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宮婢正斜跪在旁边,给安蓉慧捶腿,秋蝉走了进来。安蓉慧让宮婢出去,暖阁里只剩下她和秋蝉。 秋蝉轻轻说,“皇上从卫国回来,就没有再见怡妃一面。” 安蓉慧伸手取一颗果仁放嘴里,说道,“这世上有几个男人不喜新厌旧的,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秋蝉微微凝神之后,笑道,“端王爷可不是一个喜新厌旧的人,她对娘娘的心,奴婢这个外人看了,都感动不已。” 安蓉慧喝一口茶水后,才开口,“所以本宫才冒着死的危险帮他。” 外面的风起,秋蝉去关窗,“又到秋天了。” 安蓉慧叹息一口,“是啊,又到秋天了。我还是在先皇的灵堂上和他匆匆见了一面,甚至连话都没有来得说一句。我一直都在想,如果当初,我拒绝进宫,拒绝当这个皇后,情况会怎么样,我是不是已经和他成亲了,有了自己的孩儿。” 秋蝉回想起当日的情景,不由说道,“娘娘!当时您和端王爷都是没得选择。太后如果有更加亲近的人,也不会选择娘娘您。而端王爷若是有朝中势力,也不会无能为力。” “或许这就是本宫的命。”安蓉慧无力地道。 秋蝉说的一点都没有错。从年龄上看,只有她是合适的人选,而且是唯一的人选,如果她不答应,她的父母亲人便会有危险。她根本没有选择。 而端王,虽有王爷之尊,但是一个不受宠的王爷又能够做什么呢。 所以她要得到权力,他也要得到权力,他们两个人只有站在最高点上,才能将自己的心愿实现。 初秋,夜晚微凉,一个黑衣人一手甩了几粒银针,针中的失魂香毒素随针注入守在凤仪殿外的七八名侍卫脖颈处,他们立刻僵硬如雕塑,但面色如常。 “谁?”安荣慧感觉有人闯进来,警惕喊道。 “慧儿!”多么熟悉的声音。 “慧儿!”闯进来的黑衣人,将脸上的面罩拉下来。 “云麟!”安蓉慧完全愣住了,眼角的泪水留下来,“真的是你!” “是我!”李云麟轻轻地唤着她的闺名,缓缓上前,拥住她娇柔的身子,“我来看看你。” “可是皇宫之内,太危险了,你不要命了。”欣喜之余,他更多的是关系他的性命安慰。 李云昊温柔笑道:“别担心,我进得来,就出的去。” 安蓉慧赶紧擦擦眼泪,“我知道你的本事,我一直都知道的。” 秋蝉也是热泪盈眶,“我出去看看。”她赶紧出去,给他们望风。 “你怎么说来就来了,事先也不派个人来通知一声。”安荣慧蹙眉道,“要是我以为是刺客,惊动了禁卫麻烦了。” “我是跟随李云昊过来的,和你见一面之后,我还要赶回云川去。” “你跟随皇上过来的,那……” 安荣慧的话并没有说出来,李云麟便点点头,“那场刺杀是我做的。但是失手了,没有想到李云昊的功夫居然这么好,我倒是小看他了。” “皇上的功夫很好?”这个可是她从来没有发现的。 李云麟笑道:“他没有机会在宫中展示,你不知道很正常。” “但是太后也不知道。”这才是她真正奇怪的地方。 “她不知道就让她不知道好了。”李云麟道。太后最终不过是他奔向地位的踏脚石。 “我们还要分离多久。”说着,安荣慧依恋地靠在他的身上,“我不想我们一直都这样分开,尤其是有的时候,还要……”要侍寝才是她最难过的事情,但是她还不能表现出来。 李云麟紧紧抱着她,“你我分离的日子不会太久,等到我夺下李云昊的江山,你我就可以长相厮守。” 安蓉慧双手环住他的腰身,声音轻柔,“我知道你的苦楚,要不是先皇偏心,那皇位怎么会被李云昊抢走。” 李云麟心中似有一阵暖流流过,他扶起安蓉慧的身子,静静地凝住她,头缓缓地压下去。 一番缱绻,最终还是要分开。 李云麟起床穿衣服,安荣慧坐在床上,神情落寞,“你还会再来看我吗?” “我会回一趟云川,然后还会回来,所以很快我们又会见面的。”说着,他弯身,在她的脸颊上亲上一口。 安蓉慧温柔道:“我等你。” 李云麟笑着拍拍她,然后飞身出去。 黑影在树林的空隙中一晃就不见了。未央正在给娘亲烧着纸钱,陡然黑影掠过,吓了一跳。 突然又刮来了一阵风,纸钱飞了起来,灰尘乱舞。未央赶忙提着灯笼,摸黑急急跑出那片林子,仿佛身后老是有人在跟着她一样,她踩着微冷的路面,折过漫长的巷道,跑回了永乐宫。 