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座可就不客气了!”冯烈山慢慢将这句话说完,才再次运起神功,利箭一样朝银尘冲来,这一次,他没有爆发出什么风压,也没有跳起来,只是靠着一双长腿在地面上飞奔,每一个瞬间都在加速,他的身形如同幻影一样朝着银尘左侧一个身位的方向冲击,两只手都藏在激烈浮动着的黑色袖子之中。 他那一头苍白色的长发飘舞起来如同死神的旌旗。 一圈圈黑色的气劲围绕着他的身体,黑色的长老,黑色的风压,黑色速度,以及完全没法预判的黑色的进手路数。 他朝银尘而来,却看到银尘根本没有和他交错破防的意思,只是很笨拙的,很随意地举起手中的利剑。 然后下劈,他那个瞬间几乎全身都是破绽。 然后,冯长老被无情击飞。 长剑在挥下瞬间,爆发出一声怪兽的怒吼,赤红色的剑尖陡然膨胀,长出一双黑色的尖角,长出一双血色的眼睛,长出一张满是利牙的大嘴,剑刃随后的部分,依次长出狰狞的黑色骨刺。 长剑在那一瞬间,彻底变化为一头具备傀儡特性的骨龙。 黑色的满是孔洞的翅膀,遮蔽了天空,巨大的龙头如同漆黑是闪电,迅速射向前冲而来的冯烈山,重重撞在他的护体罡风上,将还处在交错破防状态的冯烈山撞飞出去。冯烈山只觉得喉头一甜,一口血狂喷而出,却根本顾不得内腑里震颤着的剧痛,赶紧运起全身功力逃跑。 天则破碎了,因为出现了第二个实体,一头巨大的龙一样个骸骨怪物,那是骸骨与机械组成的魔鬼,是冯烈山这个魔道老油条一就看出不能力敌的强大怪兽, 巨龙飞起来朝他扑去,而银尘还维持着“机械”的魔法,他收起了火球,好整以暇地吐出四个字:“傀儡复生。” 黑暗与火焰的力量在大地上汇聚,一尊尊卡诺尼克尔的量产傀儡从地底冒出来,带着机枪重炮朝冯冯烈山围拢过去,最后将冯烈山逼到了一座岩浆池旁边。 “计划失败。”银尘简短地说道:“黑暗与火的集合力量实在太强了……以后得少用。神杀无尽鬼影搞不好真的会弄出另一个傀儡宗。”他说着一挥手,所有的黑暗和火焰消失。 冯烈山就在那一刻,几乎绝望地想要跳岩浆池寻死。 “本尊忘了,你还有这一手……”他的脸色相当难看。 “你真正忘了的,应该是黑天煞根本控制不了傀儡吧?否则从千年前开始,傀儡宗能肆虐天下?!”银尘说着,轻轻揉了揉耳朵:“算了,我们继续吧,我今天就好好让你知道,不用傀儡,不用神杀炮,我一样杀得了你!” “想杀本座可没那么简单。”冯烈山死硬道,同时轻轻一甩袖子,从袖口中变戏法一样变出一套全新的黑色长袍,他三两下扯掉了身上了烂袍子,将长袍套在有些破损的黑色锁甲上,然后慢条斯理地系上束带,着装完成的瞬间,他轻轻鼓荡起一道罡风,那长袍之上便慢慢亮起一丝丝奇异的光彩,那并不是神兵的灵光,而是一种银尘完全不认识的宝器光华。 “这是用西山怪物的皮制成的长袍。”冯烈山慢条斯理地说道:“制作手法相当诡异,不过能用就行了,本座穿上这长袍,便相当于人形的西山怪物,就能抵御傀儡的铳弹,毕竟傀儡宗虽然厉害,却也有过被怪物击退的记录呢。” “血脉秘术?”银尘试探着问道。 “你想哪儿去了?这是这个天下土生土长的上古异兽留存下来的血脉,可不是那些从【天外】来的所谓巫术制作出来的怪物呢!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小子,你就算比那个樱释玄还厉害,可也毕竟年轻啊!这世道中多少隐秘的手段,你恐怕一个也不知道,否则,傀儡宗干嘛不统一了南北帝国,君临天下呢?