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头蓦然森然看向我道:“我可以给你机会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项临急声喊道:“美人姐姐,俗话说,‘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啊!王欢心里就是这么想的才会这么说,他就算改口,心也不会那么想啊!” 我面不改色地抱着刀看向美人头:“我说出来的话,从来就不会更改。” 项临指着我的方向哈哈大笑道:“美人姐姐,你听见了吧,他就是在藐视你。” “呵呵……”美人头森然冷笑之间,漫天乱舞的黑发犹如倾天箭雨铺天盖地地向我爆射而来。我避无可避之下干脆放弃了防御,怀抱着长刀看向潜在黑发当中的美人头。 漫天黑发声带呼啸地往我身前进击而来的瞬间,一双形同枪尖似的发梢簌然逼近我眼瞳。那一刹那之间,我好似看见两根钢针狠狠地扎向了我的眼睛,即使对方锋芒未到,我的眼中也随之升起了阵阵刺痛。 有人说过,生死只是千钧一发,但是生死之间的恐惧却是一种永恒——在你意识还没消失之前,你将会被一直禁锢在这种恐惧当中无法解脱,那段时间对你来说就是一种堪比永恒的漫长。 我现在的情况就是如此,眼看发丝向我眼中逼近,而我却只能等着剜眼之痛的到来。 转瞬之后,两缕发梢全都停在了我的眼前,原先还悬在空中的美人头忽然顺着并排挺立的发梢贴近了我的面孔:“王战最惹人喜欢的地方就是他的眼睛,你的眼睛跟他一模一样,我真不舍得剜出来啊!” 我平静地看向对方:“那你想如何?” “我嘛……”美人头像是微微思忖之间,围在我身边的黑发忽然像无数条灵蛇同时缠上了我的身躯,其中一段头发更是直接勒住了我的喉咙。 强烈的窒息冲向我的神经之间,悬在空中的美人头却像是一条美艳到可以令人窒息的毒蛇,缓缓游到了项临身边:“小朋友,我长得美吗?” “美,美……”项临嘴上在奉承对方,可他脖子上的汗毛却明明根根倒竖。 美人头轻声道:“如果,我会老、会丑呢?” 项临的脸色变得微微发青:“美人姐姐真会说笑,你怎么会老?” “女人啊,早晚会老,会变得丑陋不堪。”美人头像是带着小心地问道,“如果,我吃了你,就不会变老了,你愿意帮我吗?” “不不不……”项临吓得脸色发白,“你吃王欢,吃王欢啊!他是练武的人,他气血旺盛,你吃了他肯定会青春永驻……” 美人头转脸看向我时,缠在我脖子上的黑发稍稍松开了一点,刚好可以让我说出话来,她才缓缓说道:“你呢?愿意让我吃吗?” 我冷笑道:“捕食者不是一向不问食物的感受吗?如果可能,我只想杀你,而不是被你吃掉。” “是啊!没谁愿意为了我死……”美人头呵呵笑了两声,身后黑发蓦然暴起,从四面缠住项临的身躯,把他抻在了半空。 项临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美人姐姐,你不是要杀王欢吗,他在那边,就在那边啊!” “他比你可靠。”美人头仅仅说出了五个字之后,项临就被当空撕成了几段。沐浴在血雨中的人头就像是抹上了一层妖异的胭脂,显得越发诡异、美艳。 美人头淡淡地说道:“看来,王战什么都没告诉过你,否则你也不会到了生死关头还不亮出我们之间约定的暗号。” 我忍不住一扬眉头道:“你和我爸之间有约定?不对,你们之间什么时候做过约定,你又凭什么认定我爸就是你说的王战?或许他们两个同名呢?” 美人头缓缓说道:“我们之间的约定,大概快要三百年了吧!他答应帮我找回身躯,我答应帮他挡住追兵。就是如此简单。” “至于说,我为什么认定你就是王战的后人,那就更简单了。” 美人头看向我道:“只要进了这个岛,或许会死,但是,只要你能在这座岛上活过一年,就再也不会死了。哪怕像我一样只剩下一颗脑袋,也一样会活着。” 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当初徐佑扮成李青阳对我说尸兵就算只剩下一颗人头也不会死的时候,我还以为对方在骗我,现在看来,事实就是如此。 美人头面带微笑地说道:“而且,这座岛上出去的人,后人身上都带着岛上的气息,血缘越近,气息也就越重。” 