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脸沉浸在黑暗中,触及到那块濡湿时,眉心几乎拧断。 半晌,他终是挨着阮稚身边合衣躺下,将她轻轻的拥入怀中安眠…… 一夜无梦。 …… 阮稚现在是切切实实的闲人一个。 没戏可拍,没处可去。 从前单调的两点一线的生活,现在变成了一点,除了窝在家里也没地方可去了。 但是今天,徐怀深要带她去医院参观。 大概也是清楚她一个人在家闲着发慌,所以才有此一提。 然而阮稚一大早的便肚子疼,跑去上厕所,发现大姨妈光荣的降临了。 那种心情,真是糟糕到了极点。 叩叩—— 徐怀深站在外面敲门。 一两分钟后,阮稚拉开卫浴间的门,神色疲惫的靠在门框上看着他。 徐怀深把手伸过来,手指轻轻贴上她的额头,问:“怎么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是哪里不舒服吗?” “嗯。”阮稚点头,也没瞒着,直接说:“我大姨妈来了。” 听见这句话,徐怀深的眼底很明显的浮现一抹失望。 很多时候,阮稚都痛恨自己的敏感。 比如此刻。 如果她不够敏感,或许也就不会捕捉到徐怀深眼底一闪而过的失望了。 如此,她也不会觉得难过了。 有时候活的大大咧咧的,多好。 可她偏天生如此敏感。 而此刻,徐怀深的一个细微的眼神变化,都能触及到她内心最敏感的神经。 “没事。”徐怀深摸摸她的头发,语调依旧温柔:“不需要你做什么,就去陪陪我就好。” 其实是担心留她一个人在家里,会胡思乱想。 眼下这情况,只要她在身边,徐怀深才能安心。 阮稚心里难受的厉害,摇头,“算了,我还是在家里待着吧。” 她大姨妈光临的时候,肚子会痛,也会觉得精神不好,对什么事情都丧失了兴趣。 她跟着徐怀深去,也只会影响他的心情。 想想还是算了。 她说不想去,徐怀深也没逼着。 临走前,将中午的午饭都给安排的妥妥当当,又叮嘱阮稚:“想我可以给我打电话,开视频也没关系。” 他就站在自己面前,切实的存在,真实的温暖。 阮稚心中一动,便主动踮脚,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将整个人都贴近他。 “我会乖乖的。”她说。 “嗯。”徐怀深眼里有许多的不放心,但他还是转身离开了。 医院里的事情太多,徐怀深脱不开身。 可她又不想跟他一块去,他就只能顺应她的意,让她在家里待着。 但在家的周围,也安排了他的眼线。 阮稚站在落地窗前,目送着徐怀深的车开走,直到再也看不见了,捏着窗帘的手才慢慢的放下来。 像是浑身的力气都被抽丝剥茧,在这一瞬间都退散了个干净。 她走回客厅,将自己扔进沙发里,拿起遥控器开了电视。 漫无目的的换了半天的节目,却没找到一个好看的。 就在这时候,清脆的门铃声响起。 阮稚以为是徐怀深落了什么东西折返,当下拖鞋都没来得及穿,就跑过去开门。 门开了,站在门口的却不是徐怀深。 而是…… “徐夫人?”阮稚脸上的笑容,在这一瞬间消失殆尽…… 明深医院。 这一路上,徐怀深都是心里不安的。 车停在了明深医院的地下停车场里,他没有立即下车,而是拿出手机,给阮稚拨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就通了,那边,传来阮稚的声音。 “怀深?” 听上去,语气很正常。 徐怀深稍稍放心,问她:“在干嘛?” “看电视呢。”阮稚回答。 隔着手机,徐怀深似乎能想象得到她此刻懒懒的靠在沙发里的样子。 遂放下心来,道:“想我给我打电话。” “嗯。”阮稚点点头,“你好好工作,不用担心我。” “好。” 挂了电话,车里陷入安静。 徐怀深的一只手捏着手机,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 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产生了一种,不想上班的冲动。 就在他想打了电话,问问安排在家周围守着的手下时,车窗却被人敲响了。 徐怀深偏头,透过深色的玻璃窗,看见白薇站在外面。 “怀深。”白薇微弯着腰,一手扶着肚子,一只手扶着他的车门。 见他下来,白薇脸上的笑容更甚,“我刚才在那边看见是你的车,还以为看错了。没想到真的是你。” 徐怀深随手关上车门,神色冷漠的看了她一眼。 白薇一改平常的穿衣风格,今天穿的,是一件明显不合身的连衣裙。 裙子明显偏大,尤其是肚子那块,松垮垮的披在她身上。 很明显,这是孕妇装。 她的这身装扮,难免让徐怀深联想到她肚子里的孩子。 目光不由自主的从白薇的肚子上一掠而过,没有片刻的停顿。 即便只是飞快的一瞬间,却还是被白薇捕捉到了。 