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中实看着大家诧异的神色,微微一笑,说道:“多余的话我就不多说了,大家先慢慢看吧。” 祝中实让张管家给大家发放白手套,他拿出一把钥匙,插进水晶玻璃柜下面的一个钥匙孔中,半响,水晶玻璃柜就缓缓打开了。 此时,每个人都强压着激动的心情,尽量保持平静,不过从大家稍微有些急促的呼吸中,还是能看出他们的紧张。 戴上了手套,大家并没有去触摸柜中的作品,也没有抢占位置,四个人分处柜子的四个位置,目光都放在了柜中的画卷上。 孟子涛的位置在左边,他先注意到画轴,眉头微微一皱。 “石博士,有什么不对?”祝中实注意到了孟子涛的表情。 孟子涛说道:“这个画轴你们有没有换过?” 祝中实摆摆手:“没有,我买来时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子,有什么不对吗?” 孟子涛不屑地说道:“以前的主人是不是土豹子,居然用紫檀木当画轴,也真够搞笑的。” 很多的喜欢收藏字画的朋友都知道,画轴的好坏可以影响一副字画的保存期限。字画作为我国的国宝,是有着非常高的收藏价值的,它是否可以长时间的保存,可以一代一代的流传下去,与这幅画的材质有着非常的的关系。 如果是檀木所做的轴,可能保存时间可能会比较久一些,如果是其他的木所做的轴,可能保存的时间就不会那么久了,所以在画轴的选择上,也有很多的讲究,有些材料更是不能使用的。 袁世佳虽然不太喜欢孟子涛的态度,但对孟子涛说的这一点,他也表示赞同。 “古代常用檀香木,而如今也不例外,用得最多的依然是檀香木,因为檀香木本身可以避湿气,防止字画因为发潮而受到破坏。同时,它还可以必满虫蛀,这对画卷也具有保护作用。而且檀木本身的香气非常宜人,让人闻之后感觉很舒服,直到现在,也有不少人都喜欢檀木。” “那些上档次的画卷都是由玉作为轴头,用檀木做轴身的,但是因为它本身的重量太重了,很多都是把它从中间劈开,两个劈开的半木又合在一起,这样可以在很大程度上减轻它的重量,同时也能有效的保护字画。” “当然了,也有用桐木、杉木、苏木作为画轴的,不过,它的效果还是不如檀香木好的。最不能用牛角做轴了,这样会吸引虫子,也会让画卷发潮,影响保存寿命。至于紫檀木不是不能用,但紫檀比檀木还要重,为了画作的保护,一般也不建议用紫檀。” 祝中实恍然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卖我这幅画的人,原先确实是个大老板,可能他因为不懂,所以才选的紫檀木吧。” “可是我看装裱的人水平还挺高的。”孟子涛显得有些怀疑。 莱德说道:“石博士,先不要急着做出决断,这又不是原装老裱,凭这一点哪能判断它到底是真是假。” “你懂个什么!”孟子涛冷哂一声,随即拿出放大镜准备仔细观察。 莱德明显有些恼怒,不过最后还是忍住了,马上他的注意力又被柜子里的画作吸引住了。 这是一幅鸿篇巨制的,丰满宽远,描写雪后高迈之境。远景中崇山峻岭,山势突兀陡峭,石骨峥嵘嵯峨,高远之势,气吞山河,饶有无限风光在险峰之逸趣。一亭塔朦胧耸立于山间。画境高旷幽玄,气势壮观。 中景为奇古杂树苍松,环绕于山涧溪流边,间以房屋茅舍掩映其中。而近景几苍松高擎叶茂,危石挺立,两行人自右侧小道穿出,似从远山中来,将去往家中休憩。人景遥相呼应,画面充满强烈的节奏形式美感。其技艺之精湛,画风之严谨,堪称高妙。 令孟子涛他们都赞叹不已。 接下来,现场一片安静,所有人都在仔细观察着画作,就这样过了半个多小时,莱德最先鉴赏完毕。 “莱德先生,不知你觉得这幅画怎么样?” 