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欢头一天上课的时候就被硕大的校园搞得晕头转向,她去上线性代数,坐在教室里云里雾里地听了半天,才发现老师讲的并不是代数,而是在和大家讨论对生命的探索,她直愣愣地盯着黑板半晌后,才有些怯生生地问旁边的同学:“这里不是线性代数吗?” 同学说不是。 她很尴尬地站了起来,匆匆离开这间教室,后来终于找对了自己的教室时,已经很愉快地错过了第一节代数课。 第二节课,清欢端直地坐在座位上,认认真真地记着随堂笔记的时候,坐在旁边的金发男子却很热情地和她打招呼:“你好,我叫汤姆,很高兴认识你。” “你好,我叫温迪。”清欢很礼貌地回复了一句。 “嗨,温迪,你下课后有没有兴趣参加我们社团的活动?”汤姆笑得一脸阳光,“免费体验被圈养动物的感受,你原来养过宠物吗?你不在家的时候有没有把它们关在笼子里过?你想不想体验一下这种感受,免费哦……” 清欢:“……” 她忽然想起之前在网上看的换灯泡段子,康奈尔的学生换灯泡要几个人?两个,一个换灯泡,一个被优秀的同学吓尿。哥伦比亚学生换灯泡要几个?七十六个。一个换灯泡,五十个负责示威抗议要求维护灯泡不被更换的权利,二十五个负责对要求维护灯泡不被更换的权利的示威抗议表示抗议。耶鲁的学生换灯泡要几个人?纽黑文还是不开灯看着舒服些。 虽然是调侃,但也形象地描述了各大高校的特征,所以很明显,她确定自己来的不是假的哥大。因为刚来学校第一天,她就充分体验了哥大这种自由奔放维护权利的校风了。 看着课堂上连代数都能讲得慷慨激昂的老师,清欢默默地低下了头。 回到公寓的时候正好碰见苏静在厨房里洗水果,听见她进门的声音后就笑着打招呼:“温迪,回来了?今天第一天上课感觉怎么样?” 清欢扶了扶额,叹息了一声:“感觉完全适应不了,才第一天,我就开始要担心自己能不能在两年后顺利毕业了。” “慢慢来,毕竟有着那么大的文化差异,换做谁也不可能在第一天就完全适应下来的。”苏静笑眯眯地扔给她一个苹果,“哥大还算是比较符合国情的一所大学了,相信用不了多久你就能混得如鱼得水了。” “这话怎么说的?”清欢接过苹果,有些好奇地问。 “你没听说过吗?”苏静端着果盘走到客厅,然后坐在沙发上,耐心地给清欢普及知识,“哥大的特点,中国人多,不要问我为什么,你只要关注每年向学校捐献的基金会是来自哪里就会知道了,所以在这里你过不了多久简直就可以无缝适应,甚至能衔接国内的勾心斗角,拉帮结派和官场文化,回国后也可以零适应期,马上融入国内文化。” 清欢愣愣地看着她,就像一个傻瓜。 苏静见她这幅模样,和自己预期相符,于是满意地笑了笑,继续科普:“在这里你一般想提高口语是很难的,因为大家都是外地的,你是墨西哥,我是印度,他是日本。尤其是一些研究生项目,中国人为主流,你要认识靠谱的美国朋友机会比较少。圈子里,人人都在谈论金融和投资,人人都想去做投行经理,所有专业的人都坐不住冷板凳蠢蠢欲动想去华尔街一展身手,所有专业的人都在绞尽脑汁想转金融。这里的女生白富美很多,基本都是逃来美国暂避家里管束几年,等嗨够了再回去或继承家业,或嫁人生子的,真的想来学些东西的少之又少,当然还有一部分是装成白富美来混圈子,趁机想钓高富帅的。” 说到这里,苏静有些狡诘地看了她一眼,忽然话锋一转,直接问道:“清欢你呢?你到这里来读书的目的是什么?” “我吗?”清欢看了她一眼,也没想要多解释什么,就气定神闲地开口,“我当然是想要进华尔街了,当然如果能钓到高富帅就更好了,有高富帅钓,谁愿意嫁矮穷挫啊?” 苏静没料到她会这样直接,一时竟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倒是你,苏静,你是属于以后回国要继承家业的类型,还是结婚生子的那一波?”清欢环顾了这所公寓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问。 