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间的一切颜色都消失了,只有杀道的灰色,寂灭的灰色,凝滞的灰色,超脱死生,掌控末日与创世的灰色。 分神三重的可怕罡风,就在出剑的那一瞬间爆发成一道劈开天地的剑光,仿佛大型激光武器一般笔直地将红云切成两半。要是一个活人,这一剑之下必然枭首,可是那一团诡异的云雾,面对杀道级别的罡风暴击,除了被分开以外,再没有任何进一步的损伤。 这就是现实版的挥剑砍空气。 激烈的剑芒甚至将侧后方的一段墙壁直接撕裂,却并没有给秘境主魂带来任何可见的伤害。万剑心浑身罡风鼓荡,横剑胸前,飘逸地缓缓落地,同时轻轻喊了一声:“拜狱!” 另外一股即将爆发的分神境界的罡风和杀道,就在这一刻突然静止,小胖子仿佛做贼一样四处瞅瞅,发现没人注意到自己,才将手从背后的刀柄处放松开来,不好意思地摸摸光头傻笑着,他那原本木讷憨厚的脸上,露出一个隐忍的,仿佛为最好的朋友保守着秘密一样无辜又内容丰富的笑容。 银尘没有注意到这些,此时,他正紧紧盯着那数百把投枪黄蜂一样冲进血云之中。 他指尖晃动,那些以撒神枪突然亮起一道道湛蓝色的光芒,眼看着就要从实体状态的神枪,变成一道道尖锐的光芒,然而那血云之中猛然一阵翻滚,一道道血色的水线仿佛无尽的钢丝,瞬息间反复切割过玄冰长枪,将它们彻底化成一块块碎冰,然后靠着血水中不明的成分温热溶解,最后居然变成血水的一部分。 银尘的手掌心里喷出黄金魂雾,变成一团发光的流云冲向血云,他想将黄金魂雾的雾气融合进血云之中,这样,他就可以直接控制血云中的水—— 可是黄金魂雾被挡在了血云外面,任凭他启动骇入魔法也无济于事。 他操控不了血云中的任何部分。 银尘谨慎又缓慢地落地,处在万剑心身后三米的位置,万剑心自以为很默契地横移一步,用一个战士的勇猛,将法师守护在身后,尽管青年剑客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对付眼前这片无形无质的血云。 法术仿佛胆小鬼一样躲在别人的背后,任凭自己最好的朋友面对无法预测的下一秒,然而实际上,法师的勇猛早已贯穿与他的每个动作中,躲在战士身后,实在是不想让血云感应到他袖子里的双手掌心里,正在涌动着的灭魂圣光。 蚩尤的传承能够容得下光芒的力量,证明圣光这种自然界中很普遍的东西,并非只是西方文明的专利。银尘获得蚩尤传承之后,就一直处在很奇怪的状态,神圣的教廷魔法,变成了冰水系的魔法,而真正能体现狂信,虔诚,忠贞,牺牲和教化的光明魔法,居然几乎变成了东方法术一样的力量。 这就是黄金魂雾的由来,或许,光明的力量已经被“华夏神魂”全面侵蚀。 白银色的掌心里浮现出一枚枚细小的光剑,一共三十六枚,这些光剑沿着手掌心排成两圈日冕一样的阵列,一共四圈,内圈六把剑,外圈十二把剑,圆圈阵列的中心残留着稀薄的黄金雾气。 魔哭冥斩拳,发动! 双手闪电般交替击出,三十六把光剑以圆环阵列从衣袖中中飞射而出,如同杀人的鱼群一样射向血色的云雾。血色的水线再次生成,然而这一次,这些水线并没能将光剑挡住。 那每一把光剑,都完全没有实体,如同阳光照射在某件东西上形成的光斑。那每一把光剑,在飞出银尘袖口的瞬间,就几乎连变化过程都没有地瞬间变大,仿佛天神投掷出的武器,以长十二米宽半米的巨大剑刃,狠狠刺入那血色的云心。 “卍解,弑神灭罗仙曲!” 就在法师的这句咒语响起的瞬间,血云中无数的血色水滴被金色的强光一照,居然直接变成了非物质心态的红色光点,将血云凝聚起来的罡风,也在同一瞬间彻底变成了一片光雾。主魂汇聚起来的风云等等可以影响现实的力量,就在36道驱邪光束下彻底化为一片斑斓的幻觉。 