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疑似王府宅院的大门,赢行天等人齐齐被眼前整座灯火通明城市给狠狠震撼了一把。原本以为身后王府就是这座“前清祖地”遗迹的核心部分所在,但看到前方更多层叠建筑、高墙大院后才知道他们所在处……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 “这里,真的只是清朝前几代皇帝的秘密陵墓么?” 妘真真拉着姬亦鸣,跟在赢行天身后离开这座疑似的王爷府邸,站到了地底城池一条足有七八米宽,甚至能双向并行四辆马车的大道上。 “在地底建造这样一座城市,应该不是仅努尔哈赤一代所能完成。”赢行天目光在几乎看不到边的城池各处扫过,又回头望了望最高建筑有三层的王府大宅:“至少得三四代皇朝的倾国之力,才能建造出如此奇迹般存在。” “原本以为上林湖底那座古窑城,已经是古人能做到地极限了。”姬亦鸣也轻叹口气,心中涌动着对华夏历史上修行界前辈们的敬佩与震撼。 毫无疑问,单凭普通人根本没可能完成这座地底城池的建筑,几乎每一处华夏遗迹的背后都有着修行界前辈们的影子存在。 “你们来看这里。” 遗迹探索部剩下七人中,那位刘洛的好友李翔率先发现了道路两旁所布置阵法,赶紧招呼众人过来看:“这种阵法从来没见过,为什么会被布置在这里?” “苏东,认得出来么?” 除了擅长各种古代华夏语言的刘洛,剩下七人组中自然也有擅长阵法之人。被叫到名字的“苏东”是个有些书生气质的年轻人,从人群中挤过来跟着赢行天蹲下来看地上陌生阵法:“应该……似乎……是道门风格的阵法,不过我从未见过类似阵纹,很可能和之前欧前辈发现的通风阵属于同一类,与修行武道巫蛊心法没太大关系。” 说到欧海潮,赢行天与姬亦鸣同时转头朝蛊蛇小阳背上看了眼。 这位道门宗师依然双目紧闭面色平静,毫无知觉地被绑在蛊蛇宽敞蛇背之上。 本来闫思光没在,欧海潮就是所有人中对阵法了解最深的专家。只是他不知道怎么回事被甬道内时空迷阵弄成如此模样,至今仍未苏醒。 “在城市道路中布置阵法,哪怕只是地底的墓葬城市……也算得上大手笔。”苏东最终还是摇了摇头:“看不出究竟是什么功能,还是我学识太浅薄了。” “不止这里,其他地方也有。”妘真真率先在道路两旁,不远处熊熊燃烧的丹炉模样“路灯”处检查一番,很快发现了更多的阵法痕迹:“光大街上就有六七个阵法,而且两边这些民居里面,一样也有。” “别分散检查,都跟着我吧。”赢行天带着一群人先走进大街右侧,一处两层楼高雕梁画栋却偏偏透着股轻佻气质的建筑内:“蒹葭居,名气起的挺文雅,但看样子应该是个青楼?” 一楼是个被分割成舞台和散座的大厅,放着几张四方散座和两侧、台前的雅座。舞台两侧立柱雕工繁杂精美,大约是西厢记、牡丹亭、桃花扇之类的爱情故事。 姬亦鸣在立柱前观察片刻,找到句极小词文:青溪尽是辛夷树,不及东风桃李花。 确定右下角这处雕塑故事确实是桃花扇的经典选段“眠香”,他才转向其余众人道:“这座城池建筑年代……或者说最近的修葺年代,至少也是在康熙之后。《桃花扇》是孔尚任在康熙三十八年创作完成,四十七年才初版的作品。而被编排成戏文广泛传唱,至少也是康熙五十年之后的事。” 妘真真饶有兴趣地过来看了眼,目光下移又发现一处陌生阵法。 加上其余几人在别处零散发现——只这座“蒹葭居”内,就布置着四种不同阵法。 门外大街上的六七种,这座青楼内的四种。 才刚刚开始查探没几分钟,就已经发现了如此多平常难得一见阵法,即便在遗迹探索中也是极罕见情形。 “这里,真的是只为了墓葬文化而建造的城市么?” 与姒道衍、郑长林等人同样的疑惑,很快开始出现在赢行天等人心中。青楼中一切都打扫的干干净净暂且不说,但等他们离开“蒹葭居”走到隔壁一栋客栈模样建筑内查看时,发现了不少散落衣物被褥、没洗干净的碗筷、烧到一半的柴火木炭,厨房内甚至还有不少干硬如石头般的玉米穗、腊肉等食材。 相隔数百年这些东西当然不能再食用,但数百年之前……难道这处地底城池的客栈酒楼,还真的做过生意? 主人是谁?又从哪里来的客人?! 随着检查的建筑民居越来越多,这难以解释的疑惑也在众人心头越堆越高。不仅仅是青楼、酒肆、客栈这些商业建筑,连两旁小门小户的普通人家居所里,桌椅板凳床铺被褥、甚至女主人的梳妆台上都散乱着不少瓶瓶罐罐胭脂水粉。 