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嘉狠狠瞥了孟千阳一眼,声音里满是不赞同:“你还真以为何莞尔蠢啊?她短短三年爬到一个大型报社中层的位置,你以为靠的是什么?好运吗?” 孟千阳显然对才嘉的观点嗤之以鼻。 他也不好怼她,于是转移着争议焦点:“就算我看人不准,老板看人那么准,当然知道谁是真聪明,谁是假机灵。他天天骂何莞尔笨死了,难道你还要质疑老板的眼光?” 才嘉目露不屑:“男人对一个女人上了心,才会觉得人家蠢笨、无能,什么都干不成,处处需要他保护。要是他不上心,就觉得女人精明又能干,比超人还会拯救世界,有他没他都能过得安安稳稳,完全不操心。” 末了,她冲孟千阳挑了挑眉,目露挑衅:“所以,你觉得你能套路何莞尔就去,反正我是不敢惹未来老板娘的。” 孟千阳像是听到至理名言,顿时心服口服:“有点道理!嘉姐,看来是我看走眼了。” 才嘉有几分得意:“那当然,你才多大点?” 听到她拿自己的年龄做文章,孟千阳细长的丹凤眼,微眯了眯,说:“老板觉得何莞尔笨需要保护,但我觉得,其实这也是因人而异。” 才嘉本已经转身,听到孟千阳的话,忍不住转身:“什么因人而异?” 孟千阳嘴角微完,说:“比如我就觉得嘉姐你聪明能干又懂事,一点都不笨的,怎么不是因人而异?” 才嘉有几分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正要回话,忽然察觉到有几分不对来。 孟千阳竟然拿莫总和何莞尔,与她和他的关系类比,而对于前者之间有奸情或者即使没有奸情也快了的结论,他们都一致同意。 所以孟千阳这番话,到底是几个意思? 才嘉刚才的大方矜持一下子烟消云散,没办法再只是孟千阳意味深长的眼。 她几乎是逃跑似地出了房间,和莫春山说了一声,匆匆忙忙下楼回家去了。 而此时,莫春山的心情,确实还不错。 中午归来以后,他恢复了工作状态,头脑无比清醒,刚刚解决了一个施工上的难题。 不仅因为工作上的问题得以解决所以心情好,更重要的原因大概是中午那趟外出。 其实去还伞这样的小事,完全可以交给才嘉的,但他就是去了。 目的很简单,他自己也很清楚——他想见何莞尔。 至于去见她做什么,他却有些说不清楚。 也许是想看她脸上的伤痕是不是淡去,又或许看她有没有不好好吃饭又瘦了,也有可能她还会有些什么烦恼的事,需要他帮忙。 这些念头从早上他一起床的时候就产生,一直萦绕在脑海里,以至于他上午的工作状态都受到了影响。 于是趁着中午时间,他拿着那把伞,独自一人去了何莞尔报社的楼下。 短短几分钟的见面,他却像完成了分外重要的事一般,心头的牵挂也能暂时放下。 今天看来,何莞尔一切都好——除了有些傻乎乎的,反应总是慢半拍以外。 莫春山不由自主勾起嘴角——这女人,平时嚣张至极光彩照人,可他更喜欢看她犯了蠢以后夹着尾巴小心翼翼讨好他的模样。 呆呆的,蠢蠢的,却让他忍不住想要多看一看。 怎么说呢?看到她这种面对他和别人时候截然不同的状态,他心里很是熨帖。 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干什么? 他不由皱眉,开始思考,关于下一次见面的问题。 她手里,还有他的一把伞、一个手机、两张手帕,而他这里,有一本恐怕她自己都忘记的一本诗集。 至少还有三次——他不自觉地估算出次数,又摸了摸左腕上她送的那串佛珠。 这珠子虽然不值钱,香味已然消散,但这些日子他戴得频繁,盘玩之下木质珠子圆润光滑了不少。再假以时日,也未必不能见人。 他嘴角勾起一丝浅笑,不知不觉地放眼远眺,视线放在城中心内环的方向。 然而隔着十多公里的距离,自然是看不见的。 庆州实在太大,还有着横贯城区的大江大河,他视线所及的地方,只能看到南岸区。 