不要告诉本座傀儡宗的宗主是女人就不能统治天下……” 冯烈山慢悠悠地说着,身上鼓起一股股让银尘汗毛倒竖的力量,那力量并不强,却完全不受他已知的力量的克制,反而隐隐压制着他,他能够感觉到,冯烈山运行起那种诡异的罡风只是,他体内的仙曲,夺命艳阳,以及奥术空间里弑杀冰月的碎片,都在这股罡风的作用下震荡起来,一股股黑暗邪恶的意念,完全无视他的精神防御,完全无视他的奥术空间和现实时空的界限,毫无阻挡地侵入到他的那些魔法武器之中,那些黑暗邪恶的意念并没有对他本体有丝毫进犯,便也无法激起他的精神防御体系的反抗。当夺命艳阳和仙曲在脑海中震动起来的时候,银尘感觉到一股无法忍受的晕眩和恶心,他的脑海,他的神智,他的魔力甚至他的想法都不受控制的混乱起来,他甚至有一瞬间想用自右手掐死自己。 “黑天煞……怎么肯能……这么强的……”银尘慢慢弯下腰,他的右手真的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只不过并不是要干调自己而是防止自己吐出来。他并非没有放着黑天煞的神功,可是他没有想到黑天煞的力量甚至比他的骇入力量更加恐怖。 “本座的黑天煞可不是一般的黑天煞,本座修炼的是《黑天煞·无界》而不是黑天老怪的那种粗浅神功……这套神功,乃是本座的恩师专门从海外寻来,传给本座,用来对付田万载那个心怀鬼胎的家伙的,却没有想到先得用来对付你啊……银尘小子,你能够死在专门用来对付黑山庄主人的神功之下,说明你的地位和黑山庄主人一样啊?你应该高兴才是啊?干嘛这一副难受的样子?” 此时银尘几乎失去了视力,他也渐渐不太能够控制住,识海迷城里面,聚化成法术为的神兵了,他痛苦地死后一声,同时更发现手腕上的两个镯子还有脖子上挂着的黑暗梦魇项链正在快速腐化,也许下一秒,就将变成他的敌人。 “这是你逼我的!”他再次嘶吼一声,紧接着身上爆发出一道道绚烂的彩光。 灵犀远去的悲伤,前所未有地凝重。他狂喷出一口血,几乎要一头栽倒在地,然而她挺住了,他知道此时自己若不挺住,那么他对万剑心,无赵凌云对林绚尘的所有许诺都将一笔勾销。 他将身上所有的武器,全部摧毁。 曾经的珍品魔器,毁灭了。 曾经的飞神兵夺命艳阳,弑杀冰月,毁灭了。 曾经的幻想之翼,毁灭了。 曾经的大地法杖,雷光手镯,毁灭了。 曾经的黑暗梦魇固化能力,毁灭了。 曾经的一切战斗,一切经验,一切拼死前行的勇武,毁灭了。 他失去了飞行,遁地,操控雷电和土石,以及无条件隐身的能力。 他真正失去最多的,还是仙曲和幻想之翼中,那还小孩子一样天真的,如同依赖父亲一样依赖着他的两股自我意识。 他再次变得孑然一身。他也再次印证了那句残酷的格言:“法师体内,不能存在第二种独立的意识,否则,这个法师就只能过朝不保夕的生活了。” 他感觉到精神清明,仿佛压在头上的某种重担突然卸下,如同解脱,可是解脱之后他并没有感觉到轻松,他感觉到的只有无边的孤独。 那真正是如同十年前一样,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上时,举目皆敌的孤独。 “对不起……”他低喃着,一滴血红色的泪水从眼角滴落。 他能够清楚地听到,仙曲毁灭时的哭声,能够清楚听到幻想之翼破碎时,那一声声愤怒,不甘又绝望的惨叫。 他从来也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黑天煞,居然可以将他逼迫到如此地步—— 他也不需要想了,他的身体被直接洞穿,被冯烈山的长枪洞穿。 不动霸体还没有恢复,而诸神加冕的最后一次防御,也用掉了,他的身体上没有了丝毫的防御,失去防御的魔法师,比起入体二重的武士远远不如。 