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久展压根不知道自己大哥和江程心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那天之后他大哥就不见了,江程心也不见了。 温久展对大哥很崇拜,亦很尊敬,如同对待父亲一般。 温久容对他说,他跟江程心不合适,他心里不痛快,但面上没表现。 他想他跟江程心已经订婚了,不管合适还是不合适,他都非她不可了。 可哪成想,后来江家和温家长辈们坐在一起,取消了他和江程心的订婚,还对外宣称。 至于江程心去了哪里,江家和温家的人全部缄默不言。 以江家和温家的实力,他们不允许有人议论报道这件事情,不允许外人调查江程心,谁也没办法查到一点儿蛛丝马迹,包括温久展自己。 温久展直接去问母亲,这才知道江程心跟大哥一起私奔了! 温老太太其实看过了温久容和江程心的结婚证。 那是温久容离开前,去见了温老太太,给她看的。 乍一看到那张结婚证,温老太太都吓了一大跳。 她看着温久容,半天都没讲一句话。 温久容说:“心心已经是我的女人了,她不能再嫁给二弟。” 温老太太站起身,在房间里走了走,带着点微怒地指着他:“你不知道你是做什么的?你怎么能拖着那么好的姑娘陪你受罪呢!你——” “我知道,我的职业很危险,随时丧命,给不了心心保障,但她已经是我的女人了,既成了我的女人,那就要接受我的一切,我也会跟她说明我的一切,她若不愿意再跟着我,我也不会勉强。” 温老太太问:“你跟她说了吗?” 温久容道:“还没有。” 温老太太哼声道:“你还没说,你就把人姑娘霸占了,你这是问人家意愿的意思吗?” 温久容:“……” 是他要霸占的吗? 是她老是勾引他! 还言语挑衅他,他只是……让她后悔说了那话而已! 再说了,她若不愿意,她也可以阻止的,但她没有,是她心甘情愿交给他的。 温久容不应话,只一身冷沉地站在那里,板着脸说:“反正我跟她已经领了结婚证,也成了正式夫妻,这事也改变不了了,她惹愿意跟着我,我就带她离开。去哪里,我不会跟你说,但我会跟你报平安。” 那天之后,温久容当真走了,连带着江程心也走了。 江程心既也走了,说明她愿意跟着温久容。 离开前,温久容向江程心坦露了自己的一切,包括他的工作,以及他有可能会随时丧命。 江程心纵然很震惊,但又觉得在意料之中。 她看见他的第一眼就觉得他不是普通人,如今听到了他说的职业,她更加坚信他不是普通人了。 江程心说:“我不怕,生命可短可长,长命百岁不代表就活的快乐,我要的不是长命百岁,我要的是跟心爱的男人一起,过这世间最美好的生活。” 温久容问她:“不会后悔吗?” 江程心说:“不后悔。” 温久容看她半晌,突然伸手拥紧她,低声说:“如果哪一天我不在了,你不要一个人,你找个爱你的男人嫁了,让他代替我守护你,照顾你。” 江程心当时直接踢了他一脚,说他乌鸦嘴,还说不用他交待,他若不在了,她会立马改嫁! 温久容轻叹,这女人就是这么的水性扬花,他只是那么说说,她还来真的。 但温久容同时又放心了,纵然不舒服,但又觉得若哪天他真不在了,江程心有别人照顾,他也确实能放心。 她若一直孤身一人,他在九泉之下也不能安心。 后来温久容就带江女士去了谍城,因为谍城是军商联盟的发起地,是最安全的地方。 每次出任务离开时,温久容都会对江女士说:“我一定会回来的,你好好等着我,不许红杏出墙。” 他说的如此坚定,江女士也相信他会回来。 事实证明,他每回都说到做到了。 她十九岁跟着他,起初他离开,她还很忐忑,可后来他回回都能安全回来,她也就少了忐忑。 在一起三年,他出任务的次数不少。 第四年,她二十三岁的时候,怀上了温柔。 从她怀孕到生产,温久容没离开过,那两年,他没有一个任务。 生下温柔,温久容抱着她和女儿,低声说:“就起名叫温柔吧,她是我给你的所有温柔,她也是你给我的所有温柔。” 他把一生中所有的温柔都给了她,把杀戮给了别人。 后来温柔逐渐长大,温久容出任务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直到那一次,他离开前跟她说了同样的话,他说他一定会回来,让她等着他。 可她没有等到他。 他食言了,他没有回来。 再后来,她接到了一个电话,说她丈夫车祸身亡。 她知道,他不是车祸,他只是死在了战场,这样的说辞只是给他的死划一个不被怀疑的句号。 江女士回忆到这里,眼泪像断了的雨水一般唰唰唰的往下流,她抱着温柔,哭的撕心裂肺。 