她从戴维那里了解到,这所公寓本来是苏静一个人租了下来的,后来她觉得一个人住着无聊,才又将其他的房间分租了出来,所以他们三个人才能以那样便宜的价格租到这样好地段和舒适的房子。 “你说我啊?我哪能算得上白富美,不算不算。”苏静谦虚地摇摇头,又摆了摆手。 她说这话的时候,清欢无语地转头看了一眼门口停着的那辆奔驰轿跑,那是苏静在美国的座驾。 “我既没有家业可以继承,也不打算回去结婚生子,我来这里念书的目的只有一个,你知道那谁吧,就是XXX的儿子也在哥大吗?我呀,只需要专心找出他,然后让他爱上我就可以了。”苏静笑得像只慵懒的狐狸,这样的表情,和她温婉的长相有种离奇的违和感,奇怪的是,却让人讨厌不起来。 “不是说死了吗?”清欢狐疑地抬起头问,苏静说的XXX正是国内的电商巨头之一,这位巨头私生活相当的低调,外界对他的家庭状况几乎一无所知。 “谣传!那绝对是谣传!”苏静突然坐直了身体,“你信不信,我一定会把他找出来?” “但是你不觉得那位都长成那个样子,他的儿子会不会……” “那也没关系,我不嫌弃。” 清欢:“……” 两个人在最初的相互试探后,竟然不由自主地开始一本正经地瞎掰扯起来,说到后面的时候,清欢和苏静都忍不住在沙发上笑成了一团。 就这样,清欢开始了自己在美国念书的生涯,她的适应期先从自己合租的几个室友打成一片开始,苏静是中国人,大家的文化差异不大,所以相处起来很快就能熟络起来,而戴维呢,是典型的美国人,热情大方,为人好爽,乐于参加各种周末派对,有时还要拉上苏静和清欢一起,清欢开始时是有些拒绝的,因为派对上的人自己一个也不认识,去了会很尴尬,但是苏静却死活要拉上她,说是想要真正融入这个环境和圈子,那么就一定不能将自己关在房间里。 于是清欢到了美国后的第一个月,就开始混迹于各种派对,时间一长,她竟奇异地发现,自己对美国本土的文化了解有了很大的提高,很多之前不明白的口语也日渐能明白过来了,总的来说,还算是有了一个良好的开端。她也就沉下心来,好好地开始自己的新生活。 S市 在去医院的路上时,陈易冬一直紧抿着唇没有说话,助理一直悄悄观察着他的脸色,可是也不敢再说什么。到了医院后,看到灯火通明的住院楼,他一下车就问:“爷爷情况怎么样了?” “首长他......”迎上来的医院院长有些吃力地开口,“送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意识模糊了,我们竭尽了全力抢救,但是还是没能够......” 那样可怕的词,一个接一个从对方嘴里说出来,陈易冬直愣愣地站在那里,所有的一切都分崩离析,整个天地都在他眼前轰然暗去,他顿时就感到眼前一黑,接着就是一阵眩晕。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经在病床上了。他默默数着点滴管里的点滴,希望像小时候一样,数着数着,爷爷就会突然推门进来,然后声音洪亮地说:“你小子,身体怎么这么弱,爷爷走前怎么和你说的?要好好吃饭......” 眼泪突然就无法抑制地顺着眼角流了下来,陈易冬心里传来一阵剧痛,他明白,最疼爱自己的爷爷,那个陪着自己成长,从小就被自己视作巨人的男人,已经彻底地从他的生命里消失了。 不,他不能哭,爷爷是最讨厌男孩子流眼泪的,他伸手抹了两把泪水,然后转过头,看见落地窗外铅灰色的天空,沉甸甸的大块大块的云团铺陈得极低,低得如同触手可及。这样的天空,仿佛是电影里某个未来城市的镜头。巨大的玻璃窗上落满了水滴,横一道纵一道,然后又被风吹得斜飞出去。 陈易冬的爷爷去世的消息非常大,所有的各大报刊新闻网站都是头版头条,因为这意味着某些风向标的变化,意味着很多东西都会在不久的将来悄悄地发生某些改变。所以尽管清欢远在大洋彼岸,仍然是从网上得知了这一消息。她怔怔地在电脑前坐了半晌,然后点进了一个祭奠陈首长的网站,献了一束白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