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救援,或者说没法救援,这里是密闭的船体,冰冷的金属背面,可能就是炽热的熔岩,没有活跃的风元素,武士们无法凝结出治疗用的聚元式,何况就算有了聚元式也救不了命啊。 救命的丹药,早就被那些长老,门徒要去了,普通的正式弟子兜里也没有几颗,何况在这一路上打打杀杀,又经历了几次巨变将辎重后勤完全抛弃,如今魔威阁,解语宗,甚至铁剑门金刀门的人手里,都不剩下什么丹药了,有丹药的弟子吃了药,自然退到军势后方蹲着,不会在这里露面,而没有丹药的弟子们,得不到治疗,又被敌人的罡风感染侵害,小伤变大伤,大伤变成致命伤,然后倒在阵前。 倒下的人,都受了致命伤,没有倒下的人,都毫发无伤。武士之间的残酷搏杀,大多数时候都如此凌厉而致命,绝不会朝敌人的非要害部分浪费丝毫体力。而军势之间的多人混战之中,又有哪个人可以保证自己时时刻刻防住周身要害,时时刻刻能将四面八方递来的攻击挡拆化解呢? 就在这凄惨缄默的时刻,冷泉和冯烈山一起走来,冷泉的脚步声中就透着一股森然的冷漠,落在每个人的耳朵里,如同催命的魔音,一下一下叩在这些年轻弟子们的心脏上。 她下了最后一级楼梯,让自己的整张脸,都暴露在解语宗众人惊恐,无奈,不解又决然的目光下。 “原来是你们这些自立牌坊的婊子!”徐梦丽看到冷泉的瞬间,脸都绿了:“躲在一群男人背后算什么本事?” “来人,掌嘴。本宫不想脏了耳朵。”冷泉根本不理会叫嚣着的徐梦丽,突然对着徐梦丽身边的某个人说道。 她的视线让徐梦丽感到一阵惊恐,紧接着腰间一痛,一股阴冷又带着穿透力的冷风瞬间灌注进腹腔里,令她硬生生打了个寒噤,下一秒,她本能地推出一掌,空气中闪过一道肉眼可见的电流,只听非常低微地刺啦一声,接着就是一个大活人重重撞在金属墙上的巨响。 没有惨叫,没有惊呼,被银尘强化过的金属门依然被这一掌带起的剧烈风压打得凹陷进去,而徐梦丽击中的那个人,此时早已变成一团烂肉。 没有惊恐,没有慌乱,仿佛解语宗里看不见的某一派人马为这一刻装备了许久,以韩高丽为首的弟子们们瞬间从腰间抽出短刀,鼓荡起身上的罡风,警惕地注视着刚刚还和自己并肩作战的姐妹们。 这一切的变化都在一念之间,原本等着看徐梦丽失去所有修为,浑身瘫软地任人抽耳光的冷泉直接僵住。她眼前的徐梦丽虽然称不上毫发未损,却依然神采奕奕,仿佛刚刚腰上挨了那一下也没有什么大碍。冷泉愣神是一瞬间,早就做好准备的徐梦丽朝太上长老使了一个眼色,紧接着整个人就腾空而起。 她的一只手上凝结出聚元式,另外一只手缩在袖子里,紧握着一把就连圣水派的人都不知道的奇门玄器,那是她们历经千辛万苦,设计了无数个陷阱骗局才搞到的“门派的希望”,那是一把将解语宗真正变成解语宗,而不是圣水派分舵的“钥匙”。 她腾空飞起,在狭窄又低矮的通道中向前俯着身体,整个人化作一道鹅黄色的流光,直扑冷泉的咽喉,冷泉还在呆愣之间,恍然见到徐梦丽那早就洗掉所有妆容的粉嫩中带着几条细小皱纹的脸在视野中无限放大,这才惊觉起来,抖手从袖子里弹出一根带着蚕丝线的锋利圆润的长针 这根针几乎比市面上能买到的最大号的缝衣针还要大一号,将近手掌长度,和最细的柳条一样粗细,带着一圈发红的金桐光芒,朝着徐梦丽的胸口刺去。 飞针之上,白烟缭绕显然缠上了冷泉的气劲,然而飞扑过来的徐梦丽,居然不闪不避,一边鼓起体内的罡风硬接这一针,一边将一直深藏不漏的右手推出。 