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肩膀一抖一抖的靠在墙壁上颤抖，虽然坐在地上，可是她能感觉到她的腿也在发抖。 </p>　　她不想哭，她现在甚至不知道自己因为什么在哭，可是眼泪就是那样的流了下来。</p>　　她的世界里，好像再也装不下其他的声音了一样。</p>　　就在这个时候，有病床从手术室中被推了出来，上面躺着的，是再也不会活过来的顾大。</p>　　长安没有力气，她扶着墙，想要站起来，想要去看看床上躺着的那个人，可是，她不知道为什么，腿上使不上力气，胳膊上也使不上力气，她试了几次，就是站不起来，眼泪又没完没了的往下淌，模糊着她的视线，让她没有办法看清楚，那床上躺着的人究竟是谁。</p>　　这是怎么了？她为什么会这样？她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连站起来的能力都失去了。她更不知道，为什么她只想看清楚躺在床上的那个人，可她就是看不清。</p>　　终于，她觉得呼吸极度困难，再也没办法让她清醒了。</p>　　她眼睛一翻，整个人，失去了意识，站了一半，还没有站直的身子，重重地朝着后面倒了下去。</p>　　屋子中的灯光很暗，顾勒天就坐在床边，看着床上躺着，脸色苍白的长安。</p>　　他伸出手，握住长安的手，没想过，有一天顾大会离开自己。</p>　　尽管他们总是在做着危险的工作，尽管他们一次次从生死线上闯过来，可每一次，顾勒天都没觉得顾大会离开自己。</p>　　第一次，觉得这般的无力，就像是被断臂之痛一般。</p>　　长安晕倒的那一刻，他的头脑也是晕眩的，床上躺着的，是没了温度的顾大，地上躺着的，是一脸惨白的长安。</p>　　这个世界总是残忍……</p>　　他的左手，是林天熙，他的右手，是顾大，而他的心脏，是长安。</p>　　如今，他失去了左膀右臂，他的心脏也病了。</p>　　顾勒天放开长安的手，将长安身上的被子向上拉了拉。</p>　　他站起身，走到床边，双手撑在窗台上，眺望着窗外的景色。</p>　　这里是医院的住院部，窗外的景色无非只有一些路灯下面看不清楚的花花草草，与夜色外那一汪百合花，也是没办法比的。</p>　　可他现在，只希望找到一些安静的、美好的事物，可以让他不那么痛。</p>　　眼泪，顺着眼角滑落。</p>　　顾大的尸体还停放在太平间里，尸体不能停放太久，他需要为顾大办理后事。</p>　　这件事情，不知道究竟是谁在介入，来人分明是冲着许长安的，所以，顾勒天也没打算报警。</p>　　还有最关键的一件事情，处理完顾大的后事，他需要马上找出幕后的黑手，他要为顾大报仇，更不能让这个人再来伤害长安。</p>　　如果长安再出什么事，他真的不知道，他的人生继续下去，还有什么意义……</p>　　擦掉眼角最后一滴泪，顾勒天的手机响起，尽管只是“嗡嗡“的震动声，可是在这安静的病房之中，也显得非常突兀。</p>　　“我在病房外，你出来吧。”霍一凡的声音，在电话的另一端传来，现在对于顾勒天，就是冰天雪地中披上一件温暖的羽绒衣。</p>　　放下电话，顾勒天轻柔地将房门打开，走了出来。</p>　　“你怎么来了？”关上房门，顾勒天对坐在长椅上的霍一凡道。</p>　　“你这里出了那么大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不知道。”霍一凡将身子往旁边挪了挪，示意顾勒天也坐下来。</p>　　顾勒天就势坐在了霍一凡的身边。</p>　　“顾大的后事……什么时候办？”尽管知道顾勒天现在不愿意听到这些，可这是当下需要解决的问题。</p>　　“三天之内，顾大等不了。”不知道为什么，说到“顾大”两个字的时候，顾勒天的声音还是哽咽了。</p>　　霍一凡没有看顾勒天，只是伸出手，拍了拍顾勒天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太难过。