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死陈星也没想到,人见人怕的方总居然怕打针。 “护士小姐您别紧张,我给您摁着。”陈星主动承担了防止病号乱动的任务——也就是摁着紧张发抖的领导。 这位平常威风八面的领导跟她抗争了半天,一会儿说睡一觉就好了,一会儿说只喝药,进了医院打死不进急诊,为此还摆出一副“敢勉强我明天就炒你鱿鱼的”烂表情。陈星不吃他这套,转身就要去超市买鸡蛋,说要当场试验摊鸡蛋,领导大概怕她抽起风来真这么干,勉为其难妥协。 挂完了号进了急诊,陈星才知道什么叫大跌眼镜——这位居然不敢看针头。 知道领一个三岁娃娃打针什么体验么,方泽除了不哭不闹不撒娇,真没比小娃娃省多少心。他血管细,护士小姐姐第一次没扎准,方泽当时就拒绝再扎第二针,他可能领导做惯了,很容易给人压迫感,护士小姐姐因此倍感紧张。 “不好意思啊先生,您再信我一次?”小护士适当卖了个小可怜,“这次保证一针到位,您千万别乱动。” 刚才那一针也不能全怪护士,方泽不知道是不是对针头敏感,针尖刚碰到皮肤就抖,小护士没摁住扎歪了。 方泽搓搓眉头,表情很勉强,“最后一次。” 陈星扶额,居然还讨价还价? 正巧旁边有个小男孩在扎针,也跟妈妈讨价还价,“再扎一下我要加两根棒棒糖一支冰激凌,而且是最后一次!不然我就哭!” 他妈妈哄他:“好好好咱最后一次……” 方总跟小男孩一样有原则。 “您等一下小姐姐。”陈星跟那边扎针的小护士要了一根棒棒糖——护士们为哄孩子准备的,拿回来塞进方泽嘴里,“好了您继续。” 小护士噗嗤就乐了。 方泽:“……” 这破员工要造反怎么着! “领导,咱都烧39度了针是必须要扎的,犯上的罪咱回去再议,扣奖金什么的没意见,请您吃一个月关东煮不要海带蘑菇也行,只要您别动就成……哎!成了!” 方泽:“……” 不知道是糖太齁还是胳膊上的手太凉,或者她的转移注意力大法太奏效,这一针居然没什么感觉。 小护士也是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顺口表扬:“您真勇敢先生。” 方泽:“……” 因为要挂两瓶水,护士给安排了一张床位,方泽开始不想去,又是被陈星硬拉上去的,陈星感觉领导应该一个月之内都不想再看见她了。 “身体才是革命本钱嘛,您今天好了明天才有力气训……不是,鼓励我们啊。“陈星给他盖好被子,“你睡一会儿,我去买牛奶,你还有什么想吃的不?” “跪安吧。”方泽心累地摆摆手,大概已经气饱了。 “是,我告退了。”陈星告完了退着走了。 方泽揉揉额头,一半头疼一半无奈。 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二次打针,第一次打针的惨烈记忆犹新,那次他挨了好几针,手肿了还不让哭……如果那时候陪他打针的人能稍微有点耐心,或者塞给他一根棒棒糖,或许今天就不是这个样子了吧。 方泽看了看慢吞吞的点滴,是陈星给调的,不知道要滴到猴年马月…… 陈星出门后给老徐打了电话,把罗菲同志给卖了,说陪她在医院,老徐依旧高深莫测地笑,嘱咐她太晚就不要回来什么的,也不知道信还是没信。 为了防止露馅,她又给罗菲打电话串口供,被这家伙审了一通,“啧啧……又是领导啊,加班这么晚有奖金不……” 有屁奖金,医药费还没报呢。 陈星在医院便利店买了点吃的,出来意外遇上了一个不怎么想见的人。 “呦,巧啊。”高远看见她也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换上了他那副标志性的欠揍脸,“老太太又病了?啧,真是怪不容易的,你在HZ赚那点实习生的工资够一天开销么……这个世界啊有钱解决一切,你就是老看不开,大好的‘钱’途给你不要,耽误了老太太的病也不知道是赚是赔……” “谢惦记,我外婆挺好的。”陈星勾了勾嘴角,笑得坏坏的,“钱当然重要喽,但是你给那点不够,有魄力你给我一半身家啊?” “呵,”高远像是听了什么大笑话,“听你这意思是又傍上新冤大头了?到底年轻啊,还真有人跟我爸一样蠢。” “你往你爸头上扣屎盆子他本人知道么?”陈星的嘴遇上高远那是半分也不客气,“你要实在羡慕我这样的,自己也去傍个冤大头呗。” 