光芒闪爆,无声无息间,圣器都对付不了的虚无又强大的主魂,就在光芒之中消失无踪。白银色的瞳孔中泛起金色的代码,持续三秒,然后法师先生轻轻吐出一口气。 他们的前方,除了大开的门洞以外,再也没有其他。 “解决了?”万剑心将长剑插回剑鞘的同时问道。 “没有,但是至少知道她有什么弱点,或者说,他的弱点一直都存在而且难以克服吧。”银尘说完朝前一挥手:“准备好火烛灯盏之类,全军前进了。” 所有人都高兴起来,热闹闹地相互聊着天走过那原本还有一座传送阵的大门,当最后一个人走过大门的时候,那两扇对开的大门无声无息地关闭了。被光明力量净化掉,处于残废状态的传送阵,又在一道道血色的云气滋养下慢慢修复,变成了一个相对小一些,功能也更弱的传送阵。银尘的光系魔法可以破除万种邪恶,甚至连梵特兰蒂冈的光系魔法也能压制,可是,光系魔法最大的缺陷也暴露出来,那就是不能直接净化掉任何液体和固体。 早先发射的大驱散术,因为所有的高温,穿透和冲击等等物理攻击力量都作用在了大门本身,或者说用在了撕裂门锁上面,没有对门上的传送阵基座造成太大的破坏,因此他的净化魔法,只能生效一时,而不能永远保持。 能够永远生效的魔法,大概就是禁咒吧。 那被“修复”实际上是被降配的传送阵慢慢冒出青绿色的光芒,亚空间裂缝中荡漾起一股旋风的力量,紧接着,和明泉,飞泉发饰一致,着装相似的六个人从传送之光里走出来,她们个个貌美如花,年轻妩媚,可同时每一个人的脸上表情僵硬,几如遗体。她们身上旋转着一股股诡异的,强横而宽大的罡风,那些罡风根本不是圣水派的风雷系罡风,反而更接近于毒龙教的毒属性罡风。 她们是后党明面上的最强战刃,炽白芍药。 她们身上的罡风呈现出一种令人绝望的白色,如同水雾和狂风的结合体,散发着阴寒又灼热的腐蚀力量,如同大量的酸水。她们修炼的神功已经完全不是圣水派的《大道无情》可以比较的,是兰波斯菊,炽白芍药最近几年才秘密推广的,据说可以维持南国皇室统治一方到永远的强力神功。 “明泉那小妮子据说办事不利呢。”为首的一位看起来有三十岁的女子冷笑着说道,似乎只想挑起一个话题。她的声音如同黄莺般清脆悦耳,她的语气如同女王般高高在上,充满着对世间一切不屑一顾的傲慢与矫情。她那天蓝色的眼睛里,时而反射出最奴颜婢膝的光芒,时而反射出最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她和她身后的五个女人,都是这样对冲般的矛盾体,看起来美艳非常,表皮下面的血肉,尽皆扭曲。 “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被赵美玉给凌辱了,搞的宗室都要替她背骂名呢。”另外一位女子说着,轻轻伸出看似柔弱无骨,实际上狠辣非常的手在已经紧闭的石头大门上敲三下,原先关闭的大门就无声无息地打开了。 “那她就该被扒光了,绑成大字型挂在城门上示众,或者骑木驴游街。”领头的那位女人几乎像是评论一只苍蝇怎么恶心到了她一样,满含着嫌弃和轻蔑地说道,她的声音还留在这一条通道里面,人影已经消失在逐渐敞开的大门后面。 “那赵美玉怎么办?那人胆子不小呢!”这时六人中另外一位女子问道。 “还能如何?派几个法华寺的高手去将他逮了来,关进风波亭,这种丑祸都敢闯,还闹得天下人都知道了!这秘境也真是的,不是说里面的情况不会泄露到外面来吗……”这道声音的主人也消失在门后了。 “可是,本宫听说赵美玉那里勾连了双灯大师,那可是一等一的高手呢!” “双灯?哈哈哈,那个在北国蛮荒之地都混不下去的家伙,这次总算有人不嫌他是秃驴了么?对付他,本宫估摸着给‘集合处’(北国一超级秘密组织,权限大于六扇门)一千两黄金,他们总该出手了吧?