</p>　　“长安怎么样？”霍一凡适时转移话题。</p>　　“没什么，只是情绪太过激动，晕过去了。”顾勒天低着头，声音闷闷地传了出来。</p>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就说一声。”</p>　　“你就这么出来，不会被童炎龙看到？”顾勒天突然想到了什么。</p>　　“那个老匹夫，他就算是知道我出现过，他都抓不住我。”说到这里，霍一凡心里浮现出童炎龙平时的样子，嘴角露出一抹嘲讽之笑。</p>　　“一凡，我确实有事情让你帮忙。”顾勒天沉默了良久，终于还是开了口。</p>　　他本不想麻烦这个现在自己都泥菩萨过江的哥们，可是，现在除了他，没有人能帮他。</p>　　“你不说我也知道什么事情”，霍一凡身体向后靠了靠，双腿交叠在一起。</p>　　顾勒天抬起头，看了看霍一凡，确定霍一凡这欠揍的样子，他点了点头，“没错，帮我查出来真凶。”</p>　　霍一凡站起身，开始朝着走廊的出口走去，顾勒天看着他的背影，听到她道：“放心吧，我尽快给你答案。”</p>　　重新开门，回到长安的病房之中，顾勒天坐到了床边的椅子上。</p>　　却不想，长安已然醒了。</p>　　“顾大……是为了救我死的。”长安开口，眼泪汹涌而出。</p>　　却仅仅几秒钟，再也没办法只是默默地落泪，他抓着被子的一角，将脸扭向了与顾勒天相反的一侧，肩膀拼命压制也还是在颤抖。</p>　　终于，她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声音，由强压制，变成了嚎啕大哭。</p>　　顾勒天看着这样的长安，自己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可以劝说长安。</p>　　他坐到床边，用力扯开长安抓着被子的手，一把将长安抱在了怀中。</p>　　“乖，长安，不哭了。”顾勒天拍打着长安的后背，想要让长安颤抖的肩膀能够停下来。</p>　　可是，长安依然放声大哭，“勒天，我害死了顾大，我害死了林天熙，我就是一个害人精，你别要我了，我还会把你害了的。”</p>　　长安趴在顾勒天的肩膀上，眼泪打湿了顾勒天大片的衣服。</p>　　“傻瓜，说什么呢。顾大的死，林天熙的死，都是个意外，如果你非要找个人来负责的话，真正害死他们的人是我。”顾勒天被这种情绪所感染，他的声音也颤抖了起来。</p>　　“不是的，勒天，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最该死的就是我，可是一次一次都有人替我去死，我真的不值得，我又害死了顾大，我又害死了顾大啊，他那么好，他那么好……”长安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她的声音一抽一抽的，无法连贯，却还要拼命的重复着她是凶手，她该死。</p>　　顾勒天紧紧地将长安抱在怀里，这样的长安让他心疼，可是，他更疼的是，没办法安慰这样的长安，没办法让长安好起来。</p>　　也许是长安哭喊的声音太大，也许是因为持续的时间太长，病房的门被长安的主治医生敲开。</p>　　“顾总，许小姐刚醒，不应该让她太激动的，如果实在不行，我们就给许小姐打一针镇定剂。”</p>　　医生是本着自己的医德好心提醒顾勒天。</p>　　顾勒天摇了摇头，一边用大手拍打着长安的肩膀，试图安抚一下依旧在痛哭的长安，一边摇头，道：“不用了，你出去吧。”</p>　　长安不再说话，只是拼命的哭，拼命的哭，她似乎在以为，她的眼泪如果哭的足够多，顾大就会活过来，林天熙也会活过来，一切因为她离开的人，都会回来。</p>　　一个小时以后，长安才平静了下来。