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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3章 父母出船遇风暴

  连续几天,文化龙既没去种田也没下河去打渔,而是在坐在乌漆麻黑的桌子前醉烧酒,可怜的文锦荷又被打归原形,像八岁时一样,自己烧火做饭,洗衣扫地,像根草一样,成了一个没妈的孩子。  八年前,文化龙像往常一样,左手拿着鱼网,右手牵着文锦荷的亲生母亲盛芳,兴高采烈地下河去打渔,因爷爷奶奶去世得早,文锦荷只得在家里带着刚满两岁的妹妹文锦仪,她就像大小人一样,唱着妈妈教给她的民谣:  月亮粑粑,肚里坐个爹爹,  爹爹出来买菜,肚里坐个奶奶,  奶奶出来绣花,绣杂糍粑,  糍粑跌得井里,变杂蛤蟆,  蛤蟆伸脚,变杂喜鹊,  喜鹊上树,变杂斑鸠,  斑鸠咕咕咕,告诉和尚打屁股!  文锦仪在姐姐的歌声中昏昏欲睡,嘴角上露着甜蜜的笑容,这日子虽然过得清苦,但至少有一个温暖的家,有一个疼爱自己的母亲和姐姐。  文化龙开着渔船从丁港出发,一路北上,只打了几条小鱼,他心有不甘,决定继续北上,要打几条大鱼回来。盛芳知道自己男人的心思,他是想打几条打鱼回去,好为大女儿文锦荷过生日。  天公不作美。当他们的渔船开到铜城附近时,天空突然变黑了,有如黑云压城之势,紧接着狂风大作,暴雨倾盆而下,江中的水浪不时地冲击着他们的渔船,渔船就像陀螺一样在江涛中飘落、旋转,稍有不幸就会葬身鱼腹,去拜见屈原老头。  情势危急,间不容发,文化龙不得不提醒船舱里的盛芳,你快点坐好抓稳,我要冲浪过去了。  话音未落,一个巨浪打了过来,整个渔船被浪头掀起,幸好文化龙是个有着二十来年经验的船把式,他傲立船头,叉开双腿,挺直腰杆,全神贯注,直视着前方,那架势就像过五关斩六将的关大爷一样,一阵发动机的引擎声后,渔船冲浪而过,重重地落在了江面。  这时,船舱里传来了一声尖锐的叫声,盛芳的整个身体被弹了起来,头撞上了顶篷,一阵钻心的疼痛遍布全身,她感觉到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似的,稳住神后,她像交代后事似的,哽咽着说,化龙,把两个孩子照顾好呀!  暴雨依然在下着,江中的风浪越来越大,刚刚落下来的船,还没来得及喘息一声,又有一个巨浪正要迎头撞来,船舱里的盛芳打了一个趔趄,被重重地摔倒在船舱里。  文化龙朝船舱里大喊了一声,你没事吧,快坐稳抓好啊,我要避过这个浪头才行。船头上一阵哀鸣般的发动机引擎声再次响起,全身湿透的文化龙干脆赤裸着上身,紧握着操纵杆,渔船就像离弦的箭一样,向左侧冲去。  文化龙本以为躲过了巨浪,心里正一阵庆幸,一阵窃喜,可好景不长,运气欠佳,一个巨浪又朝左边翻滚着过来,凶猛而急速,就像那脱缰的野马一样,他来不及多想,将船向江中开去。  然而,江心等待他的又是一排排席卷而来的巨浪,就像那阅兵式上踏着整齐的正步向前推进的队列一样,他见情势不妙,马上掉转方向,将船开向右边,可是,俗话说得好,淹死的往往都是好猎手,幸运女神这次没有垂青于他,整个船身被右边的一排巨浪拦腰撞来,渔舱里再次传来尖叫声,刺破苍穹。  瞬间,整个船被巨浪掀向空中,就像那因缺氧翻白的鱼一样,船底朝上,船顶朝下,在一声闷响中重重地掉入了滚滚江水中。  天上的狂风似乎累了,它那惊天动地的咆哮声渐渐地减弱了;天空中漫天倾泻的暴雨似乎歇息去了,江上的巨浪似乎泄气了,天空拉开了一道帷幕,一线阳光柔和地铺满了江面,江水变得粉红粉红的。  文化龙在江中挣扎了几个回合,终于游出了水面,他睁大眼睛,发出狼眼一般幽蓝色的光芒,在江面上快速地寻找盛芳,可是,江面只有被江水冲击着的渔船,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他马上游向船去,费尽九九牛二虎之力将船体翻了过来,可是,船舱里并没有盛芳。  