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河赶忙解释:“爸,武汉都封城了,真的不能办酒席!老辛太公家也不办呢,我们家……” “别人办不办我管不着,但我们家必须办!你姑姑姑婆舅舅舅公,我都打电话通知了!你要是敢拆我的台,折我的脸,我打断你的腿!哼!” “诶?爸!爸!” 见父亲已经进了超市,赵小河饭也吃不下了,郁闷地看着地上的碎杯子。 “你最近脾气忒大了啊!有话不能好好说吗?不是摔碗就是摔杯子!这些不要钱买的吗?抚水河里能漂钱来吗?”听到动静赶出来的魏香桂,看见地上的碎杯子顿时来了气,站在超市门槛上冲着里面怒声数落。 “酒席一定不能办吗?”陈兰兰低声问赵小河。 “不能办。”赵小河十分肯定地回应,见老婆盯着自己,马上给了个笑脸,同时冲超市里挤了挤眉,“劝劝呗。” 陈兰兰摊了摊手:“这个我还真没法劝。” 说完转身看向还在噼里啪啦的魏香桂,“妈,我来扫,你去看着小北吧。” “你就不能安生点儿吗?!”魏香桂不管碎杯子了,几步上前责怪起了赵小河,“不回家还好,一回家不是砸东西就是和这个闹那个吵的!家里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妈,不是小河要和爸闹,是村里不让初三办酒席。” 陈兰兰到底是外嫁进来的,对年祭并不是那么热衷,赵小河几句话就让她决定了站老公这边,这会儿把缘由推给了村委会。 “如果全村都不办那就不办,但不能就咱一家不办。”魏香桂也不是很执着于办满席,她非常了解儿子的脾气,立刻来了这么一句话。 “小河是村干部,只怕他必须带头。”陈兰兰委婉地替赵小河说出了他想说的话。 “别的我不管,如果初三村里有人接了魏家庄的亲戚,那我们家也必须办酒!之前小河已经让舅舅生气了,不能再抹舅舅面子!”魏香桂说这话的语气很坚决。 对于她来说,婆家亲戚可以不管,但娘家亲戚一定不能不管。厚田镇与赵家洲隔得近,两边结亲的很多。光魏家庄就有五六家与赵家洲有姻亲关系的人家。逢年过节走亲戚,同村的人会约上一约,有时天气不好还会拼车来做客,到时候如果别人都来赵家洲高高兴兴地吃酒,就她哥哥一家不能来,他们必定会成为全村的笑话,这对于她来说是万万不容许的,何况之前哥哥本来就因为来赵家洲之事生了气,她都做好了初三让儿子当面再向舅舅倒酒赔礼的打算。 “那是肯定的,要不就一起做,要不就都不做。”公公已经发火了,不想再让婆婆生气,陈兰兰抢声打了个哈哈,一边冲赵小河使眼色,“小河是吧?” “都不能办酒,我们更不能办。” 有时在外面为了更好地展开工作,赵小河偶尔会说半句违心话,但在父母家人面前他着实不屑于撒谎。 他这话一出口,魏香桂便生气地警告上了:“你要是惹得你舅舅再犯高血压,以后就别喊我妈!哼!” 说完气乎乎地进了超市。 “你就不能委婉点和爸妈说吗?”陈兰兰闷闷地埋怨赵小河。 “这事委婉不得。离初三没几天了,我要再委婉,酒席的东西就全备齐了。” “你不委婉他们就会不准备吗?说你一根筋你还不承认!”陈兰兰一边扫玻璃碎片一边睨着他,“我劝你最好别再和他们说这事儿。” “那怎么行?!全村现在都开始进行动员工作了!” “啧!你别这么死脑筋行吗?”陈兰兰略微走近了一点他,压低了些声音出声,“我的意思是你别先从爸妈这边下手啊,你忘了你是怎么解决老舅的事儿的?” “你的意思是说……”赵小河这才反应过来,“我明白了。” 陈兰兰笑着点点头:“你再给云子打个电话,我估计云子那边肯定没问题,你压根不用担心老舅的事儿,现在要做的是姑姑、姑婆以及舅公那边的工作。从年轻人入手,我感觉问题应该都不大,毕竟现在电视和网络对肺炎的宣传力度很大,只要看电视的和爱上网的,都知道肺炎的严重性,年轻人的警惕性更强。” 说到这她捂嘴笑了起来,“没准儿人家早打算好了初三不来赵家洲,只是爸妈太热情、他们实在驳不开爸妈的面子,假装答应,到初三那天再找借口不来呢。” “爸不是说打电话都答应了来?” “爸每次办酒请亲戚有多热情你还不知道吗?八成就是他一厢情愿认为人家乐意来。” 这话给了赵小河很大的信心,他也觉得有道理,转身就往外走。 “诶?你去哪儿?” “打电话啊。”他扬扬手机,快步往院子外面走。 “你饭还没吃完呢。” “收了。” 赵小河说话时已经快步走到了家门口的马路对面,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开始一一给姑姑姑婆以及舅公(即父亲的舅舅)家年轻一辈打电话说明因肺炎疫情正月初三家里暂不办酒席的事,没想到真如陈兰兰所言,得到了年轻人的一致同意,都表示会和家里的老人做工作。 “武汉都封城了,还敢出去聚餐啊?就算你不给我打电话,我也不会让家里人去的!现在可不是讲礼数的时候,会要命的,一不小心就得团灭。” 一个表兄带着玩笑的话让赵小河瞬间找回了刚刚已经失去了的胃口,再次回到自家院子里的时候,他叫陈兰兰再盛来了一碗饭。 “怎么?都搞定了?”陈兰兰笑眯眯地看着他。 赵小河边吃边向老婆竖大拇指:“老婆真是料事如神。” 陈兰兰有些得意:“所以还是得听老婆的话吧?” “我什么时候没听你的话呢?”赵小河笑着应声,想了想,又冲她做了个嘘声的动作,“你别和爸妈提这事儿,你就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等亲戚们打来电话再说。” “我才不提呢。”陈兰兰佯装心疼地叹了口气,“就是家里的盘盘碗碗该死。也罢,反正初三不办酒,留那么多盘碗也没用,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行了,我也不管你了,你吃完饭就把碗搁这儿,回头我会来收拾,我回屋陪小南小北睡午觉了。” 赵小河点头,匆匆扒完饭,给赵三福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八房基本搞定,问他那边如何。 赵三福叹着气说出了头痛二字:“得看大家的吧,最后让少数服从多数。我这房……难。” 知道赵三福说难,那就一定是难上了天,赵小河有些郁闷,转念想到赵有根是赵三福所有的五房的人,他这才真正意识到赵三福的难处,不由得摇起了头。 “最后让少数服从多数……” 赵小河在脑子里反复咀嚼着这句话。 他把赵三福派去做各房房族长工作的人拉进了一个新群,向大家打听劝说的结果,只有赵振兴给了肯定回应,赵文峰则表示还在进行中,表示有七成把握,别的要么说难,要么没回应,让他头有些大。 他在村东路上随便找了块石头坐下,拿出随身带的笔记本,将赵老甲和赵老辛的名字写出来,在边上打了勾,在赵老己的名字边上打了个问号。 想想又在每个人的名字边上各打了个括号,写上了赵振兴、肖红妹和赵文峰。 赵老甲宠爱孙子,所以听了孙子的话;赵老辛怕老婆,所以听了老婆的话;赵文峰是赵老己的孙子,有七成把握,说明希望很大。 那么其他四房是否也有这样这样的突破点呢? 他把这个意思编辑好发在劝说群里,等待大家的思忖。 半晌,赵文峰给了个主意——[碧茹年前拿奖学金给老庚太公买了个特高级的按摩椅,老庚太公高兴得不得子,逢人就夸孙女有出息,说他那一房的男崽哩子都抵不上他孙女一个,也许碧茹在老庚太公面前能说上话] [我把碧茹拉进来]——他又补充,很快就把赵碧茹拉了进来。 [村长,我和我大伯正在一起劝我爷爷,等我们好消息]——赵碧茹艾特赵小河。 赵小河正要回应,赵振兴又艾特了他:[村长,老乙公那边也许可以派航宝去] [航宝?]——赵小河失声笑了起来——[航宝是小学生啊,他才不会管大人的事] [我让他管他就会管]——赵振兴偷笑。 [哦?他听你的吗]——赵小河发了个疑问表情。 [如果我蝙蝠侠战车送给他,他肯定唯我是从]——赵振兴改了坏笑表情。 [那可是你最喜欢的乐高,你这是要下血本吗]——赵文峰笑着问。 [如果我这宝贝能为这次防疫派上用场,那也不错] [所以你打算用这个唆使小朋友一哭二闹三上吊劝他爷爷吗]——赵文峰大笑。 [别用唆使这个词嘛,好像我在犯罪似的。诶,你是不知道航宝有多痴迷我的蝙蝠侠战车] [好了,不说了,我找航宝去]——赵振兴又艾特了一下赵小河——[村长,等我好消息] [要注意方寸啊]——赵小河赶紧提醒。 [明白!请村长放心]——赵振兴发了个敬礼的图片。 这时,赵碧茹把赵磊拉进了群,随后赵磊艾特了赵小河:[村长,请把老丙太公交给我和赵一] 赵一是赵老丙正在上高三的孙子,赵小河有些犹豫:[高三的功课那么紧张,赵一会参与这事儿吗] [赵一说抗疫不是一个人的事,应该人人责任。他还说平常成绩过得硬,也不差耽搁这点功夫,他本来还想同我去当抗疫志愿者,我没答应,但他坚持要做点什么,说不能让以后大家提起这场全民抗疫事件,他没有半点可谈的资本]——赵磊一口气打了一大段话。 见他这么坚持,赵小河亦是求之不得。 这边赵小河才应允赵磊,赵方忠的电话便打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