她连忙说:“我这几天吃不好,也睡不好,有点担心孩子,所以来医院看看。” 徐怀深目光略滞,视线一瞬定住在白薇的脸上。 半晌,听他道:“这个孩子,你要?” 白薇似乎被问的愣了一下,旋即展开笑颜,点点头,“当然。这是我的孩子,是我的小天使,我当然要他。” 徐怀深眸色微深,却没说话。 白薇便道:“怀深,你也要的,对吗?” 徐怀深盯着她看了一会,道:“稚稚也怀孕了。” 白薇咬唇,表情难掩的伤心失落,低下头去,“我知道……怀深,就算你要娶阮稚,我也没关系的。真的。但是能不能请求你,不要剥夺我孩子的生命?你不娶我没关系,不要孩子也没关系,我一个人也可以的……” “白薇!”徐怀深声线沉了几分,盯着她的眼神里,依旧是没有丝毫的犹豫和感情,只是很冷漠的说:“那天为什么要给我下药?” “……”白薇的唇抖了抖,知道这事儿瞒不住的,尤其是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而原先,她也没想瞒着。 徐怀深既问,她便也正好趁机,将情感宣泄。 几秒钟后,白薇重新抬起头,她目光直直的看着徐怀深的眼睛,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是,是我下的。因为我不甘心。” “怀深,我们认识十年了。十年!这十年,我对你的心意一直都没有改变过。我以为,只要我守在你的身边,总有一天你会看见我,会喜欢我,会接受我。但是我没有想到,会忽然冒出来一个阮稚。” “她几乎什么也不用做,就轻易的夺走了你的心。我是真的不甘心。” “给你下药,是我迫不得已,也是我最后的破釜沉舟。怀深,我没有想过要你娶我,更没有想要利用这个孩子。” “不管怎么样,有了那一晚,我已经无憾了。” “只要你允许,我可以带着孩子离开,永远的消失在你和阮稚的面前。” 白薇说的动情,可徐怀深听着,却依然是一脸的冷漠。 完全的不为所动。 白薇一直在注意他的表情,想从他脸上或者眼神中看见半点情绪起伏。 但是没有。 半点都没有。 徐怀深只是冷冷的看着她,眼神越来越冷。 最后,等她说完,他的眼里已经不剩下半点温度。 他说:“白薇,这个孩子,不可能留。” “为什么?” “因为阮稚,她会没有安全感。”徐怀深说,“而我,也不允许他的出生。” “怀深……”白薇一慌,见他要走,便上前一步,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认识十年,她怎么会不了解他的性格。 他虽然性格温柔,但绝对是说一不二。 决定了的事情,也绝对不会退让或妥协。 这就是徐怀深。 一个表面温柔,内里狠决的男人。 但白薇,她还有一个重要的筹码—— “我爷爷临终前跟我说,要我嫁给你。” 徐怀深步子一顿,猛地回头,冰冷的视线如一把尖锐的锥子,一下刺中白薇。 …… 徐夫人不是一个人来的,跟在她身后的,还有一个中年女人。 这女人,阮稚自然是认得。 是上次在徐家,要给她抽血化验的那位医生。 客厅里,徐夫人坐下,那位医生就站在她的身侧。 没等阮稚坐下,徐夫人就已经开口:“阮稚,我今天来也不为别的事,就是来看看你。顺便……把上次没弄完的事,再弄一下。” 阮稚血液一僵,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对面的徐夫人。 自阮稚“怀孕”以来,徐夫人的态度有很明显的转变。 但是那转变是为了什么,阮稚心知肚明。 徐夫人并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对身侧的医生下命令,“开始吧。” 阮稚本来是要坐下来的,闻言,她又站了起来,并往旁边退了两步,眼神警惕的看着徐夫人,以及那位医生。 徐夫人淡淡的看着她,“别害怕,就只是抽个血而已。” 阮稚握住手腕,“我早上吃过饭了。” 徐夫人和医生对视一眼,医生说道:“没关系,影响不大的。” 说着,她便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根针,朝阮稚走过来。 阮稚连连后退,人已经退到了沙发后面。 “我不需要做检查。”阮稚说。 徐夫人凝视着她,“阮稚,你最好配合。” “徐夫人……”这一瞬间,她没有怀孕这样的话,几乎已经到了阮稚的嘴边。 但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怎么说? 说她没有怀孕? 那徐夫人就会嘲讽她,为了嫁给徐怀深,不择手段,怀孕这种事都能编出谎言。 那徐怀深之前的努力就都白费。 那…… 她还有希望吗? 徐怀深说,孩子迟早会有的。 他们日日在一块,总会有的。 好像现在,能怀上孩子,就成了她最大的希望和光明。 