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隐藏在碉堡里的八百青龙决战营的超级勇士们还不知道大难即将临头,而在碉堡下面百步的虎方口前哨站里,先锋都尉纽葛丽特(建州正红旗姓氏)·福吉正一边喝着砖茶,一边居高临下地眺望着那灰绿色的车队,从第一大营败退过来的几个军师,已经七嘴八舌地将这支新式军队的形貌大概描述了一遍,福吉又派人在各处驿站暗中观察,得到情报后立刻空蝉返回,因此他这时基本上已经摸清楚了这种军队的优缺点,当然主要是缺点。 建州奴儿们可都不是傻子,他们中没有人相信一种武器或者一种兵种能完美无缺,金刚不破,他们从来不会将建州铁骑单独使用就是明证。此时,福吉根据自己的观察,结合着今天半天里得到的各种情报,大概知道了这支号称南国禁军的灰盒子军队的各种破绽。 他也为此制定了一个计划,就是那个阻断骑兵通过的壕沟,他原想用壕沟挡路,让这些人停下,然后为了秀壕沟,到山村里来借人,借工具,这个时候他开始上演谍战剧,用建州奴儿伪装的村民将敌军的指挥官骗进小山村里伏杀,之后再利用碉堡或者其他什么想办法全歼敌军,给后方的大帅们一个惊喜,就算最后没法抵抗敌军,他杀了敌人的军官,也给后面的大帅创造了有利的条件了,总之不亏。纽葛丽特·福吉为了这个计划,自己都精心打扮了一番,伪装成了个像模像样的村民。他脱下华贵的长袍,换上粗布衣裳,摒弃了从凤凰城运来的贡茶,喝砖茶。 “说到底他们还是骑兵,这么陡峭的山,步兵可以上来,甚至背山工都可以将转头运送上来,他们却上不来,显然不过是用了奇技淫巧的工器,模仿了马匹的能力而已,以南国人缺少草场缺少良种甚至缺少马上功夫训练的德行,这么大费周章也说得过去呢!”福吉抿了第一口茶。 “是啊是啊,大人英明……”败退下来的军师之一,同样姓氏纽葛丽特的师爷卢梭点头哈腰,拍着马屁,没办法此时他的是败兵逃兵,究竟是为了情报生死突围前来见都尉,还是为了小命临阵脱逃,全凭这位先锋都尉的一句话而定,是荣是辱,是生是死都要看福吉的心情,卢梭也就没有精神去顾及“军师其实比都尉高一级”这个无关紧要的规矩了,在福吉面前乖得像条宠物狗,这也是所谓“撤下来的主帅不如顶上去的伙夫”的真实写照吧。 “那铁甲骑兵既然扛着红衣大炮,那么也就有了红衣大炮的一切特性,发射一枚炮弹要装填且不论,但是射击的角度就没比红衣大炮好太多,顶多可以左右旋转而已,咱们尚且在半山腰上,都没有一门炮能瞄准过来,这便是明证,所以啊,这种新式军队也没什么可怕的,至少没有你们说得那样天下无敌……”福吉抿了第二口茶,放下茶杯。 “是啊是啊!大人智勇无双,小的们都太胆小懦弱了。”卢梭继续拍这马屁。 “最后一点,这铁甲骑兵虽然看起来威猛的可以,但是,听探子报告那车上到处都是缝隙,若是以烧热的石脑油泼入其中,只怕也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呢!”福吉拿起考究在瓷杯,抿下了第三口茶。 “是啊是啊,大人目光如炬,智计百出……” 就在福吉抿下第三口茶,深褐色的茶汤还在喉咙里旋转着散发出醇香的瞬间,远在十二里外的官道上,地面微颤,怒吼震天,硝烟与烈焰腾空而起,如同怒龙般扶摇而上,火焰闪烁之中,高强度的滑膛炮口中居然连续射出数枚炮弹,在渐渐变暗的空中划过一条条不甚明显的弧线,朝着虎方口山的顶部飞去。 