月华绿珠一干人见她魂不守舍地进来,跑得鬓发皆乱,珠钗松散,不由得面面相觑,连声问,“娘娘是撞见什么人了吗?” 绿珠眼疾手快地斟了杯茶上来,未央一口喝下,才缓过气道,“ 刚才我看到一个黑影嗖的一下从我的身边闪过,吓死我了。” 绿珠微笑道,“可能是树影,外面的风这样大,那树影看起来就和鬼影似的。”,又扬声唤道,“坠儿,给娘娘端杯安神茶来。”,坠儿一边应声下去。 月华道,“宫中虽然禁止烧纸钱,但是大家偷偷得都会烧点给自己的爹娘亲人。或许有其他的人也正悄悄地这样做了,怕被人撞见,所以才慌慌张张地吓到了娘娘。” 未央点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是我自己大惊小怪,吓着自己了。” 绿珠端端正正行了个大礼,说道,“娘娘,以后无论去哪里,你都要带着奴婢,奴婢可是再也经不起吓了。” 月华笑容满面,“这下好了,娘娘的心里踏实了,我们也就踏实了。” 未央微微一笑,“难为你们担心我。”说着,让绿珠端水来,重新为她匀面挽髻,又换了套衣裳,方才坐下看看书。 但是眼睛盯着书,可是心却不在书上……心里全都是那个人凝视她的模样。 相府的杂物房里坐着几个人。 居中一人,身型微驼,头发花白,颌下胡须半长,眼睛却囧囧有神,眸色犀利。坐在他左侧的男子,虽已到不惑之年,但面色如玉,保养得挺好。右边的是位年轻男子,眼睛有些小,五官也寻常,但眉宇之间却隐藏锋芒。另外还有一名俊朗的年轻人,和一个貌美的年轻女子。 俊朗的年轻人,是范世杰,范绍礼的长房长孙。年轻女子,正是皇上的妃子贤妃。 范世杰道:“皇上突然来探望爷爷的病,是试探多一点,还是关心多一点。”他从和皇上一打照面就开始仔细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倒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 范绍礼冷笑:“世杰,你还是太年轻,历练不够。” 范世杰却不服气道:“爷爷,皇上不过比我大一两岁,我哪里就年轻了。” “可是皇上有五年监国的经验,而你可是从去年才开始跟着你父亲管理府中的事务。你可不要小看这五年,有与没有差别也是很多。” “他不一样被太后和爷爷掣肘吗?”范世杰最不满意的就是家里的人总是将他当做是一个小孩子一眼看待,即使现在让他参与一些机密的事情,但是他的意见也总是不够重视。 范绍礼摸摸胡子,“你以后就会明白爷爷的这番话了。” 贤妃道:“爷爷,您真的决定那么做了吗?” “一朝天子一朝臣。老夫已经经历三朝,如果不能再进一步,后面恐怕就是杀身之祸了。” “可是一旦失败,我们整个范家将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范仲康冷哼道:“即使我们不反,范家也不一定就无虞。皇上在监国的期间就查出我们盗用国库的赈灾库银,我们家大业大,难保不再被他抓住把柄。” “既然爷爷父亲都决定了,那么孙女一定跟随。”贤妃看着范绍礼道。 范绍礼很是欣慰:“从小,你就有些男儿心性。让你进宫也是无奈之举,等到我们大事成了,爷爷才给你择一门好的亲事。” 贤妃弯身道:“谢谢爷爷!” “那丽嫔娘娘那边?”范世杰望着范仲康问。 范仲康恼道:“本来还以为丽嫔进宫能够让世杰拿到宋城的兵权,结果她毫无进展。” 范世杰也不满道:“我看她是打算直接攀上皇上的这根高枝了。” 范绍礼转向贤妃:“你去试试丽嫔,不能让她坏了我们的大事。” “是,爷爷。”贤妃在心里冷笑,丽嫔,你以为你可以蒙受圣宠,就能上天了吗,这正是你一步步迈向地狱的前奏。 “你们需要我做些什么!”默不吭声的范准道。他一向都少言寡语,做起事来,却是好不留情。 “你禁军那边的人手都安排好了吗?”范仲康眼睛一斜,从自己身边的年轻男子身上划过。 “改换的人都已经换掉了,到时候,秦枫会生病,然后禁军会整个由我来节制。”范准的冷冽低沉道。 范准乃守护皇城的禁军副统领,康嘉三十二年,武科第二名,被康嘉帝钦点为禁军副统领。 范仲康道:“范准,大事成了之后,封侯拜相,你当领首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