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瞅着她,凌厉的眸子里夹杂着挑衅,“臣弟曾听闻,陆长风的萧,永乐公主的琴,堪称卫国双绝。难道那都是讹传吗?” 提到长风,未央的心里微微一颤。陆长风的萧,永乐公主的琴的确被称为卫国双绝,元宵宴上,他们两个人总是会合奏一曲,以添兴致。可惜,今年……不知此刻父皇有没有想到她,有没有到娘的坟前,给她点燃一炷香。 “长风实至名归,而臣妾不过是浪得虚名罢了。” “怡妃过谦了。如果哀家请怡妃弹奏一曲,不知怡妃愿意否?”太后淡淡问道。 虽然,她用的是一个问句,但是太后的问句,试问有几个人敢说不。 未央忙起身,出席,上前,跪倒,咬唇道:“谨遵太后旨意。臣妾献丑了。” 那边,几个宮婢已经将琴搬了过来。 未央坐到琴架后边,微微凝神,十指微动,如水的琴音从如葱根的指间流淌出来。曲仍是那支曲,在卫国已弹奏无数遍,然则身在异乡,又逢团圆时刻,思念倍增,原本吉祥欢快的音调却生出了哀伤的味道。 似乎所有的人都被那种低沉婉转的琴音吸引,没有人留意到李云昊闪动的眸光。 不期然,砰的一声,整个厅子刹那阴暗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的身上。 未央大惊,忙起身跪在地上,磕头,“请皇上,太后恕罪。” 座中的贤妃幸灾乐祸道:“怡妃妹妹,你用了多大的力,连琴弦都断了。” 太后叹了口气,神色很是暗淡,“皇帝,好端端的琴弦怎么会断了,莫不是上天有什么提示。哀家总有不详的感觉。” 跪在地上的未央手足一片冰凉,只觉自己掉入了一个阴谋之中。所谓的弹琴不过是幌子,最终的目的就是让琴弦断掉,然后给自己一个罪名,或贬或杀。 “怡妃,你的心中似有很多的怨恨。是在恨朕吗?”年轻皇帝的淡漠声音冷冷响在头顶。 话音刚落,席边服侍的绿珠急急冲了出来,“皇上,太后明鉴。公主,啊,不,怡妃娘娘只是一时失手。”,她跪在地上颤巍巍说道。 兰妃轻笑,“好忠心的奴才。” “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太后淡淡说道。 绿珠缓缓抬起头,乞求的目光可怜兮兮地望着太后。 太后点点头,侧头看向皇帝,“果然是个护主的奴才。” “皇上,太后,臣妾手拙,乃臣妾一人之过,臣妾自请领罚。”她头抵在冰凉的地砖上,鼻子涩痛得要滴下泪来。 皇帝狭长的凤眸微敛,冷冷道:“来人,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奴才拖下去,送到浣衣局。” “慢着。”未央倏地抬起头,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李云昊,“臣妾愿与绿珠一起受罚。” 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讲,这样只会让他更加生气。假如她默认了,也许过一段时间,她对着他撒娇献媚,求着他将绿珠放回来,也未可知。可是,她不能眼看着绿珠被罚,自己无动于衷,更加做不到对他撒娇献媚,费力讨好。 “你在反抗朕的旨意?”李云昊的声音冰寒。 厅上之人无不屏气凝神,就连朱秀敏也被他周身的威严震慑住,未敢多说一个字。 未央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和他对抗的勇气。只见她紧紧捏住绿珠颤抖的手,一字一句说道:“臣妾愿与绿珠一起受罚。” “哼,朕的决定还轮不到你来干涉。”李云昊冷嗤一声,“穆琛。” 穆臣会意地吩咐几个侍卫进来,拖了绿珠就往厅外走。未央死死抓着绿珠的手,却终究抵不过侍卫们的力道,眼看着绿珠被拖了出去。 “李云昊,你……”她倏地站起来,咬紧了唇瓣,才没有让早已泛滥的泪水流出来。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直呼皇帝名讳可是要杀头的。 “怡妃,绿珠虽然是你的随侍婢女,但是在雪国还是要守雪国的礼节。宮婢没有传唤,是不得随意御前发言的。让绿珠在浣衣局好好反省,也是皇帝的一片苦心,你不要太难过。”,此时,朱秀敏的神情看上去颇为为难。她一直都是一个善良的女人,一个善良的太后,不是吗? 未央冷眼看她一眼,视线转向李云昊,“陛下,处置完了臣妾的婢女,接下来该轮到臣妾了吧。” “怡妃不知礼数,恃宠而骄,降为嫔。”李云昊冷冽的声音传来。 未央含泪一笑,行礼“怡嫔告退!”,说完便转身。 “站住。跪着出去。”李云昊冷冷道。 未央苦笑,她的膝盖又要跟着她倒霉了,连转身都没有,她强忍屈辱,直接跪了下去,一步一挪地往前走着。 坠儿和五儿早已吓得三魂掉了七魄,哪里还敢跟出去。 宁王李云弘微微眯了双眸,这般清冷倔强的女子不禁让他的心头微动。 “皇兄。”李云瑾想要为未央求情,但看到皇帝眸中的怒气之后,生生闭了嘴。 从她下跪的位置,到大厅门口的位置并不远,但她好像走了千年。膝盖上的寒意沁入心底,好像是他昨晚微凉的吻。明明她和他就是为了利益而硬绑在一起的陌生人,为什么他不继续让他们做陌生人,却一定要将她置于如此不堪的境地。 终于到了大厅门边,她扶着门框站起来,来不及揉发疼的膝盖,就踉跄地跑了出去。 兜转了几圈,她也没有找着回永乐宫的路。从大厅出来的时候,披风还在五儿的手中,自己没有来得及穿,整个身子被冻得冰凉,牙齿咯咯作响。 虽然时不时有太监宫女从身边经过,又有侍卫巡逻,但她始终没有上前问。 强大的自尊心迫使她继续没头没脑地找着,直到夜幕降临,才疲累地一屁股坐到一块石头上,仰天长叹,“老天啊,永乐宫到底在哪里啊。” 冰冷的石头冻得她一个激灵站了起来,见到脚边一根小树枝,遂捡起来,蹲在地上画了一个李云昊的简便头像,然后扔掉小树枝,站起身,用脚使劲地踩上去,“死李云昊,臭李云昊,死李云昊,臭李云昊。”,仿佛只有这样骂着,才能稍稍平息自己心中的愤恨。 “再骂也没有用,他是不会疼惜你的。”一道戏谑的声音在身后突然响起,吓了未央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