寒光闪到一半就变成了血光,狂风汇聚,雷电闪烁,徐梦丽用护体罡罩硬生生挡飞了冷泉的毒针,自己戴在右手上,藏在袖中的冷兵器,却险些将冷泉的脑袋一分为二。 要不是冷泉背后的冯烈山忽然抽风了拉了她一把,此时她早就没命了。 这个时候,满脸是血的冷泉才明白过来,自己正在以合道之躯,对抗一个不知道弱点的,返虚境界的高手。 徐梦丽手中聚元式变化,让她以一个降临般的姿态缓缓落地,返虚高手任何时候都是返虚高手,就算完全不能正面硬抗魔威阁的七海座,也依然具备着极高的突破能力。她那惊艳的一个纵跃,几乎将包括冯烈山在内的所有武士都镇住了,梁云峰更是差点将她当成了神仙。 徐梦丽“身陷重围”,却并不惊慌,冰冷无情的脸和周围魔威阁弟子惊恐迷惑的表情一对比,反倒让她成了那个包围敌人的胜利者。一击不中的徐梦丽没有去看坏了她好事的冯烈山,因为这个魔威阁的领队在她眼里也不过是个跳梁小丑而已,如今,解语宗已经退无可退,和魔威阁,和炽白芍药都彻底撕破脸皮,那么她为了整个宗门的未来,也不用顾及其他任何东西了。 什么偷袭,什么暗算,甚至下毒之类,她都无所顾忌,哪怕用最肮脏的手段获得胜利,也是值得的,她们解语宗的人敢于对银尘以大欺小之上还能以多欺少,那么对于炽白芍药这样的死敌,什么手段都是可以的吧? 维持着聚元式的左手松开了,闪电般缩回袖子里,那里,有着原先圣水派师姑们最怕的剧毒之物——情花。 左手握住药瓶的那一刻,右边的袖子猛然拂起,一道蓝色的惨厉光芒随着挥手的动作一闪而逝。 冷泉在感觉到她罡风荡漾的瞬间就朝后退去,可是脸上依然再次传来针刺般的剧痛,紧接着三道蓝光仿佛闪电一样刺来,原本如同刀锋般的弧形的风雷之力,此时却仿佛一把利剑一样直指眉心。 危机之中,冷泉猛然一把抓住身后的一个人,不管不顾地朝前一推,只听得一声凄厉的惨叫,一个比冷泉还要高一点的魔威阁壮汉就被徐梦丽瞬间三次洞穿了喉咙。 也就是这时,冷泉才看清了徐梦丽右手里的东西。 那是一根锥子,呈现出标准的圆锥形,带着螺旋状的红色和紫色的花纹,一点点玄器灵光在上面缠绕着,说明位阶不低,至于究竟是何等品级,那就只有徐梦丽自己知道了。 那根锥子并无名称,就算是见多识广贪心不足的冯烈山也绝不认识那是什么东西,更别说旁人。显然是一件未经出世,还鲜有人知晓的神兵利器。她刚刚发出的蓝色闪光,并非风雷之力外放,居然仅仅是这根锥子的反光而已。 徐梦丽几次攻击都失败了,不免有点泄气便将攻势缓了一缓,垂下手,冷笑着说道:“想不到堂堂魔威阁,曾经的十大门派之一,在你们这些立牌坊的婊子眼里,不过是一张张厕纸而已。冯烈山,你这样心高气傲的人也能做出这种事情么?” 她明显地在挑拨离间了。冯烈山的眼睛始终眯着,没人能看到他的眼神,更没人能看到他内心之中翻滚起来的黑暗。此时,如果在场的人能够冷静下来仔细观察一下的话,那么很快就能发现冯烈山身边居然连一个分神境界的高手都没有,原先还在这里晃了一圈的李长老也不知去向了。 他自己呆在这里,其实就是将自身当成为了那暗度陈仓而明修的栈道。 “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呀!冷泉大公主的来头,啧啧,本尊都不敢问呢。”冯烈山意有所指地说道,阴仄仄的嗓音里后味无穷,若是能有人静下心来细细品味,只怕不多时就能觉察出许多的不妥,可是此时,人人都吊着命呢,谁有工夫去品味他貌似随口的一句话呢? “来头?