廉价的炮弹以将近2马赫的速度飞射而来,在撞击到顶部碉堡的砖墙之后才传出令建州奴儿们警觉起来的巨大声响,穿甲爆破弹轻而易举地射入砖墙,在短延时引信的作用下,停顿了一瞬间才爆咋开来。 连续的大爆炸让整座山头都在摇晃,感受到椅背传来一阵电流般麻酥酥地震颤的福吉手中的空杯直接飞射出去,摔碎在脚下。军师卢梭本能地跪地磕头,嘴里碎碎念着也不知道在向谁求饶,当震动暂时平息之后,福吉立刻跳了起来,趴到窗口上认真看着。 下面的军队没有动。 “奇怪了?”没有一根粗管子指向山顶,这副诡异的画面让纽葛丽特·福吉感到浑身发麻,他不知道山顶上的碉堡为什么要爆炸,难道南方国的人真的修炼出什么可怕的巫术不成? 他正这么想着,第二波炮弹再次驾临,银尘的手下们没有选择齐射,而是交替射击,毕竟这些精兵们射击的是12里外的固定靶标,又不是对抗实训中那些难缠的同行。 更多的爆炸声和泥石流一样浇下来的碎砖块让福吉醒悟,赶紧缩回头,接着又马上命令小山村里的人迅速转移,他知道既然敌人能发现上面的碉堡,那么也就能发现这里的异常,既然敌人能肆意攻击上面的碉堡,那么他眼前的桌子椅子都有可能肆意炸开。 他连滚带爬地从密道逃走,逃入了山后面的土城之中,面见了这座虎方口城的主帅达达洛克(镶红旗姓氏)·雪文。雪文这个粗豪的汉子是真正的勇士,靠着一刀一枪的拼杀,从镶红旗这个相对边缘的小族中脱颖而出,成为指挥万军的大将。雪文听了福吉的请罪之后,沉默了很久,久得外面的爆炸声都彻底消失了,久得夕阳都几乎变成了正红色,才慢慢吐出了两个字:“斗将!” 福吉深深拜服下去,他虽然嘴上没有说什么,但是心里,已经腾起了一股烈火般的战意,他知道斗将如今是唯一可行的战略,唯一有可能伤到对方指挥人员的战略,却也是最无奈,最悲壮的战略了。斗将,那就是将几万人的荣辱甚至存亡,都一力扛起。 “福吉,你带着一半人马,立刻撤退,前往盾天城。”制定下战略的雪文眼神凌厉,语气满是斩钢般的坚定不移。他这道命令听到福吉的耳朵里,就是另外一个意思:“主将我打算以身殉国了。” “大人!盾天城也未必守得住啊!”福吉的声音里满是撕裂般的铿锵杂音,可见这位勇敢而有些智计的都尉,此时内心多么激荡难平:“盾天城虽然城高池深,可是敌军也未必只有我们看到的这种战车,而且盾天城如今粮草空虚,士兵不过五万多点……” “可是到了盾天城,才可以启动神兵,直接面圣,让皇上知道,这里情势危急!南国那什么禁军军团,若是真的按照野战规矩来,已经算是所向无敌了……”雪文的声音里,终于明确地出现了一丝穷途末路般的悲凉。一叶知秋,一直笃信的暴力血腥能够统治帝国的雪文,自然知道当一股更强的暴力血腥出现在他们面前时,整个帝国将面临怎样的大崩溃! 他,和与他一样的大大小小的建州将领都知道,建州铁骑从来都是大战只能胜,不能败!恐怖统治是他们的根基,一旦根基动摇,那些被暴力压制着的民族,家族,门派,杀手行,一定会揭竿而起,到时候他们和第三王朝的下场也差不离,活脱脱地要亡族灭种啊! 建州人,要么全部战死,要么,战胜敌人!靠着武力和奴役建立起来的极权族群,从胜利走向胜利的时候无可战胜,而一旦遭遇失败,立刻就会变得无比脆弱易碎。 因此,达达洛克·雪文必须找到一条可以击破敌人的计策,不管这样的计策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不管这样的计策有多烂,多么让人不齿,不管这样的计策之后,他达达洛克·雪文会不会因此失去魂力,也不管这条计策究竟能不能奏效,他都必须找到这么一条计策,而眼下他刚好有这么一条计策。 