莱德说道:“我以前也研究过王维的生平,他在艺术上曾学李思训大青绿金碧山水,但是他为了适宜在画中表达空寂清静的禅理,大力倡导‘水墨为上’,这是一种单纯地以墨色作画的技法。” “所谓‘墨分五色’,一般是指以墨色的‘枯、湿、浓、淡、焦’的多层次的变化象征性地表现所画对象。显然水墨画比之重彩画,更适合文人对典雅、平淡、自然的追求。” “他首创‘破墨法’,就是趁墨色尚未干时,用浓墨破淡、用淡墨破浓,相互渗透掩映,以达到滋润鲜活的效果。而这幅画的种种特点,很符合历史上对王维书画艺术风格的描述。” 姜皓炎表示认可莱德的观点,说道:“这幅画还有董其昌留下的鉴藏印,以我的经验判断这枚钤印的印文、款识和印泥的颜色都是没有问题的,应该是真迹,董其昌的鉴赏实力想必也是毋庸置疑的。” 孟子涛冷笑了起来:“董其昌确实厉害,但他也有看花眼的时候。” 莱德也冷笑着说:“不知石博士又有什么见解?” 孟子涛说:“明摆着的,画法不对。” “理由呢?”姜皓炎先前看到孟子涛的时候,就不知为何就打心眼里厌恶,现在当然站在莱德一边了。 孟子涛说:“唐代山水绘画中一般不用皴法,简单说来:画家先勾勒出山石的形态,然后以青绿着色,作品便告完成。一般以为,山水画的皴法,最早出现于五代时期。” “虽说王维的《雪溪图》以墨色晕染烘托环境的同时,山石上也以并不成熟的皴擦来体现山石的阴影和质感。但你们看这里的山石,已经有很明显的‘斧劈皴’技法了,这种皴法是谁发明的,想必不用我多说了吧。” 袁世佳接过话道:“这种技法是后梁时期荆浩发明的,以这点来看,这幅画应该和王维没什么关系,只是模仿了王维的技法。但是,这幅作品虽然不是王维的真迹,我认为应该也是五代时期某位画家的作品。” 接下来,袁世佳做了详细的解释,孟子涛并没有反驳,表示了认同。 对于画并不是王维所作的结论,祝中实到挺看的开的,鼓掌道:“不愧为袁画痴,说的有理有据!” 袁世佳谦虚地表示客气了。 祝中实看了一下大家:“你们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莱德和姜皓炎都表示没有,孟子涛则显得有些犹豫。 祝中实看在眼里,笑着说道:“石博士,有什么话你尽管说。” 孟子涛说道:“我也认同袁老师的判断,不过,我认为,这幅画某些细节有些诡异,里面好像隐藏着些什么。” 说到这,孟子涛看向祝中实,那意思好像在问,要不要在这里说出来。 祝中实笑道:“你直说就行。” 孟子涛指着画卷中的一处地方说:“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注意到,作者在这里疑似画了一只乌鸦,这和整体的画风明显不符,显得太突兀了。” “哪有乌鸦?”大家都愣了愣,直到在放大镜的帮助下,他们才在树丛里找到一处疑似乌鸦的地方。 “这么模糊,或许不是乌鸦,只是不经意的混合出来的吧。”莱德表示了不同意见。 孟子涛淡淡地说道:“你耳朵不好吗?我刚才都说了‘疑似’两字,另外,你难道就没看出这两个人的位置吗?算一下他们和乌鸦之间的距离的方位,你还觉不觉得是一种巧合?另外,这两个人的脚下的土地,明显要比旁边黑上一些,难道这也是一种巧合吗?” 大家听了这幅画,连忙向画卷上的好像准备回去的两个人看去,果然和孟子涛说的一样。 袁世佳喃喃地说道:“也就是说,他们很可能刚从乌鸦所在的地方出来,如果这黑的地面,表示这两个人有罪,难道是在说,他们刚刚在乌鸦所在的地方杀了人,或者埋了尸体?” 孟子涛摇了摇头:“我觉得不对,因为这两种事情画在画上,并没有什么意义,当时的人们也不可能凭借这幅画,把罪犯抓出来。” “石博士,那你觉得这是什么意思。”祝中实忍不住问了起来。 