所以,不能说。 阮稚坚守着最后一片寸土,对徐夫人道:“我不需要做检查,请徐夫人立刻离开这里。” 她的语气,引来徐夫人极度的不悦。 徐夫人拧起眉头,对阮稚的那一点点耐心,也顷刻间消失了。 她朝医生使了个眼色,道:“直接开始吧。” 无论用什么样的方法,哪怕是摁着阮稚,也要抽血送去化验。 女医生得到了徐夫人的许可,便直接冲过来,一把拽住了阮稚的手腕。 她的力道大的惊人,阮稚几乎没时间反应,就已经被拽过去,摁在了沙发上面。 “你放手!”阮稚挣扎着。 但是无用。 那女医生用膝盖顶住她的后腰,一只手反扣着她的手腕,动作很快。 阮稚只觉得手腕上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她回头便正好看见那针管里吸上嫣红的血。 像是有什么,一瞬间破裂。 所有的希望,都破碎了。 阮稚无力的看着女医生将针尖拔出,徐夫人看着那管子鲜血,道:“一个星期后,便知分晓。” 阮稚无力的瘫软在地上,连哭,都哭不出来。 只是瞪着两只眼,喘息着。 门口传来说话的声音,林沫和简甜正要敲门,却见门自己开了。 再一看,竟然是徐夫人带着人从里面出来。 林沫现在是容太太,身份尊贵。 徐夫人对她倒也是客客气气的,就是觉得有点意外,“容太太怎么会来这里?” 大概是想到什么,徐夫人略回头看了一眼。 视线穿过玄关,看见瘫软在沙发边坐在地上的阮稚时,似乎意识到什么,又回头问林沫,“容太太认得阮稚?” 林沫点头,“阮稚是我闺蜜。” 简甜察觉不对,伸头往里面看了一下,发现阮稚坐在地上,还是那副表情,顿时不客气的质问徐夫人:“你对阮稚做什么了?” 徐夫人保持微笑:“阮稚怀孕了,我是来看看她的。” 简甜:“真的?” “当然。”徐夫人笑了笑。走了。 林沫和简甜这才进屋。 徐夫人上了车,又赶紧拿出手机,上网搜了一下容烈和林沫的婚礼。 不搜不知道,一搜吓一跳。 当徐夫人看见穿着伴娘服,站在新娘身边的阮稚时,震惊的瞳孔猛缩。 阮稚跟容太太竟然是闺蜜? 当初林沫的婚礼,徐家也是去了的,徐夫人也在现场。 她就说,第一次见阮稚,怎么就感觉像是在哪儿见过…… 原来是在那场婚礼上。 “夫人……”身边的女医生看见这张照片,也略担心,“阮小姐该不会告诉容太太吧?容爷一旦插手,阮小姐那边……” 徐夫人皱着眉,透过车窗看了一眼那边的别墅。 半晌,她道:“即便容爷手眼通天,这也是我们徐家的家事。更何况这关乎徐家的后嗣,就更轮不到容太太来管了。” 话是这么说,但徐夫人仍然是有些担心的。 离开两小时后,又派人送来了一堆的补品,说是给阮稚补补身子。 简甜望着茶几上大大小小的盒子,“这……这也太夸张了吧?怀孕的人需要这么补吗?” 怕不是会营养过剩?反而不好? “这徐夫人到底安的什么心啊?”简甜直摇头,“反正我是看不懂。” 林沫则将视线放在了阮稚的身上,从她们过来开始,阮稚就一直靠在那,表情沉重,话也少的可怜。 此刻,阮稚就盯着桌子上的那堆补品,在发呆。 林沫往她身边坐近了一些,“稚稚,徐夫人没对你做什么吧?” 阮稚讷讷回神,摇头,“没有。” 可她的状态,却很让人担忧。 阮稚站起身,“我去下洗手间。” 可就在她站起身时,简甜却忽然发出一声惊呼:“天啊!” 阮稚回头,就见简甜抬起一只手,指着她的裤子,“稚稚,你流血了!” 阮稚这才发现,她的裤子上渗出了点点血迹。 虽然不多,但因为她今天穿的是浅色系的裤子,看着还是很显眼。 阮稚赶紧说:“我没事。” 然后就去了洗手间。 她坐在马桶上,只觉得一阵无力。 过了会,门口却响起了林沫和简甜的声音—— “稚稚,你好了吗?” “还没。”阮稚调整呼吸,回了一句,伸手去抽纸。 门外,林沫听见她的声音,明显松了一口气,但还是很担忧,“稚稚,徐夫人该不会是来给你打胎的吧?” 阮稚的手一顿,嘴角浮现一抹苦笑,但还是说道:“不是。” 她弄干净了,打开洗手间的门。 林沫和简甜站在外面,皆是一脸担忧的看着她。 阮稚扯出一个微笑道:“真的没事,不用担心。” …… 明深医院这边,徐怀深刚下会议,出门就看见站在那的白薇。 与早上见面时不同的是,她的手里多了一张孕检单子。 “怀深。”白薇迎上来,也不管徐怀深身后跟着出来的那些医生护士,只是紧紧的跟随他。 白薇和徐怀深认识十年,王淼是认得她的。 此刻看见白薇,也没有不打招呼的理,便开口说:“白小师妹来了,好久没见你了。” 白薇也礼貌又乖巧的打招呼:“你好,王师哥。” 说话归说话,还是一步不落的跟在徐怀深的身侧。 一行人已至电梯前。 眼看着他们要上去,白薇还跟着。 徐怀深脚步停下,所有人也跟着停下。 他微微侧身,看着白薇:“你还有事?” 白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