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赤元历一二九年二月八日。 春节早已在连天的炮火中悄然溜走。气温渐暖,生机复苏,赤木城周围虽然一片狼藉,但依旧有顽强的嫩绿色从大地各处废墟中钻了出来。 今天早晨在赤木城中发生的一件事令联军大为兴奋。 愤怒的程阮杀了一名黑龙城的医生。 而今的赤木城中总共有三大势力,一是守军,二是黑龙城,三是北方部族。 在沈源和程阮的紧密合作下,这三方的力量向来同进同退,合作无间。甚至连赤木城内的许多人都没有意识到赤木城内原来还能分出派系来。 但程阮亲手在众目睽睽下杀了黑龙城的医生,赤木城内的局势瞬间就紧张了起来。 黑龙城的首领是沈源,可不是程阮。 即便是沈源,要亲手杀死一个在内部体系中具有极高声望的医生,也必须要有说得过去的理由。 哗然的黑龙城众在短时间内聚集了起来,将程阮团团围在了里面。 北方部族紧接着赶到,冲入了包围圈。以玉青兰为首,将程阮护在中间。 双方剑拔弩张、互不相让之间,火药味越来越浓,已经有不少刀兵出了鞘,反射出一片明晃晃的光。 沈源却偏偏这时候失踪了般,迟迟不见露面。 玉青兰见势不妙,一直在试图调停。但程阮却丝毫不领情,连一句口头的道歉都不愿意做出。 到了最后,她甚至愤愤然指着地上倒毙的尸体,大声吼叫,说这医生是个蠢材,不光没有治好沈源,还险些害死了他。 双方的冲突很快演变成了难以控制的流血事件,在混乱的大环境下,似是连双方的高层也难以遏制事态的发展。整座赤木城很快便乱成了一锅粥,处处可见厮打成一团的异能者。 第三方势力守军依靠科技力量,绝对战力方面并不逊色于北方部族或是黑龙城。但彼此间本是战友,守军又没有强有力的主心骨,向来是以沈源马首是瞻的。面对这种情况,他们竟是束手无策,只能勉力维持赤木城内的局势,并且加固对外的防守,生怕被外面虎视眈眈的联军钻了空子。 联军方面反应很快,立刻召开了作战会议,不过短短半分钟的时间,便调动了大军扑向赤木城。 东侧战线上的联军一直以来都没在守军手中讨得什么便宜,尤其是程阮率领北方部族加入赤木城防守序列之后,联军便几乎不怎么敢主动出击了。 这么多天下来,联军上下都憋着一口无名火气。 根据赤木城内反馈过来的情报,联军轻易便做出了推断。他们一致认为,沈源定是在前几日的赤京城一行中受了重伤,甚至可能只剩下半口气了,才会让程阮有如此失态的举动。 这种赤帝国内乱的状况,完全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良机,联军哪里肯放过?以中田乾野等人为首的联军将领点齐了兵马,疾速向赤木城奔袭而来。 来到了赤木城下,联军众人才发现,眼前的赤木城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更乱。 天上甚至有两个此前从未出现过的至圣境强者在交手, 滔天圣威将这片大地打得颤鸣不已,即便是训练有素的士兵想要站直身体都变得十分困难。 在突然扑出的联军攻势下,赤木城内仓促组织起来的抵抗几乎没能取得任何成果,短短十多分钟的时间,联军便基本夺取了赤木城的控制权。 后知后觉的赤木城守军被打得丢盔弃甲,慌忙间退出了赤木城的区域。如果不是程阮和玉青兰在忙乱中指挥得当,加上空中交手的两名圣者及时相护,守军的伤亡数量还要再向上翻个数倍。 联军还欲衔尾直追,却被中田乾野喝止了。 “全军戒备!探查赤木城地下情况,构建临时营地!这太简单了些,当心是他们的计谋。” 自从上次在黑龙城手里吃了个天大的亏,险些被沈源追杀至死后,中田乾野就变得格外小心。 这次能夺下赤木城,已经是意外之喜,再穷追不舍,很可能会乐极生悲。 随着中田乾野的军令,联军迅速将赤木城区域掌握在了手中。中田乾野见状心下稍安,刚准备寻个地方喝口水,却忽见自己的副官火烧屁股般向自己奔了过来。 中田乾野心中大震,不自觉地涌起一股惶恐的情绪。 “怎么了?”还没等副官跑近,中田乾野便沉声喝问。 “大……大人……我们……我们找到了沈源……”那副官一脸见了鬼的神色,连语气中都充斥着不确定的意味。 中田乾野眉头大皱,“说清楚,找到了什么?” “沈源!” 中田乾野依旧是一副不解的神色,“沈源的什么?” “沈源本人……他……他被抛下了……现在就在军区他自己的卧室里,昏迷不醒!” 