从接到那通电话,她哭了整整一天后,她就再也没哭过。 她告诉温柔,她爸爸车祸死了,她没带温柔,自己去把骨灰领了回来。 说是骨灰,但有多少才是他的尸灰,江女士不知道。 但这是他在人间留给她的唯剩的东西,哪怕是假的,她也要带回家。 你不回来,没关系,我把你接回来。 江女士把温久容的骨灰安置在卧室里,让他与她朝夕相伴。 改嫁么。 她的心随着他去了,她还哪里有心再改嫁给别人。 活着的时候说给他的话,无非是故意逗他的。 如果她知道他这一次一去不再返,她一定会跟他说,她不会改嫁,她会一直等他,等到身死寂灭,你就是在地狱也得回来陪着我,不然我就会孤独一身。 温柔抱着江女士,看她在怀里哭的稀里哗啦的样子,她从来没见母亲哭的这么伤心过。 爸爸去世时,温柔不在,在学校。 等温柔回来,妈妈已经没哭了。 但温柔知道,妈妈哭过,因为她的眼睛又红又肿。 可妈妈从不当她面哭,这还是头一回,温柔亲眼目睹母亲哭成这样。 温柔的眼睛也红了,眼泪也流了下来,她紧紧地抱着江女士,不发一言。 原来父亲不是跑长途的司机,原来父亲有那么神圣伟大的职业。 她真的从来没了解过父亲,没了解过母亲。 温柔吸了吸鼻子,拿了纸巾给自己擦擦脸,再给江女士擦脸擦眼泪,把她哄睡了,她这才起身离开,回了卧室。 顾慕臻已经洗了澡,换了睡衣,靠在床头,腰以下盖着被子,一边看手机一边等她。 见她推了门进来,他侧过脸,准备说一句:“你都在你妈妈的卧室里呆了三个多小时了,马上快一点了。” 可这话还没说出来,那个走进来的小女人就冲到了床上,伸手将他一抱,嚎啕大哭了起来。 顾慕臻:“……” 他立马把手机甩开,将她抱进被窝里,紧紧搂住,着急地问:“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哭了?还哭成这样!” 温柔不说话,只一个劲的哭,哭的顾慕臻的心也跟着疼了起来。 他拿手为她擦泪,又去吻她的眼睛,拿纸巾给她擦下巴上的泪珠子,嗓音沉沉道:“有什么伤心事,跟我说说,说了就不伤心了。” 他低叹:“你别哭。” 他吻住她的唇,手也从她衣摆下钻了进去,用热情逼退她的伤心。 等她不哭了,软在他的怀里气喘吁吁,他这才抱起她去洗澡,将她脸上的泪痕全部洗干净。 也不知道刚刚怎么吻下去的。 眼泪鼻涕横飞的。 顾慕臻也是对自己佩服了,将彼此洗干净,又换了衣服,过来换了床单,换了床被子,这才抱着温柔,躺在被窝里,让她说刚刚怎么了。 温柔把自己所听的关于爸爸和妈妈之间的爱情以及生离死别说给了顾慕臻听。 顾慕臻听完,先说一句:“你别又哭。” 又接着说:“生死是件很正常的事情,就算你爸爸不是那样的职业,是个普通人,也会有天灾人祸呢。” “你看这外面,意外不是天天都有么,如果这事儿是刚刚发生的,我会陪你一起伤心,可这事发生了那么久了,你实在没必要再伤心了。” “你母亲现在有你,有我,有顾续,还有温老太太,有温久展,有江家那么多的人关心她,陪伴她。她不会孤独一生,也不会寂寞一生,如果她开口,愿意照顾她的男人很多。” “她对你爸爸用情至深,不愿意改嫁,那说明她心中还装着你爸爸,既然人在心中,那在她眼里,你爸爸就永远没有走,她也是充实快乐的。你也不用为你母亲担心,这么多年她都过来了,她比你远有智慧的多。” 温柔翻了个身,闷闷不乐。 道理是道理,人情是人情,她能想得通,但不一定过得了心坎。 谁让他跟她说大道理了! 温柔不想理顾慕臻了。 顾慕臻从后面抱住她,又将她翻过来,看她有没有哭。 见她没哭,他终于放下心,轻拍着她的削肩说:“不要多想,好好睡觉,我觉得让你妈妈开心的方法是再给她生一个外孙女。” 温柔:“……” 这男人可真会趁火打劫。 她这头还伤心呢,他倒好,就想着生女儿! 温柔一脚踢开他,扯了被子蒙住自己,再滚到一边,跟顾慕臻‘分庭抗礼’。 顾慕臻:“……” 他默默地移过去,将她连人带被子搂进怀里,再揭开被角,钻进去,将她抱住。 她要是挣扎,他就低声威胁:“你不让我睡觉的话,从今晚开始,咱们就造女儿。” 温柔:“……” 温柔乖乖地呆在他的怀里,不敢乱动了。 江女士在另一个卧室已经睡着,温久展却没有睡,他在自己的卧室里,温忆归在他这里,他坐在床沿,看着摆在床沿的婴儿床,看着婴儿床里睡的酣甜的温忆归。 他默默地想,大哥,这个孩子带着你与心心的一切,又回到了温家。 你的灵魂和你的意志,也再次归来。 你放心,我会把他培养成才,成为不会输你,更不会输我的温家最强继承人。 