路跑下河坝,沿着人行道往下跑了四五分钟,就来到了车旁边,两人一齐钻进车子,许航一踩油门,车子立即往前面疾驰而去。 “你要记住,我们这次来的目的,只是为了收拾丁浩的。”许航摘下了面具,随手扔在后座,看得出他有些气喘,冷冷说:“徐建的人虽然不多,但不保证他没有其他手段,这对我们来说实在是隐藏了太多变数。” 我点点头,没有反驳。 确实如许航所说,一旦跟徐建打起来,虽然我们两人联手,有着十足的信心打得过,但是这样一来,我们的身份也有暴露的风险,毕竟我们只戴着一张面具,在打斗过程中掉下来或者被徐建的人撕掉,那就完蛋了。况且徐建跟我是交手过很多次的,他肯定可以从我的攻击套路推测出我的身份。这才是最让我忌惮的地方。 要知道这一次虽然很轻松就废了丁浩,但那是因为他只有一个人在场的原因,这孙子毕竟是个富二代,家里挺有钱的,一旦我们身份暴露,以后绝对会招来一大堆的麻烦。 反正来日方长,徐建的家就在市里,他又不会跑,还担心以后没有报仇机会吗? 想通了这一节,我总算释怀了,跟许航开车回了市区,两个人到一家烧烤店吃了宵夜,还喝了几瓶酒,这才各自分开。 临走前,许航还跟我说,以后有类似于这种事的,尽管找他,当然,平时想找他闲聊吃饭什么的,就算了,跟我交情还没到那份上,如果不是因为胡佳琪,他都懒得管我。 我也没在意,毕竟许航说的是实话,除了感激他之前教过我泰拳入门的基础技巧之外,我跟他确实没什么交情了,一直保持目前这种关系,挺好的。 唯一让我在意的,是丁浩跟徐建约定在江边见面,难道是在谋划什么事情吗? 不过丁浩现在已经残废,就算他们真的在谋划什么,也没法再进行下去了。 本来我是打算托李霜帮我在市中心找个房子住的,可是又想到没几天就得到五中读书,而且深证市房租不便宜,担心浪费掉,这才一直住在酒店里。 第二天九点,我刚在外面吃过早饭,李霜就准时给我打电话,问清楚我位置之后,不到二十分钟,就将王天天送了过来。 这几天因为我要去医院看望徐冰妍,所以晚上都是让李霜来照顾王天天,这还挺让我过意不去的,好在李霜跟我关系好,一点都没有在意。 今天已经是大年二十九了,街上到处都已经张灯结彩,无论是店铺还是住宅楼,都笼罩在了一片喜庆之中。 陪着王天天到了中午,张正就亲自开车找到了我,跟我说从今天开始到学校正式开学之前,都不用我来照顾王天天了,因为她要回家过年。临走前王天天还问我要不要一起回去,被我婉拒了。 毕竟我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虽然我身为保镖,整天跟王天天呆在一起,但是说白了我只是替她打工的,完完全全的一个外人而已。 对于他们这些富人的生活,我没有兴趣去参入,更是一点都不向往,自从我娘去世以后,十几年来,我都是一个人过,无拘无束惯了,一旦跑去王天天她家里过年。光是那些规矩就让我受不了。 告别了张正和王天天之后,我又去了一趟医院,正好今天徐冰妍出院,我顺遍跟她到外面吃了顿饭。 吃饭的途中,徐冰妍问我,说我昨晚没有来医院看她,是不是去把丁浩给打了?她从几个好友的朋友圈里,看到丁浩被送去了医院,满头满脸的血,好像手脚全都断了,十分凄惨。 我当然不承认,装傻说我昨晚一直在睡觉呢,哪都没去,一直睡到早上才起来。 也不是我信不过徐冰妍,而是因为这事我是和许航一起干的,无论如何。我都得为了他将保密工作做到最好,别说是徐冰妍,就算是李霜问我,我也同样不会承认。 徐冰妍并不笨,很识趣的没有再追问。 “对了,明天就是除夕了。”徐冰妍给我夹了一筷子菜,说你要不要去我家跟我一起过年? 我嗤了一声,说还是算了,我跟徐建仇比天大,到时候还得昧着连心跟他说声新年快乐,你不觉得别扭吗? 徐冰妍一想也是,于是就没有再坚持。 吃完饭之后,已经是下午五点多,徐冰妍跟我告别,自己开车回了家,而我则一个人回了酒店。 晚上。李霜过来找到了我,问我新年准备怎么过,我想了想,说我在世上已经没有亲人了,怎么过其实都是一样的。 李霜最了解我,当然知道我不会去她家里,说既然这样,那她就过来跟我一起跨年好了。反正这里离她家又不远,到时候跟家里人吃过年夜饭,就有很多时间陪我玩了。 我考虑了一下,还是拒绝,说一整年才一个除夕,这一天最讲究的就是团圆,你必须和你的家人在一起才行,不然为了我让你们家缺了点什么,我心里会愧疚的。 李霜知道我的脾气,尽管很失落,但也只能答应。 我安慰她,说不用为我担心,毕竟这么多年我都是一个人过的,今年无非也像往年一样罢了,真的没有关系的。 