中田乾野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这……带我去!立刻清空方圆一公里内的所有人!” 当中田乾野风风火火闯入了沈源卧室的时候,正看到一个面如金纸的男子躺在床榻上,双目紧闭,额间还有冷汗涔涔而下。 床头柜上摆着半碗未喝完的棕褐色药汁,地上则胡乱丢着许多染血的绷带,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腥臭的味道,似是有一块肉正在腐化。 中田乾野看着床上的男子,面色数变。他心下万般不信,但又隐隐期盼这会是真的…… 如果眼前的沈源真的是沈源,那对联军来说就真的是天大的喜讯,而对赤帝国守军则是永远无法洗脱的耻辱。 自己搞内乱,被敌人突袭,慌乱撤退中竟然连重伤的主将都没带…… 中田乾野不禁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怀疑自己是不是活在梦里。今天发生的一切,一次又一次地超越了中田乾野的预期。 “沈源!快醒醒,你老婆不要你了。”中田乾野凑近沈源的耳边,充满恶趣味地呼喝出声。 沈源的身体轻轻抽搐了一下,最终也没能睁开双眼,只是口中无意识地呓语出声,不知道在念叨什么。 中田乾野对沈源哪里会有半分痛惜之心,当下令副官去提了一桶凉水,直接浇在了沈源身上! 沈源浑身一颤,弹身从床上坐了起来,却见到一 把明晃晃的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你?!中田乾野?”沈源满面惊愕之色,虚弱的声音几乎要被他牙关的轻撞掩盖下去。 中田乾野冷笑一声,“造化弄人啊。我真是万万没有想到,和你的第二次见面,竟然就是这般光景。” 沈源苦笑,“我也没想到……你们攻破赤木城了吗?” “是啊,真是块儿难啃的硬骨头。”中田乾野哈哈大笑,“你老婆,你老丈人和丈母娘,黑龙城那些不识抬举的杂碎,都被我们砍成了一堆肉泥,你想去陪他们吗?” 沈源面色惨变,愣怔了一会儿后,狂吼着挥拳向中田乾野面门打去! 中田乾野冷哼一声,并指成刀,轻轻在沈源后颈上斩了一下。 沈源应声晕倒,再次软倒在床上。 “关起来,重兵把守。”中田乾野转身,冷冷吩咐道:“倾注医务力量,沈源不能死!他还有大用。” 与此同时,赤木城外三十里的一处高地上,程阮和玉青兰正并肩眺望远处渐趋安静的城市。 “这群智障,还真是很傻……”程阮颇为无趣地嘟囔,看向赤木城的眼神有些幽怨。 玉青兰轻笑着摇头,“历史上也有许多令人啼笑皆非的故事,现实往往会让人觉得虚假。联军作为进攻方,不可能放弃这样大好的机会,只要他们忍不住动了,这一切都会顺理成章地发生。” “而且我们这也算是兵行险招。一个不慎,满盘皆输。” 程阮想了想,问道:“你是说沈源?” 玉青兰点头,“当然。他可是我们这边的主心骨,让他亲身犯险,你就不害怕吗?如果中田乾野一见面就要杀他,可如何是好?” 程阮伸手拍了拍腰后的星界跨越图腾柱,摇头笑道:“可别小看他。他已经破入极意境了。虽然没了八件圣器傍身,但他还有神魔假面。就算是至圣境强者要杀他,都不那么容易。” 玉青兰微愣,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已经破入极意境了?这么快?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程阮幽幽一叹,低声说道:“眼下这场大战,对旁人而言是一种困苦磨砺,对他的促进,又何尝比旁人小了?可别忘了,他这个锚点,才是这一切的根源……” “七次双界牵引而未死,对他身心的锤炼,根本难以用常理揣度。加之八圣器的元素真魂,还有亲眼目睹姬闸身死时的怒火为引……” “他本就是个极意境巅峰的祭司。而今因缘际会之下,直接跨入极意境,并不值得太过惊讶。” “只是他的根基还稍显薄弱,与元素间的亲和力未至,还需要一段时间的沉淀,才能真正拥有极意境的威能。” “饶是如此,而今的他,也比以前强了太多太多。那八件圣器的爆亡,反而是一种成全。否则太过依靠外力,对他而言绝非好事。” 玉青兰听得眉头紧皱,良久后才长长一叹,看向程阮的眼神满是怜惜。 “他……还有多久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