陈河和李以也在温家住下。 反正温家别墅占地很大,前前后后都有院子,都有客房,不说住个十人八人了,就是住一百人,都没问题。 第二天起床,江女士的情绪就恢复了,但因为昨晚哭过,又是哭着入睡,早上起来眼睛就红肿的厉害。 她用遮暇膏遮了又遮,没遮住,索性也不遮了,就那样肿着红眼泡出去。 一出去就看到了正抱着温忆归过来,准备敲她卧室门的温久展。 温久展今天要去一趟公司,起来就想先把温忆归抱给江女士。 他跟江女士分夜照看温忆归,昨夜在他那里。 还没敲门,江女士就出来了。 温久展正准备伸手将温忆归递给她,可一抬头,视线一下子就捕捉到了她漂亮脸蛋上那十分明显且不合适宜的红眼框。 温久展一愣,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默默抿住唇,他很想问:“昨晚你哭了吗?” 他很想问:“为什么哭?” 他很想问:“是因为陈河,而想起大哥了吗?” 他很想说:“就算没大哥,我也会照顾好你。” 他更加想说:“我可以代替大哥,做你的男人。” 但好多话,从心里发出,到了嘴边,就是没办法讲出来。 他垂下眼,默默地将温忆归递给她,并说了一句:“我今天要去公司,忆归给你照顾。” 江女士将温忆归接过来,孩子还在睡,她看了一眼,又冲温久展说:“你忙你的,平时你在家,孩子也是我照顾,什么时候给你照顾过。他还在睡,你不用抱起他,过来跟我说一声,我过去看着他就行了。” 她说着又朝温久展的卧室走。 温久展本来应该要立马下楼去公司,可看她进了他的卧室,他也鬼使神差地跟了进去。 他看着江女士把温忆归又小心地放回婴儿床,再推着婴儿床往门外走。 见他杵在门口,她轻斥:“你去上你的班啊,别站在那里挡路。” 其实还早,因为温久展要开七点的早会,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这会儿已经六点半了,实在不能再耽搁。 温久展只好退出去,下了楼。 唐姜早就在门口等着了,见他出来,立马打开车门。 等他上去,唐姜将车门关上,又立马上了驾驶室,开车出去,往温氏企业的大楼去了。 顾慕臻昨天刚到,今天不工作,江衍和吴锦易已经上班很久了,他二人虽然年轻,但工作能力不弱,江衍出自江家,吴锦易出自吴家,又有温家这样的亲戚后台作基础,两个人只要稍加雕琢,就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有他二人在那边盯着,顾慕臻也放心,不急于上班。 但在自己家里,想睡到几点起就睡到几点起,想跟温柔来一个晨起运动,就来一个晨起运动。 那是随时随地的事情。 但在温家,不行。 虽然昨晚睡的很晚,为了哄温柔,顾慕臻也是身体力行地折腾了一番,早上他还是起的很早。 七点他就穿好,出了卧室门。 这个时候温柔还在睡觉。 顾慕臻没喊她,先去顾续的婴儿房,看顾续。 见顾续醒了,一个人坐在床上玩玩具,顾慕臻笑,走过去将他往怀里一搂,开始给他穿衣服。 顾续抬起萌萌大眼睛,对顾慕臻说:“粑粑,你好懒,我已经玩了半个小时了。” 顾慕臻一边拿衣服一边说:“小孩子不能起太早,得多睡觉。” 顾续说:“你在教我怎么当个懒宝宝吗?” 顾慕臻翻白眼:“我是在说你太勤快了!” 顾续问:“勤快不好吗?” 顾慕臻不理他,拿了衬衣领的毛衣,往顾续头上罩。 顾续呜呜了两声,等头钻出来,伸胳膊钻袖子,看着顾慕臻的侧脸:“爸爸每回给我穿衣服都没妈妈温柔,我喜欢妈妈给我穿衣服。” 顾慕臻:“……” 我也喜欢你妈妈给我穿衣服呢! 你个小屁孩,我就是不想让你妈妈给你穿衣服,才每天先你妈妈起来,给你把衣服穿了! 顾慕臻觉得儿子越长大,越遭他讨厌! 最好快点长大,自己穿衣服! 顾慕臻将顾续的两只胳膊穿好,又拿起他的腿,给他穿裤子。 穿好裤子,拿了毛绒绒的拖鞋给他穿上。 然后拍了一下他的小屁股:“下楼吃饭。” 顾续已经两岁多了,到今年的八月,就要过三岁生日了。 他已经不再吃奶l粉,每天都以吃饭为主。 他也能够自己独立吃饭,虽然吃的慢,但他吃饭的时候不喜欢别人喂他,妈妈喂他也不要。 他已经能够清晰的说话,表达自己想表达的意思,也能稳稳当当地走路,只要他不故意摔跤,或是用飞的速度乱跑,他就不会摔跤。 但虽然他能自己走路,不会摔跤,顾慕臻也还是紧紧地跟着他,到了楼梯处,直接将他拎起来,抱着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