我沉声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美人头说道:“挽开裤腿儿,看看你的腿。” 我弯下腰去挽起裤管,我的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片像是被针扎出来的血点。我仰头看向对方:“你吸过我的血?” “只是为了验证一下你跟王战的关系有多深而已。”美人头徐徐说道,“你的血里杂七杂八的东西不少,但是最多的还是岛上的药味。三百年来,这里只出去过一个人,那就是王战。除了他,你还能是谁的儿子?” 我沉声道:“徐佑不是也出去过吗?” “他?他不算。”美人头否定道,“出去转上一圈再回来,不算离开丹岛。我想出去也一样可以。只有一甲子不归的人,才算是真正出岛。据说,这样的人只有两个。其中一个就是王战。” 美人头继续说道:“王战在二十多年之前回来过一次,说是要一一兑现他的承诺。他给了无面女一张面孔,给我带来的却只有一个消息。他说,找到了我的身躯,但是他却没法把它带出来,除非我能亲自过去。” 美人头的嘴角上掀起了一丝冷笑:“我现在的样子能出得去吗?王战没做完的事情,自然得换成你来做。” 我微微一皱眉头:“你让我带你出去?” “不!”美人头摇头道,“是把我的身躯带回来。” 美人头不等我说话就先一步说道:“这一次,我不会再像上次一样毫无保留地相信王战,我总得留下点什么能让你回来的东西才行。” 对方脸色忽然一沉:“你说,我该拿什么让你回来呢?” 我心里虽然也跟着微微一沉,表面上却不动声色道:“这座破岛好像真就没有什么值得我回来的东西。” “连司若也不行吗?”美人轻笑之间,围在我身边的黑发层层散去,司若的身影也出现在了那棵古树之上。 我看了一眼被黑发捆在树上生死不知的司若,才脸沉似水地看向了美人头。这个时候,我再去问“你想如何”已经显得多余。 美人头看向我道:“有她在,我不信你不回来。” 我淡淡地说道:“这个世上,为了自己活命抛弃至亲的事情并不少见,况且,司若还不是我的至亲。” “很快就是了。” 我还没弄清楚对方想做什么,仍旧缠在我脚上的发丝猛地一下将我掀飞了起来,我毫无反抗之力的情况下在空中连转数圈摔向了地面。 缠在我脚上的发丝不等我身形落地就再次发力,蓦然将我甩出数米。我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整个人就像是被倾飞的麻包,怦然撞上山崖之后又在地上连滚数圈才停了下来。 等我抬起头时,却发现自己被扔进了摆放着石床、石桌的山洞当中。 没等我看清山洞的全貌,司若也被涌动的发丝从外面给推了进来。 我起身护住踉跄而来的司若时,那颗人头也浮现在了洞口之外:“至亲只不过是那么几种,夫妻自然也算其一。这间石屋虽然简陋了点,但是用来给你们当做洞房也足够了。今晚你们洞房,明天一早我放王欢离开。王欢,你不就有了必须回来的理由了吗?” 我正想开口之间,那颗人头却再次说道:“如果,我明天早上过来的时候,发现你们没有洞房,你们就挑一个人死吧!” 那颗美人头的话一说完,层层叠叠的黑发就像是从地上涌起的云雾,封锁了整个洞口。本就狭小的山洞顿时变得黯淡无光。 外面的黑发就要封死洞口时,山洞外面落进来两根红烛,那颗美人头的声音也再次响了起来:“点上吧!虽然简陋了一点,但也聊胜于无。你们放心,天亮之前没人会看山洞当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天亮之后,你们想躲也躲不掉。” 那颗没人头的声音渐起渐远,我直到确定对方已经离开,才掏出火机点燃了红烛。跳动的烛光在洞中掀起一丝暖意时,司若也手足无措地向我看了过来:“王……王欢,怎么办?” 司若显然是尴尬到了极点,仅仅看了我一眼就低下了头去,双手不住地搓动着自己的衣角。我像往常一样走到司若身边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船到桥头自然直。放心,不会有事儿。” 我嘴上说着没事儿,其实早已心乱如麻。如果我今晚真的想不出办法来,难道真的要跟司若如何如何吗? 不行,这绝对不行,起码这对司若就是一种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