就像当初我娘去世之后的头两年,因为我的怪病,村里所有人都排挤我,那时候低保还没有下来,我实在找不到吃的,只能出外游荡。一开始,我一个接一个地路过邻近的村子,可是那里的人都不待见我,看到我满是长毛的右手之后,都露出了恶心和嫌弃的表情,有一些比较凶的大人。干脆拿起扁担来赶我,嘴里恶毒地骂道:“哪里来的狗畜生,还不赶紧滚,要是吓到我家孩子,我打断你的狗腿!” 一些孩子往往会跟着起哄,手里拿着石子狠狠朝我身上打,运气好跑得快一点,可以躲掉。运气不好,很容易就会被打得头破血流。 时间久了,我学聪明了一些,从垃圾堆里找来一些长袖的破衣服,勉强洗干净穿上,就可以把整条右手遮住。这样一来,受到嫌弃和厌恶的目光,果然就大大降低。哪怕去到人多的地方,也不会被骂成是怪物畜生了。 离开村子的头一年,最为难熬,可是娘在世的时候,经常会跟我说,这人啊,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放弃希望,一定要活着,活着才能看到希望,活着才能遇到好的事情。 所以我为了活下去,什么法子都用上了,找不到吃的,就去乞讨,乞讨不行,就去翻垃圾堆里的东西吃,要是运气不好。连垃圾堆的东西都被野狗抢光了,我只能用胶袋去装来一些水,就着扒下来的树皮吃下去,尽管滋味不好受,但毕竟可以填饱肚子,倒也不用怕在半夜里饿醒。 后来我去了县城,虽然这里大部分人依旧冷漠,但往往也会遇到好心的人,乞讨的时候经常会有收获,翻垃圾堆也很容易就能找到吃的,只是老鼠很多,猫却很少,肚子痛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 那天我路过一家饭店,看到有个伙计往外面垃圾桶扔东西,过去一翻竟然找到了两块啃过的鸡腿,我还是第一次吃到,只感觉满嘴流油,比以往吃过的所有东西都要香。 于是从那以后,我就天天守在那家饭店外面,希望可以再有收获。 一来二去,店里的伙计见得我的次数多了,倒也没出来赶,刚开始我还在心里感激,以为遇到了好人,可结果有一次,一个伙计出来扔了一大块鸡肉,我拿起来吃掉之后,肚子立马像撕裂了一样,痛得好像火烧,口吐白沫,浑身抽搐,然后就是一口接着一口往外吐血。止都止不住。 我在垃圾桶旁边蜷缩成一团,长大了嘴巴,却说不出话,看着那个伙计站在窗前望着我,嘴角挂着残忍的笑容,眼泪大滴大滴滚落,哭得涕泪横流。 我不是恨人家,我只是想我娘了。 想起以前我也有娘疼。我也可以像其他孩子一样,手里拿着娘买来的小风车,迎着微风,撒开脚丫满大街疯跑,嘴里喜悦喊着:“小青蛙,本领大,不吃饭来不偷瓜,它把舌头伸一伸。捕捉害虫是行家……” 哪怕在外面摔跤了,很疼,或者被村里的孩子欺负了,一路哭着回家,娘也总会把我搂在怀里,一边拿药酒给我擦伤口,一边轻轻念着儿歌,仿佛有魔力似的,很快我就不哭了。 就这样,我那时也不知道在垃圾桶旁边躺了多少天,雨淋了挪不开身,大个儿蚂蚁爬上了脸也无力驱赶,很多次都觉得自己这一次死定了。但是最后还是熬了过去。 当然,这些惨痛的往事,我都没有跟李霜说。 就这样,一晃眼。又过去了一天。 大年三十了。 从早上开始,我的电话铃声一直就没停过,都是之前在一中认识的人发来的贺信,像钱伟三人,以及那十多个小弟,还有班上的一些女生等等,说来也奇怪,那个高二的大象居然还问候了我一句。让我差点觉得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 之后就是徐冰妍,她打电话给我,一直跟我聊了三个多小时,一直到中午了,我隐约听见有人喊她出去吃饭,她才把手机关掉。 我是加了许航的微信的,想了想,终究觉得跟他是半个朋友,于是也给他发了句新年快乐,这家伙倒也礼貌,给我回了句同乐,旁边还有一个‘握手’的表情。 到了晚上,大概是九点钟的样子,我离开了酒店,一路沿着大街往前走,最后来到了一个广场上,就在广场中央找了个地方坐下,跟李霜开起了视频。 李霜应该是在她的家,看得出是一个非常大的院子,有很多人在,大人们聚在一起聊天,年轻人们则在放烟花,一些小孩子就互相追逐嬉戏,十分热闹。 而我就这么静静看着屏幕,感受着她家里那股喜庆的气氛,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 十八岁的新年,就这么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