高远鼻子差点气歪了,这女人从小就跟他过不去,但凡两人吵,他从来都占不到便宜——不过又有什么呢,她也就是耍耍嘴皮子的能耐,真以为这条道那么容易走?没有“高达”抬举她,她屁也不是。 “那就祝你好运喽。”高远不屑地看着她,意味深长地说,“希望你这次傍上的别太早蹬腿。” “承你吉言,也祝你好运喽。”陈星走了两步又回头打量他一眼,“忘了问候一句,你这个时间来医院是治痔疮还是口臭的?” “你……”高远恨不得把她脑袋捶爆了。 “高远你买个东西怎么那么墨迹!”远处过来一女人,手里拿着份病例,“马上就轮到我了你干什么呢!” 陈星笑了笑说:“呦,不是你病啊,看这样是挂的妇科?不会是意外那什么了吧?” “你给我等着!”高远恶狠狠丢下句话就走了。 那边赵珂珂看着陈星皱眉,“那谁啊?” 高远走过来吐了口唾沫,“姓陈那个贱人。” “她就是陈星啊。”赵珂珂想起什么似的又多看了陈星后脑勺几眼,眼神复杂,“我刚才来的时候好像看到了方泽的车。” 高远一听就不高兴了:“你能不能别一口一个方泽,你他妈现在是跟我在一起!” “你嚷嚷什么……” 陈星回病房时方泽好像睡着了,抬头看一眼点滴进度,差点吓掉魂——一瓶居然滴完了! 她急忙通知护士过来换了点滴瓶,陈星感觉陪领导挂回水能减寿十年,但凡她晚两分钟回来,这位领导就要无偿献血了。 “你怎么又回来了?”方泽烧得迷迷糊糊,俨然不记得自己刚才干了什么好事。 陈星在泡麦片,闻言瞅他一眼,“领导,救驾给不给记功啊。” “?” “点滴调速忘了?”陈星把牛奶递给他,“我回来的时候都抽了半袋血了,您来挂回水顺便无偿献血,境界太高了啊。” 方泽:“……” 有没有这么邪门,领导表示怀疑,但无力反驳。 第二瓶在陈星监督下一直滴到凌晨,方泽已经睡熟了,此时距离上班还剩几个小时,她索性趴在桌上补觉。 第二天上班陈星得做方案构思,不知道是不是没睡好,一点灵感都没有,从早上到现在已经喝了三杯咖啡。刘玲玲看她实在睁不开眼,忍痛割爱把自己的两袋咖啡贡献给她,“陈星你昨晚上干什么去了?” 昨晚上后半夜她其实是睡了的……睡得还是床,方泽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她抱床上去了,早上还睡了个懒觉,某位病了一晚上的领导买了早点还送她上班,整个人看起来比她精神多了。 “没睡好。”陈星随意解释说。 “噢,我看你今早上跟方总一块来的?我还以为你让领导吓傻了呢。” 陈星:“……” 设计小组今天开了几次会,方泽决定单独弄一个办公室出来,这样能保证方案保密。可陈星搬到新办公室之后却不太舒服,因为于天明有事没事总来给她指手画脚。 “小陈,儿童房用材你不大熟吧,不是一定要追求高价环保的,像硅藻泥吧,是环保没错,成本高啊,颜色饱和度也不行,方案竞标价格也是主导因素,水平大差不差的情况下,当然是预算低的有希望成功。” 这大哥好像很注重养生,每天端着个热水杯走来走去,也不知道泡得什么玩意,味道特别挑战人的神经。此时那水杯就在陈星头上,味道简直要熏烈天灵盖。 “是,我正在熟悉材料,谢谢于哥提醒。”她捏着鼻子偏头咳嗽一声,借口站起来,“抱歉,我去趟洗手间。” 方泽抬头看了她一眼,眉头微皱,“老于,你这是喝了多少偏方了,有用没用?” 于天明摸摸没剩几根毛的头,叹气,“这不就是个心理作用吗,不喝眼睁睁地看着头发每天掉,喝了就感觉掉得慢了似的,别说啊方总,这回的方子还挺管用的,我儿子说我长头发了!” 方泽无言以对,是个人都长头发。 陈星为照顾领导鞠躬尽瘁,可能是被传染了,接连两天脑袋发沉,什么思路都没有。于天明的话更是让她焦躁,正因为她自己清楚自己的短板,才越想快点弥补,恨不得一天补全几年的经验。 不过于天明总来看她的方案这让她挺别扭的,她不太了解这人是不是平常就这样,或者就是单纯的好奇她的水平,可现在他们三个人实际上是处在竞争立场,这样未免有些不太好。 从洗手间出来她去了茶水间,倒了杯滚汤的热水熏鼻子,老徐说这样缓解感冒,热气确实能缓解头疼,她熏了一会儿感觉有了点思路,好容易抓住一点头绪,一时想出了神。 “鼻涕要进杯子了。”方泽站门口看她半天,不知道她在练什么功。 他这一出声不要紧,陈星吓了好大一跳,右手一抖,一半热水都倒在了手背上,“呼……” “别动!”方泽抓住她的右手,拿掉水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