</p>　　顾勒天靠在床头上坐着，怀里抱着长安，两个人都不说话，长安也不再抽噎，只是冷冷地看着前方。</p>　　许久，见长安没有动静，顾勒天将头向前探了探，“怎么了？怎么不说话？”</p>　　“勒天，你一定要抓住凶手，你一定要为顾大报仇。”长安握着拳头，咬牙切齿道。</p>　　林天熙的死是因为孟茜和她爷爷，她理解，那时候还有顾老爷子，还有顾文父子，顾勒天的势力确实很小，势单力薄，即便想要为林天熙报仇，也是没有办法的。</p>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顾老爷子死了，顾文父子在监狱等着宣判，绊脚石都扫除了，顾勒天可以帮顾大报仇的。</p>　　长安想到可以为顾大报仇，心里才算是有点安慰。</p>　　“放心吧，长安，我一定会帮顾大报仇的。你也不要难过了，顾大的死，和你没有关系，是我的责任。我相信，顾大也不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顾勒天顿了顿，重新调整了一下位置，将长安抱的更紧了一些，“长安，我现在，只有你了，你不可以再出任何的状况，知道吗？顾大死了，林天熙死了，展擎飞被送出国了，霍一凡自身难保，我，顾勒天，只有你了。你答应过我的，做我唯一的，也是所有的亲人，所以，你不能再让自己晕倒了，知道吗？”</p>　　长安纵然自责，可顾勒天的话让她震撼。</p>　　是啊，她是他的家人，唯一的家人，也就是全部的家人。</p>　　她纵使难过，也比不得身后抱着她，依然给她温暖，鼓励她的男人。</p>　　“勒天，你放心吧，我不会再让自己晕倒了，我要陪着你，一起找出真凶！”</p>　　顾勒天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身前的小女人。</p>　　在医生的建议下，长安还需要再医院住上一个星期。</p>　　她也是医生，尽管才过了实习期，就被当场豪门太太养在了家中，严格意义上讲，她还没有做过一天的医生。</p>　　可是，她清楚，自己根本没必要再接着住院，如果不是为了让顾勒天宽心，她早就逃出去了。</p>　　就连顾大的后事，顾勒天都不让她参加，害怕她情绪太激动，晕倒在当场。</p>　　尽管她已经百般的保证过了，可是顾勒天就是不同意。</p>　　“怎么样？查的？”顾勒天看着墓碑上面顾大的照片，对身边的霍一凡道。</p>　　“有头绪了，再给我两天，不会让你白等的。”霍一凡墨镜下的眼睛，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没有人看的清。</p>　　长安虽然没有去参加顾大的葬礼，可是，她也没有闲着，她亲手叠了一百只百合花，在医院外的花园中烧掉了。</p>　　她是始作俑者，顾大是为了救她而死，这话像是一根扎进肉里的刺一般，根深蒂固，一碰就疼。</p>　　长安希望，这些百合花可以让顾大在天堂没意思的时候看一看，让她知道，他们都很想念他。</p>　　“顾大，对不起，我不能参加你的葬礼，我还把你害死了，真的对不起。”长安一边一支接着一支将百合花扔在火堆之中，一边嘴里念叨着。</p>　　“顾大，这么久以来，我一直都很喜欢你，觉得你就像是我的一个哥哥一样。在顾家，我呆不下去的时候，也总是能够被你逗笑。从小到大，你一直陪着勒天，你知道吗？你离开了，对勒天来说，打击真的很大。我知道，他是感情只懂隐忍的男人，从前，他再难受，我都没看过他哭，可是这一次，我却看到了他的眼泪。我还以为，我一辈子都看不到了。</p>　　“可是，顾大，如果这眼泪是用你的死为代价，让我看到的，那我宁可没有看到。“</p>　　说到这里，长安不禁又哽咽了起来，她忙伸手擦去眼泪。</p>　　不能哭，不能让顾大看见自己这样，不可以再让别人因为自己伤心了。</p>　　长安将最后一支百合花放在火堆之中，直至全部燃成灰烬，她才起身，重新回到了病房。