来头有什么用?这里是秘境呀!人死了随便喂给那些蓝老鼠,事后一句遭遇不测什么都能解释了,你还怕什么?我们解语宗都不怕,你们魔威阁倒怕了?这就是曾经的的魔道魁首?”徐梦丽依然在挤兑着冯烈山,却没有注意她身后的解语宗中,无声无息地倒下了很多人——包括那个还没有来得及出手的太上长老。 仿佛推到多米诺骨牌一样,解语宗里分神境界以上的人一个接一个倒下,无声无息,而她们身后三步远的地方,无一例外地站着一位神色如常的低调寡默的女弟子,这些女弟子面色生疏,在宗门之内几乎无人认识,却又确确实实是解语宗的人,至少她她们都知道解语宗中各种规矩,禁忌和切口。这些神秘的解语宗弟子全都修炼了其他种类的神功,被那些从小就没有修炼《解语心经》的姑娘们当成反抗独立的盟友,却不知道,【她们】才是最危险的敌人。 蓝。 蓝色的断情针。 这些女弟子脸上,身上,全部没有一丝一毫表明身份的特殊标记,真正特殊的只有他们从袖子里弹射出来的带着蚕丝的蓝色毒针,那些毒针的后端,连接着蚕丝的地方,镂刻着一朵看起来很印象派的菊花。 这样无声无息地倒下状态持续了几秒钟,直到最后一个人突然发出一声撕裂时空的怒吼。 “解语宗全体!决死冲锋!” 紧接着,一道巨大的风潮从徐梦丽身后涌起,徐梦丽惊恐地转身回望,看到的,只有韩婵儿身上迅速消弭的风雷之力。 十四个化气境界的长老齐齐发出一声决死的吼叫,呼隆隆地一跺脚,驱赶着前面的少女们,仿佛饿久了的豺狼一样扑向对面的魔威阁弟子。 她们每个人的都扭曲了,花朵一样的容颜此时变成了夜叉的嘴脸,原本顾盼神飞的美好眼眸,此刻变成了血红色的兽瞳。短刀出鞘,尖锥,弯钩,匕首,甚至发钗之类的所有能称得上尖锐的物品全部出现在她们原本柔弱无骨此刻却青筋暴起的双手中,原本融合为一的军势,在决死的勇武之下,居然真的实现了天衣无缝的配合。 败! 大溃败! 魔威阁的弟子刚刚递出两三斧头,就被蝗虫一样投掷出来的发钗剪刀,叉子甚至餐匙射得遍体窟窿,而但凡有一个人倒下,立刻就会被无数只穿着绣花鞋的小脚活活踩死。鹅黄色的浪潮如同倒过来的山体滑坡,沿着紧窄的楼梯猛冲而上,而魔威阁的男子们,在最前满的军势突然溃散之际,后面准备着组成军势的正式弟子和门徒居然一下子失去了士气和军心,慌不择路,你推我桑地朝上面跑去,而一些功力不济的弟子,就在这一瞬间被推挤着从楼梯上摔下去,落入暴动的鹅黄色人群中不见了。 “杀呀!不杀光他们我们都得死呀!”尖利的嚎叫声如同防空警报,刚刚空气中盘旋了没两秒,就被一阵阵巨大的雷击声和撞击声淹没了,解语宗的弟子们在这一瞬间,居然全体突破了破玄奥义的限制,将虚无透明的罡风彻底转化成实实在在的雷光,带着无尽灼热和对猛鬼的克制与威慑,狠狠地轰击在了没魔威阁弟子们的身上。 纤细的拳头穿过雄壮的身躯,打出一个透明的一半焦糊一半还在喷血的窟窿,肠子流出来,在半空中碳化成一段段焦黑的细线条,而一同滚落的肾脏却还完好无损地在地上蠕动着,被后来的人一脚踩扁。黑蓝色的猛鬼之力刚刚被一些高等门徒们凝练出来,还来没有来得及附着在武器上朝少女们攻杀过去,就被少女们附着在刀尖上的雷光打散了,变成无数细小的幽魂在空中漂浮着喊叫着,陪着倒下的主人一起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