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 看着赵青青飞奔向青年,李蝶飞愕然不已,在她的印象中,赵青青可是那种看到男生打架看都懒得看一眼,打人的时候眉头都不皱一下的冷美人。 这个热情的赵青青,是从哪里蹦跶出来的? 然后赵青青直接趴在了青年的后背上,脸蹭着脸,而脸庞称不上俊朗的青年丢掉手中的香烟,满是无奈。 这一幕,在李蝶飞眼中很温馨。 “你好,李蝶飞,青青的班主任。”李蝶飞伸出手,很自然的自我介绍道。 “稍等一下。”青年伸出手犹豫了片刻又收了回来,摆脱掉粘人的妹妹顺便把鱼竿递给妹妹,然后沿着青石板走到池塘边。 人字鞋晃动的声音很刺耳,他要做什么?洗手。 赵青青一阵无力,哥哥又“现宝”了,她盯着李蝶飞,只要这个女人露出一丁点不屑,她就要在接下来的午餐中,让这个魔都女人认识一下什么是香辣鲫鱼!什么是湘南口味! 丝毫没有察觉到赵青青不友好视线的李蝶飞看着使劲搓手的青年,莞尔不已,还真是一对奇葩兄妹。 洗完手,青年一边跑上来一边使劲在裤子上搓掉水渍,刚伸出手。 “哥,鱼上钩了!快点快点!” “稳住!稳住!” 青年一边喊着一边赶紧跑过去接过鱼竿,可是一秒两秒,鱼竿毫无动静,他转头看向妹妹,纳闷道:“哪呢?你逗老子是不?” 赵青青嬉皮笑脸道:“李老师,你不是说要体验一下农村生活吗?跟我来。” 若不是班主任老师在场,青年洗的干干净净却一无所获的手肯定是要拍打在妹妹屁股上的。 等到两人进屋,青年脸上却一脸恬静的笑意,他当然不会因为妹妹的调皮而生气,手持鱼竿怡然自得。 “哪有哥哥在妹妹面前自称老子的。”一进屋,李蝶飞情不自禁的嘟囔道,颇有些没话找话的嫌疑。 “是哥哥把我养大的,他自称老子怎么了?”赵青青熟练的在厨房忙碌,虽然已经是一点过头了,但熟悉哥哥饮食习惯的她,很清楚哥哥还没有吃午饭。 “需要我帮忙吗?”李蝶飞哑然,没有在这个实在不能让人愉快的话题上纠缠。 她没有经历过失去父母的痛楚,但并不意味着她不会为孩子的惨痛经历而心有戚戚焉,她很善良,很多人都这么说,她自己也觉得善良是不可或缺的秉性。 “来者是客,再说您是老师。”赵青青熟练的反其道而行,或者说是激将法。 “那我参观一下。”李蝶飞利索的退出厨房。 嗯?赵青青恨不得给自己来一巴掌,恨恨的瞪了一眼,头一次发现这位班主任还有如此狡猾的一面。 作为班主任,李蝶飞对学生是相当负责任的,也许是因为初做老师的热情,也许是因为她打心底里想做一位优秀的园丁。 可老师这个行业最考验人,最折磨人,做父母的尚且会把自己的不快转嫁到孩子身上,不高兴了会拿孩子做出气筒,孩子犯错没耐心教导了伸手就打,做老师的面对各色各样的学生,想要一如既往的保持热忱敦敦教诲,不是一个“难”字就能说得清道得明的。 但至少入职半年以来,每一个学生的家长她都尝试着尽量多做交流,已经开了两次家长会了,两次都是从早开到晚,她有一分钱加班工资? 晚上还和几位离学校近的家长坐进了茶楼,这让很多同年级班主任嗤之以鼻,她却不以为意,高尚是当今社会最容易被妒忌的东西之一,因为太多人心怀卑劣。 家长不在外地工作的她会一一家访,而之所以到现在才到赵青青家,是因为学校方面压根就没有赵青青哥哥的联系方式,前几天好像有突发事件赵青山打过学校的电话,结果她要了电话号码再打过去,那头死活说不认识赵青山。 最关键的是,赵青青本人也极度不配合,总不可能连哥哥的联系方式都没有吧? 毫无疑问,李蝶飞很早就意识到了整个班级属赵青青家最贫困,作为拥有国家经开区的全国百强县,土砖房的占比肯定很低,富裕点的乡镇,一间土砖房都找不到,至于没有液化气的家庭,李蝶飞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在感叹自己能吃到正宗柴火饭的同时,更多的是怜悯这对身世可怜的兄妹。 正堂里那对年轻夫妇的黑白照片格外的触目惊心,让李蝶飞不忍多看。 屋子里为了减少灰尘扬落,在墙壁上钉满了纸张,有的是日历纸有的是奖状,又或者是薄一点的纸箱,只要是大一点纸张都能利用,但在它们被钉在墙上之前,还发挥了别的作用,或是练字,毛笔字钢笔字,或是记录或是各类学科的草稿,她凑近几张奖状,因为是背面向外的,再加上时间有些久,所以得艰难辨别奖状上书写的内容。 赵青青,三年级下学期期末考试第一名以兹鼓励。 赵青青,四年级上学期其中考试第一名以兹鼓励。 赵青山,初一上学期期中考试第一名以兹鼓励。 赵青山,初中段奥数竞赛全省第一名特此颁发。 赵青山,初中段化学竞赛全省第一名特此颁发。 …… 到最后,李蝶飞看完了所有奖状,无论是赵青青还是赵青山,从没拿过第二名。 突然间,她盯着摘抄的“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寥寥十个字,不能自已。 一个穿着拖鞋胡子邋遢,衬衫洗得惨白。 裤子破了几个洞而且还沾了些洗不净的油渍。 看上去有些拘谨,拿着自制鱼竿抽着劣质香烟,父母早逝初三辍学的青年。 能写出这样的字?能深刻的读懂《精神意志》?并且以调侃的态度去补充尼斯的诸多论点? 差点忘了,他还养大了赵青青,一个在她看来,丝毫不比自己这个京都大学高材生逊色的怪物!他们的父母逝世时,他才多大?仅仅十三岁。 高中时期看《撒哈拉故事》不知道哭了多少次的李蝶飞,在这一刻不禁有些眼眶湿润。 她躲进房间,又看到了两个书架,擦了擦眼眶,将书名逐一浏览。 最后,她随手翻开一本书,扉页上,一行极力内敛却掩饰不了狂放的字: 荣耀、名望、财富、爱情、骄傲,通通放下! 心有涟漪。 炸雷惊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