江对岸便是庆州最繁华的商业区,有着大型的城市综合体,高端的奢侈品购物中心,一座座城市地标,以及新建成开业不久的汽车城。 他忽而想起件事,生出想要下楼去走一走的念头。 于是拿上外套,和逗着煤球玩的孟千阳说:“我出去一趟,就在楼下江边走一走。” 孟千阳以为他又有什么工程上的难题要想,忙不迭送他出门,继续回房间伺候猫主子。 一小时,一辆白色的GLK停在临江名门公寓前,驾驶座上下来个三十来岁西装革履的男人,殷勤地拉开了汽车后座的门。 莫春山从车里下来,立在路边。 男人和他殷勤地道别,又一次确认了莫春山有他的名片后,心满意足地离去。 莫春山转身,对自己一时兴起的心血来潮有些啼笑皆非,下一秒,却在门口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他怔了怔,笑容渐渐淡去。 “Mo,别来无恙?”等待着莫春山男人问,声音里盈满浅淡的笑意。 莫春山深吸了一口气,走进他,声音波澜不惊:“你怎么在这里?” 男人耸肩,微笑着回答:“我知道你很吃惊,不必掩饰。” 说着,他抬头望了望公寓最高那层:“不请我上去坐一坐吗?” 莫春山已经从初见的惊愕中醒过神,也微笑着说:“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从没想过这个人会出现在这里。 不过既然知道他住在这里,那么显然盯着他,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男人指尖还拿着根烟,他拿起来吸了一口,将还有大半支的烟掐灭,随手扔在地上:“什么道?诈骗,还是忘恩负义?” 莫春山眯了眯眼,不再理他,径直朝公寓入口走去。 和那男人擦肩而过的瞬间,却听到他轻声说着:“给你准备的礼物还喜欢吗?” 莫春山倏然间回头:“什么?” 男人眸子里闪着晦暗不明的神采,嘴角的笑意味深长:“难道不像吗?” “什么像不像?”莫春山看着他,眸色愈发浓黑。 “你说呢?”男人摊手,悠然自得,“我自然不忍心,你用猫当她的替身。” 莫春山眸子倏然间收紧。紧接着,脑海里传来针刺一样的痛感。 那刺疼不到一秒便消失,但他额角的位置,已经薄薄地起了一层冷汗。 男人向前两步,距离他仅仅一臂的距离:“你我都知道,逃是没有用的。就像你当年逃了那么多次,又逃过了么?” 莫春山沉默不语,只是紧咬的腮帮、紧握的双拳,暴露了他不是那么淡然的心情。 男人非常满意他的表情,临走前,在他耳边留下了一句话,施施然离去。 “你不要忘记你是谁,不要忘记你做过什么而已。” 天色渐黑,云层渐厚,遮盖了夕阳最后一丝金光。 曲陵江江面上狂风大作,像是世界末日要到来的光景。 街道上行人匆匆,都害怕即将到来的冬雨淋到身上。 不过几分钟,大雨落下,气势滂沱,一场冬雨,竟下出夏天暴雨般的气势。 莫春山一动不动,头发都被雨水湿透,却浑然不觉。 他仰头看着天,如一尊雕塑一般。 雨滴砸进了他的眼睛里,又冷又痛,还砸得他的皮肤,一阵钝钝的疼。 随之泛起的,还有被他选择掩埋在记忆深处的伤痛。 孟千阳刚巧因为下雨,下楼寻找没回家的莫春山,却正看到他在公寓外淋雨。 他急了,伞都顾不上撑开,就跑上去拉着莫春山往入口处跑,却没料到他只是那么一拉,莫春山竟跌倒在地。 “春山哥!”他忙扶着莫春山,顺便将伞撑在他头上。 莫春山终于有了反应,抬头看孟千阳,声音有些嘶哑:“千阳?” “怎么了春山哥?”孟千阳察觉到他的失魂落魄,紧张地追问。 他沉默半晌,在雨中再一次站直了身体,脸色发白、嘴唇发紫,手用力地握成拳头,关节都在泛白。 “先回家吧?”孟千阳担心道。 莫春山依然没有动。 孟千阳只好给他撑着伞,陪他站在雨里。 几分钟过去,莫春山紧攥着的拳头,终于一点点放松,身体也不再颤抖,回答了一个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