他被冯烈山一枪贯穿了胸膛,撕裂的心脏,按理说这样的伤势,直接必死。 冯烈山狂笑着,长枪残忍地旋转着从银尘的胸口拔出来,将半边心脏带飞了。而银尘,此时依然沉浸在失去所有武器的悲痛之中。 灵犀远去的悲伤碾压着他,让他根本感觉不到肉体上的疼痛,更感觉不到,他的白起令,还未丢失,甚至根本没有受到黑天煞的影响,若果是平时清醒着的他,也许就会借助一块白起令,破极了冯烈山的黑天煞,轻松将这个人反杀。 然而,银尘却因为一时的疏忽,将自己葬送了。 至少,他将自己十年来的努力,一笔勾销了。 因为他知道,自己错了! 法师,除了法术之外,不需要任何武器,所谓的魔法武器,不过是方便的施法工具而已! 习惯了《残魂绝响》,习惯了仙曲,习惯了真阳陨落,习惯了雷击术地刺术之类的魔法,习惯了动不动就用大型魔法轰击敌人的银尘,其实在魔法战斗这一条道路上走偏了,误入歧途。 魔法师为什么要保留最基本的小魔法?比如火球,冻结,审判,地刺之类? 因为这些,才是他们的武器,如同枪械中填装的子弹。 而大型魔法,那是对付大型敌人或者大量军团时才会用到的。 十年来,银尘虽然有了仙曲,有了夺命艳阳,有了各种各样的魔法,可是真正用的最多的,不过是大火球一种而已。 他甚至不应该称作法师银尘,而应该叫做火球银尘。 他的远程攻击,几乎都是火球,不是他没有更好的法术,而是因为火球就是最好的法术了。在一个遍地都是战士,根本没有第二个法师的世界里,那些可以突破敌人多重魔法盾,甚至忽视敌人护甲强度的攻击,比如仙曲,比如真阳陨落,比如末日审判,比如葬海魔冰,比如破灭之月,比如阿瓦达索命,比如天地裂神拳,真正被银尘用到的机会,很少很少。在蚩尤传承之前,才制定天则之前,甚至在鬼神的梦境之前,他甚至不知道,一个法师,在面对其他非法术系敌人的时候,其实只需要六种攻击魔法就可以了,甚至最多需要六种攻击魔法,剩下的都是防御性,增益性或者起到特殊作用的魔法,也就是辅助魔法。 而银尘,他给自己凝结的法术为中,辅助系的魔法很少喝少,而攻击系的魔法,几乎不下于八百多种。 这八百多种魔法之中,大多数魔法都是不同属性却类型相同的魔法,比如霸铳黑天刚神绝炮和霸铳黑天炎龙神杀炮,其实就是一种魔法,用不同的元素驱动而已,甚至于,崩铳破天万神雷剑就是从仙曲的卍解形态照抄而来的。 他带着这样的错误的技能树和施法模式走过了十年岁月,从一个弱小的孩童法师一步步成长为世人口中的圣者,不得不说,也和那些龙傲天一样,无脑。 而今天,这一刻,在他为张萌萌,为云无月复仇,为自己的曾经来一次彻底清算的时候,冯烈山的一招黑天煞,就将他在错误道路上的一切努力否定。 他输了,至少目前如此。 但是,他不能就这么认输的,法师不是输不起,而是输不起命啊。 “否定自己,重头再来,巴尔扎克能做到,我为什么不行?!”银尘捂着胸口的大洞,绕开了的冯烈山,慢慢走向那滚沸着的岩浆池。 冯烈山停止了狂笑,正在讲自己肚子里并不多的墨水搜刮起来,准备一篇还算有点文采的战后总结。他没有阻止银尘看似自杀的行动,因为银尘就算自救也活不过来了。 他赢了,他居然将平生最怕的敌人杀败了,他心里倍儿高兴,他眯着眼睛,一定要欣赏银尘在穷途末路之下,纵身跳下熔岩池,被活活烫死的凄惨与悲壮,那样,他觉得此生都值了。 冯烈山此时才幡然醒悟,杀败银尘,竟然是他一生中最爽快,最得意的一次胜利。 裹挟着这种胜利感,50多岁的他,甚至还能在有生之年指望一下返虚的境界! 太好了! 太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