要不,就将三途河北面的暹罗小城送给他们,反正,依照娘娘的意思,这些眼看着就守不住的地方,早晚也是北人的,不如早点送去还能落下点人情呢。” “这倒是好,不过朝廷里那些吃闲饭的主战将军们又要闹腾了。” “让他们闹去,娘娘说过,三途河以北一概守不住,而且也不是宗室发家的龙兴之地,不过是后来统治过的地方而已,北人想要,给便是了,过了三途河,水网密布,雨多晴少,民心可用,他们北人也未必敢过来呢,这样一弄,不就又是前朝时候的样子了嘛!多好呀,前朝就是成天想着要一统北方,结果穷兵黩武,自取灭亡(歪理邪说,她们大概不知道哈兰家族其实就是前朝皇室的一支,和十三遗族其实是近亲),我等应该吸取教训,重文废武,歌舞升平才是,那些手里面一个兵都指挥不动的所谓将军们,还天天活在梦境中呢!自己不知道,将军二字,意思就是皇帝的家丁——” “说得有理呢,只是,本宫倒是对那个所谓的银尘很好奇呢,一个明泉妮子,想方设法要嫁了,一个飞泉,争着吵着要杀了,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居然有如此吸引力?” “雷泉!你不会想抢那些兰波斯菊婊子们的活计吧?你可是纯粹的芍药呀!这辈子只许喜欢女人的哟!” “我只是好奇,难道不能弄个男奴来玩玩?” “好奇可是很危险的呢,那个据说长得很好看的翰林院,是皇上身边的宠臣呢,据说可以给皇上赛萝卜(指男同性恋之间的攻受行为)呢!你可别动心!” “原来是一根萝卜呀?那我还是离远点好了。” “好了好了,别再说了,赶紧跟着冷泉大公主走,这次咱们得先控制住解语宗,然后才能想办法呢,毕竟,军势之威,可不是六个人能挡住的呢。” 她们的身影都消失在门洞里面了,只有黄鹂般的声音还在这里回荡着,她们并不知道,就在她们身后一片漆黑的通道里,陡然闪过一道红光。 那是这有出现在红外成像系统镜头周围,用作校准光线的红光。 一声轻微的私服伺服电机转动的声音之后,那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永久地沉入了黑暗。实体化的傀儡,在待机的时候会大量消耗银尘的黑暗力量,但那必须是安装了武器,具备直接攻击能力的傀儡,单纯的监测摄像头,因为本身“待机”就意味着“正常运行”,因此不论呆多久都不会消耗魂力,实际上,和卡诺尼克尔文明终端彻底链接之后的各种监控设备,本身就相当于一个永久存在的禁咒级魔法。 …… 看到前方那一团团蓝光的时候,鬼厉名和冯烈山一起推开前面的人,走到队伍最前列。 此时,站在队伍前面的分别是梁云峰,韩高丽,万剑心和银尘,拜狱跟在万剑心后面,凝神提气,随时准备发动冲锋支援。 万剑心抬起手,三王队整个停下。梁云峰看着前方那闪烁不定的蓝光,居然有点发抖,让身旁的韩高丽都使劲扁扁嘴,觉得他不堪大用。 说实在的,能将好好的魔威阁三才子拆散得分崩离析的梁云广,已经说明了他的家族的人品与智商问题了,长兄如此,指望幼弟何为? 冯烈山和鬼厉名两人推开几个碍事的魔威阁弟子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 万剑心有点紧张,更多的是对于某种东西的憎恶,拜狱做好准备之后居然有点不知所措,因为他并不知道接下来该干嘛。梁云峰一脸惊恐不自信,本想硬着头皮冲在最前面的他此时居然奶不动脚,而韩高丽却是有些焦躁,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对付前方的那些东西。 而站在最中间的银尘,一脸的不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