这条几层外壳就是斗将,以天则逼迫敌人派出强大的战士个体来和雪文决斗。这个世界上的规则从来都是如此,不是为了给每个人公平,也不是为了人数众多的一方存在,而是彻底围绕着战力强大的个体展开。虽然战士无法以一敌万,但是他们通过利用强制性的决斗天则,依然可以营造出一个以个体力量为一切衡量标准的社会体系。高端战士之间的决斗,确实可以左右一场战斗的结果。 达达洛克就是打了这样的牌,用骑兵组成特殊的军势,向上苍表达自己要和敌人一对一决斗的心意,实际上是通过军势级别的聚魂式,营造出魔法领域中有名的“决斗密室”结界,于敌人未察觉之前就将敌人和达达洛克自己困入其中,接着,生死对决。 “决斗密室”是只哟胜利者才能脱困的结界,而若达达洛克以胜利者的姿态走出来之时,失去了主帅领导的敌军,依然会变回昭和年间那腐朽懦弱的南国军队,被达达洛克的天下第一铁骑一击而溃。而且,达达洛克有的是办法,逼迫敌人的主帅出来和他决斗,而不是用一个偏将来糊弄他。 达达洛克十分明白,决斗的聚魂式一旦展开,空气中的水雾将形成一种气场(元素力场),阻止一切想要绕过决斗强行硬闯的人或者物,将其逼停,那效果绝对比壕沟强多了,这种场是不可能被人力干扰的,甚至于当军势形成之后,达达洛克·雪文自己也将没有任何退路。 他确实没有给自己留任何退路,甚至没有留下活路,达达洛克不仅要布下军势逼迫对手决斗,还要保证将他击杀当场,于是他利用了寒冰本身不能延伸到一丈外这个天则,将射手布置在两侧土城的顶端,以一排拳斗士步兵作为掩护,让这些射手使用易于隐藏的连射轻弩,配上可以轻易贯穿寒冰和金属锁甲的散魂箭,躲在拳拳斗士身后,在决斗的某一个瞬间依照达达洛克的手势命令万箭齐射,将敌人的主将或者统帅射死当场,由于箭矢在平地上的射程是六丈,而居高临下抛射能达到数十丈,远远超过寒冰魂气扩散的距离,因此也就不被天则认定为魂气神功的攻击,也就不被认定为围攻,不受到决斗天则(结界)的排斥,几乎可以肯定能杀死敌酋,敌方将领一死,自己这边再以言语,军势等等手段压迫一下,必然将敌人的士气降至冰点,而一旦士气低落,军心涣散,那么无论这些南国禁军装备了什么样的先进武器,都必然被达达洛克击败。 这就是达达洛克在面对法师近乎无解的强大武器时想出的策略,活用天则,活用寒冰魂气的力量与特性,死中得活,无所不用其极地取得胜利。连续利用寒冰魂气运行规则的漏洞对达达洛克会造成什么负面影响,已经不是这位主帅愿意去考量的问题了。 作为建州奴儿,他对于任何属下都抱着一丝戒心,因此他绝不会傻乎乎地将自己的全盘计划告诉纽葛丽特·福吉,而纽葛丽特在不知详达达洛克内心黑暗算计的情况下,将他当成了一位真正为了帝国,为了建州奴儿永世奴役世界的大业鞠躬尽瘁的大忠臣,大奴才,自然心里无限钦佩,万般崇拜,听了达达洛克·雪文那悲壮的话语,听着他语气中不像是装出来的萧瑟与破灭,更是感动地眼泪都下来了,赶紧几个响头重重磕下去:“大人为了帝国,为了我建州大奴所做的牺牲,我等永世不忘,皇上也决不会轻易忘记的!大人,小的苟且偷生,日后给大人烧香啊!”说着又是两个响头磕好,才站起来,长长一礼,转身要了一匹快马疾驰而去。 达达洛克没有再理会他,赶紧叫人,让骑兵在官道上列阵,做出一副决一死战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