妘真真好奇地打开几件,仍能闻到丝隐隐约约香味。 “所以这座城池里,真的曾经生活过整整一个城市的居民么?”李翔在一座小宅邸书房内找到好几本家族账册,随手翻看着:“从顺治十五年,一直到康熙七年,各种大小支出收入都有记载。如果只是为了把墓葬城池建得更完美仿真,这些细节未免也太过头了吧?” “不只是这里的居民。”赢行天目光扫过街道上偶有散布的客栈、钱行、当铺、驿站邮局等商业建筑,深深地吸了口气:“如果只是本城居民在此生活居住的话,这些客栈给谁住?驿站邮局,又运送什么车马物流?” “所以这里不仅仅曾经生活着至少数万居民,还与外界有着不小的联系。”姬亦鸣也探过头扫了眼账本,很快注意到其中一个小细节:“顺治十六年,售出盛京西郊祖宅一座,田地一十三亩。” “崇祯十六年的时候,努尔哈赤之子清太宗皇太极,将沈阳改名为‘盛京’。这家主人在盛京有祖宅和田地,应该是八旗中黄白红蓝四正旗的子弟后裔。”作为汉中大学历史系高材生,这些历史知识姬亦鸣虽然随手拈来,但对解释众人心中疑惑却没有任何帮助:“所以这座城市不仅与外界有联系,连居民都是有来历根底的正常人。问题是……藏在这么深的地底城市,又要如何才能联系外面,卖出盛京祖宅?” 没人能回答得了这个问题。 而就在众人漫无目的四处检查翻找,试图寻找到更多线索时。 城池东北角极远处,突然传来阵沉闷巨响。 不仅仅是声音,一起穿过来的还有股极强的能量波动。 像是阵法……更像是某个强大的修行者,在爆发全身力量。 …… …… 牛斩雄并不确定眼前这个满身盔甲,散逸着冰寒气息和锋锐杀气的战将,究竟有没有真的听懂自己方才的话。 不过这么一个有着顶尖宗师境气息的家伙在前面走,偶尔还回过头用带着狰狞骷髅雕文的脑袋看他一眼,牛斩雄就算心中打鼓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不管怎么样,眼下除了跟着他也没其他任何办法了。这家伙毕竟是此地土著,如果说还有找到闫思光希望的话,应该只有在他身上了。) 这位不以战斗擅长的潜龙渊后勤部长,一路跟在清兵战将身后走出演武场,朝着与姒道衍、郑长林相反方向走去。虽然心底打鼓,但多少还是报了点希望。 (老闫啊老闫,我老牛这次为了你可算是拼上命去冒险了,你千万别有事啊!) 一人一……也说不上清兵战将究竟是人是鬼,还是别的什么存在,就这么走在地底城池宽敞空旷的街道上,一路穿行过无数丹炉模样路灯、各种五花八门建筑,甚至还有个看上去像是马球场的路边公园。 战将脚下始终保持着每秒两步、每步一米频率与距离,精准得犹如机器人般,脚上坚硬战靴敲打在青石板地面,发出阵阵机械的清脆交击声,回荡出去极远。 牛斩雄一直记录着两人行走时间与距离,手中还拿着潜龙渊定制平板电脑,打开手绘板画了个所经过每一处的简略地图。而且每隔百米左右都会偷偷用脚尖在青石板地面,留下个潜龙渊简略痕迹。 城池里石板很硬,对他这位仅是中品境界的“武术家”来说多少有些费劲,好在无论他在后面发出什么样的动静,那清兵战将最多也只是回头看一眼。头盔面罩上骷髅图案狰狞可怖,但窟窿内露出那双狭长双目却眼神呆滞。 根本不明白身后的牛斩雄究竟在做些什么。 两人大约走了七八分钟样子,距离最初城墙边演武场已有近十公里之遥,离姒道衍和郑长林前去探索方向更是不知道多远。 中途牛斩雄没忍住问了两次,却只得到对方一个回头和茫然眼神,连砂纸打磨着锈铁般难听的声音都未发出半句。 正当他心中开始有些不耐,脚步也随之缓缓减慢下来时,前面清兵战将终于停下身形稍稍朝后转头:“到……了。” 到哪里了? 牛斩雄看了看周围与一路过来其他区域没有任何区别的街道、两侧民居,根本没发现任何“其他人”的踪迹。唯一不同或许是方才路上两边经常能看到些饭店酒楼、客栈当铺等商业建筑,而这里大约属于个纯粹居民区域。 两侧房子低矮简陋,除了房顶盖着一样青色瓦片,外墙甚至有不少糊着黄泥。 “人呢?不是说还有其他人吗?” 清兵战将稍愣了愣,抬手摘下脑袋上那个骷髅面罩头盔。露出刀削斧凿般的硬朗面孔,和脑后那条粗大偏略显干枯辫子,也跟着说了句:“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