孟子涛说:“我的想法很简单,无非是他们在乌鸦的地方埋了什么金银财宝,而这个金银财宝的来历应该是不正常的,至于是偷的还是怎么来的,那就不是我能够想的到的了。” 听了孟子涛这段分析,莱德瞪大了眼睛,一幅不可思议的模样:“难道这是一幅藏宝图!” 孟子涛看了他一眼:“这都是我的猜测,你要真这么认为,花了时间和金钱去寻找却没找到,那就别怪我了。” 莱德笑了笑:“博士,你误会了,我怎么可能会这么想呢,而且这是在贵国的土地上,我又不是土匪,怎么可能干这种事呢?” 孟子涛突然笑了起来:“哈哈,真是好笑,强盗当然说自己不是土匪了!” 莱德闻言,表情顿时阴沉下来:“石先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孟子涛冷笑道:“哼!你不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吗?难道每年从我们国家走私出去的文物,都是被鬼买走的吗?” 祝中实笑着打起了圆场:“我知道石博士你因为工作的关系,经常主持考古工作,对外国人的印象不好,不过莱德先生是一位合法商人,据我的了解,他的藏品来历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祝中实一番话让大家反应过来,难怪孟子涛对莱德一直不太友好,原来是这么回事。 虽然有祝中实打圆场,但莱德心里还是有气:“石博士,请你不要以偏概全,我们这些老外大部分都是准纪守法的,用贵国的话来说,只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况且,并不是我们组织把文物走私出去。” 孟子涛不屑地说:“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换到文物这行也是如此,如果不是你们千方百计想要获取我们国家的文物,他们还会走私出去?” 莱德怒道:“你这是强词夺理……” “两位消消气,时间不早了,咱们先去吃饭。” 有主人劝解,两人到底还是没有再吵起来,不过都没有什么好脸色给对方看。 吃过午饭,孟子涛收到了报酬,随即就准备告辞,不过临走之前,他又被祝中实单独留了下来。 “祝老,不知你有什么事?” “我还想听听你对那幅画的见解,特别是关于那个宝藏。”祝中实笑吟吟地问道。 孟子涛打了个哈哈:“祝老,你多想了,我中是随便那么一猜而已。” 祝中实笑道:“石博士博学多才,哪怕是一点猜测也能够发人深思,咱们就随便探讨一下,如何?” 孟子涛摇了摇头:“还是不要了,胡说八道那多不好。” 祝中实笑着说道:“博士,我这里有一件东周时期的青铜禁,要不咱们现在就去探讨一下?” 禁其实是放置酒尊的器座,可分为长方形与方形,有足与无足。其中,有足的称为“禁”,无足的称为“斯禁”。其起于西周初年,灭于战国时代。 之所以称“禁”,盖因周人总结夏、商两代灭亡之因,均在嗜酒无度。在我国历史上,禹可能是最早提出禁酒的帝王,相传“帝女令仪狄作酒而美,进之禹,禹饮而甘之,遂疏仪狄而绝旨酒,曰:‘后世必有以酒亡其国者’”。 夏、商两代末君,都因沉湎于酒而国家破亡。周鉴于此,发布了中国最早的禁酒令《酒诰》,在这种情况下,王公诸侯虽在祭祀时可以饮酒,甚至违法饮酒,但承置酒器的案具却烙下中国第一个“禁酒”时代的印痕――名曰“酒禁”。 无论传世还是考古发掘出的青铜禁都极为罕见,因此无论是孟子涛,还是他现在扮演的石百行,都是抵挡不了这个诱惑了,更何况,这还是孟子涛此行的任务,他当然忙不迭地答应了。89 (三七中文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