此时此刻,他来不及细想,一个猛子扎向水中,可是,什么也没有捞上来;他又一个猛子扎向水中,依然一无所获;他又一个猛子扎向水中,只捞起一件盛芳的衣服,他被彻底地激怒了,如同被激怒的雄狮一般,放肆拍打着江水,痛骂着瞎了狗眼的老天爷。  文化龙累了,也没力气了,他冷静了下来,如果不把船修好,想要找到盛芳已经不可能了,于是,他凭着过硬的水性,用尽吃奶的力,将渔船一点一点地推向岸边。可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是一个需要费尽精力,磨砺遗志的过程。也许是感动了上苍吧,文化龙成功了,船被推到了岸边。  他找人修理好船以后,开着船在茫茫的江面上来回地寻找盛芳,可是,一天一夜过去了,他依然没有找到她。他不甘心,肯下干粮,又继续寻找。  一阵暴雨过后,肆虐的江面平静了许多,温柔得如同初次去相亲的少女,村里出去打渔的人都陆续归村了,文锦荷带着妹妹挨个挨个地问:你们见到了我爸爸和妈妈没?他们怎么还没有回呀?  真话是伤人的,面对这两个尚未成年的孩子,有渔民安慰她们说:“你爸爸的船估计是避风去了,现在雨停了应该快回了,别太担心呀。”  善意的谎言有时也是必要的,有渔民讳莫如深地说:“雨停了这么久,也应该回了吧,可千万别……”  在江边望眼欲穿地等了好几个时候,依然没有见到父母的影子,文锦荷和文锦仪都累了,她们只好怏怏若失地回家,吃过晚饭后,文锦荷抱着妹妹坐在堂屋前面的台阶上,妹妹睡眼惺忪地问,姐姐,爸爸和妈妈不会真有事吧?  文锦荷学着大人的样,呸呸两口,轻轻地敲了一下她的小脑瓜说,别乌鸦嘴了,快睡你的吧,爸爸和妈妈会没事的。  天黑了,黑得像泼了墨一样,蚊子嗡嗡地叫着,不时地来骚扰这对姐妹,文锦荷不得不抱着妹妹进屋,哄了好一阵,才把妹妹文锦仪哄睡觉。  江面上雾气弥漫,整个湘江就像一个穿着薄纱的少妇,淡定而温柔,全然没有了昨天的泼辣,张狂,凶狠,文锦荷带着妹妹再次来到了江边的渔船码头。  码头上人来人往,穿红着绿,都是来渔船上买鱼的人,文锦荷站在码头上,望着烟雾笼罩着的江面,她多么希望父母能够踏着凌波微步,穿过那弥漫的江雾,突然出现在码头。可是,她失望了,雾气早已散去,太阳映照在茫茫的江面上,江面上不时地传来悠扬的汽笛声,但她们父母的渔船依然没有破雾而来。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父母依然没有回来,邻居王婶感觉不对劲,很担心这对姐妹,她找到村长,忧心地说,文化龙这两口子出去打渔好几天了,一直都没有回,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前几天的暴雨确实太吓人了,要是他们的船没有及时避开,还真还说不准,”村长眉头一皱,感觉很是不好,“我得派几个村民去江上找找看。”  雨停了,可文化龙的心在流血,他这两天一直都在江面上穿梭,祈祷盛芳还活着,心里在默念,就算没有生还的可能,也希望找到她的尸首,可是,无论他怎么找,无论他向多少人打听,就是没有关于妻子的任何消息。  尽管他心有不甘,可是,一想起家中的两个女儿,他决定先回家看看,不能再这样找下去了,要是家里再出点什么事,就算肠子悔青了也无法补救。  文锦荷带着妹妹又去了渔船码头,她远远地望见了一只渔船,船上站着自己那高大而威猛的父亲,她心里一阵惊喜,喃喃自语,老天保佑,爸爸妈妈总算安全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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