</p>　　顾勒天回来的时候，长安已经沉沉的睡去了。</p>　　将身上的西装脱掉，解开上面的两颗纽扣，解开袖口的纽扣，顾勒天这才觉得轻松一些。</p>　　本想躺在这张小床上，抱着长安睡一觉，可是，他屁股刚沾到床上，西裤口袋中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p>　　顾勒天皱了皱眉眉头，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号码，将电话挂断，起身走了出去。</p>　　此时，霍一凡依然坐在那张长椅上，等着顾勒天出来。</p>　　“你来了？”顾勒天低沉的声音响起，霍一凡照旧将身子向旁边挪了挪，让顾勒天坐在了自己的身边。</p>　　“你让我查的事情，有眉目了。”霍一凡开门见山。</p>　　“怎么样？”顾勒天一下子打起了精神，这件事情，他心里早就有了作案人选，不过，他还是需要霍一凡拿出确切的证据才能佐证。</p>　　“你应该早就猜出来了吧”，霍一凡没有明说，但是他的话，已经说出来了背后的主使者。</p>　　顾勒天看着霍一凡，看着他嘴角处那一抹嘲弄的笑，再清楚不过了。</p>　　见顾勒天不再说话，霍一凡才开口道：“杀害顾大的那个人，我已经抓住了。死亡地带的，枪法很准，我们跟死亡地带交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你应该明白他们的实力。”</p>　　“那就是说，孟老爷子也和死亡地带有所关联？”顾勒天狐疑着问道。</p>　　霍一凡摇了摇头，“关联谈不上，撑死就是雇佣关系。他花钱，死亡地带出力，道上的事儿，再正常不过了。”</p>　　霍一凡的语气突然有些淡漠，这么多年来，他也是这样过来的，童炎龙出钱，他出的是――命，随时随地都可能丢掉的一条最不值钱的命。</p>　　“你确定，孟老爷子只是跟死亡地带有雇佣关系，他并不是死亡地带的高层？”毕竟，孟老爷子连他爷爷都要礼让三分，他的实力，是不容小觑的。</p>　　“一定没有。”霍一凡摇了摇头，斩钉截铁。</p>　　“怎么这么肯定？”</p>　　“如果是死亡地带的领导者，他就不会派一个这样手法的人来了，至少，应该与我上下，这说明，死亡地带，并不想派出太有实力的人，他们只是赚钱而已，并不想暴露他们真正的实力。就像上一次，我们在顾文家里，死亡地带派来的人，根本不会是我们的对手。死亡地带的规矩，你出钱，我做事，风险却还是你担着。但是，很少有死亡地带做不来的事，所以，他们的名声一直很大。”</p>　　霍一凡还想说一句，“谁让他们这次的对手是你”，可是转念一想，他也没少出力，决定谦虚一点儿，就不再连带着自己都夸赞了。</p>　　“所以，事情很简单，孟老爷子拗不过他家的大小姐，因为你要结婚了，新娘却不是孟茜，于是在死亡地带买凶杀人，决定做掉长安，但是顾大尽忠职守，却挡住了那一枪，所以，最后死的人是顾大，而不是长安。枪法打的很正，顾大挡的也很正，所以直接穿过顾大的心脏。”霍一凡与顾大的感情并不像霍一凡那么深，所以他可以很淡然地将整个事情解释出来。</p>　　许久，顾勒天陷入了沉默之中。</p>　　病房之中，一片黑暗，长安握着棉被的手，几乎青筋突起。</p>　　孟茜，又是孟茜，又是孟老爷子！</p>　　上一次，他们要杀她，林天熙挡了下来，这一次，他们要杀她，顾大挡了下来。</p>　　两条人命了，已经两条人命了！</p>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这一次，无论怎么样，她都会要求顾勒天为顾大报仇。</p>　　否则，下一次，死的又会是谁呢？如果不是她，难道就要轮到顾勒天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