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拢了一层橘黄色灯光的少年,神色清淡,黑眸随她而动,见她抬头,递了奶茶过来,“心情不好,喝点甜的。” 他声音低醇,却比奶茶还甜上三分。 林一诺耳尖骤红,上午的场景莫名浮现于脑海。 扑鼻而来的冽冽清香,灼烫耳朵的低低细语,脸贴胸膛的阵阵心跳,原以为已经淡掉的情绪再度席卷而来,甚至比当时还要猛烈,以致勾起心跳如雷的无边悸动。 悸动? 这个词的出现让林一诺一息回神,在明灼出声疑惑前,率先冷静开口,“谢谢。” 柔软的小手划过指尖,明灼知趣的没多问,只是说:“不知道你的口味,我依我的口味点的,要是喝不惯的话,再去买一杯。” “你的口味?” 林一诺红唇抵着吸管,微微抬头看他,一双眼被灯光照的流光溢彩,愈发勾人。 明灼眸子一紧,喉头溢出一声不轻不重的‘嗯’。 林一诺轻眨眼睫,乖巧而又懵懂,“这么巧,我也这个口味。” 她喜甜却怕腻,点奶茶一般都是半糖,没想到他居然和她口味相仿,而且点的也是她惯爱的芋泥。 凑巧。 明灼眉尾轻扬,窃喜之感蓦然涌上心头,黑眸乍亮,“喜欢就好,要往哪走?” 林一诺不答反问,“你怎么在这儿?” 明灼默了三秒,不辨真假道:“遛弯儿路过。” 林一诺莫名想起熊霄那句‘打球路过’,也不知道谁传染的谁,这种一戳就破的烂借口,也好摆在她面前。 吸了口奶茶,嚼碎珍珠,咽下,“做人坦诚一点不好吗?” 明灼从善如流,“我担心你,过来看看,没受委屈吧?” 猜到和听到是两个概念,尤其他声音又那么好听,一字一句跟糖块似的,听的人心里甜丝丝的。无形之中消弭了她堵在心口的抑郁情绪,整个人看起来比刚刚要有生气的多。 林一诺抬手晃了晃奶茶,唇角的笑意不多不少,甜而不腻,“明少爷千里迢迢送奶茶,我要是再有事岂不是不给你面子?” 明灼听出她的一语双关,本能的勾了勾唇角,还未说话,便见她双眸一亮,声音软软道:“喝人嘴软,挑个地儿,我请你吃饭。” “我家。”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林一诺愣了一愣才捂着嘴咯咯笑弯了眼,“我又不是没地方去,干嘛非要去麻烦你。” 明灼想起刚刚姚朔递给她的那张卡,面上不动声色,“也不麻烦,我家就我外公外婆和一个阿姨。现在你林家回不去,许家又未必欢迎,还是你觉得露宿街头,比我家安全?” “噗。”林一诺莫名get到笑点,妥协道:“行吧,反正我明天也要请你吃饭,而且我孤苦伶仃,不值钱,不需要担心安不安全。” 他人都来了,话也说这么直白了,她再拒绝就是不给面子,更何况她现在可是‘孤苦伶仃,举目无亲’的小可怜儿人设。 明灼心下一喜,不动声色的打趣道:“谁说你不值钱?至少在我这里情义值万金。” “万金还……”林一诺目光忽的定在明灼侧后方,神色渐冷。 明灼回头,林满快步上前,满脸悔色,“诺儿,爸爸真不是你想的那样,爸爸是希望你能嫁到姚家去,姚少爷误会了,你可千万别误会爸爸。” 林一诺宁愿相信姚朔的判断,都不宁愿相信林满的解释。 但是为了大局,她还是需要装的一副不谙世事的愚蠢模样,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林满本不抱希望,但一听这话,当即抬手做发誓装,“天地明鉴,爸爸真的只是想让你有一个好的归宿,真不是姚少爷说的那样。” 林一诺听完,眼球轻缓的转了两圈,似乎在思索,片刻后,在林满满目期待中,温声开口:“我暂且相信你。” 林满喜上眉梢,手舞足蹈道:“诺儿,你一定要相信爸爸绝不会害你,爸爸一心都是为你着想,跟爸爸回家吧?啊?” 说着他伸手欲拉林一诺,可惜,指尖还未触碰衣角,手腕便被另一只白皙修长的右手给捏住。 冷汗瞬间布满额头,林满被迫抬头。 只见面前的少年端的是风雅如莲,风华绝代,独独那双桃花眼,冷的彻骨,恍惚间,仿佛人在北极。 明灼薄唇轻启,语调平缓,“不劳林先生麻烦,一诺今晚去我家休息。” 林满疼的钻心,但在不明身份的少年和林一诺面前,他不愿跌面,强稳着声线道:“……你是?” “文家外孙,明灼。” “文霖的外孙?”林满下意识松了口气,“我和你外公也打过交道,你先把手松开。” 话落,明灼松手。 林满垂眸一看,不粗不细的手腕上赫然紫红一片,刚松的那口气又堵了回来。 明灼右手往兜里一揣,语气不变道:“林先生既然和我外公打过交道,应当知道,我外公那人是个什么品性,我带一诺回去,林先生尽管放心。” 林满吃了亏,当然不敢再造次,佯装询问道:“一诺是愿意跟爸爸回家,还是去文家?” “文家。” 意料之中的回答,林满对着明灼笑笑,“那诺儿就麻烦你了,我明天再去学校接你。” 后半句虽是对着林一诺说的,但他完全没有等回应的意思,说完便匆匆上车离开。 明灼回身,不辨喜怒道:“他看你的眼神跟看摇钱树似的,你还搭理他干嘛?” “我当然有……” 林一诺说到一半觉得不对,抬头看他,眼露不悦:“你凭什么这么说我父亲。” 明灼在装傻和挑明之间考虑了一秒,果断选择后者。 “你不是林家千金,也不是许家外孙女,你来平城的目的应该跟海城的两起人命案子有关。” 从开口到结束,全程陈述语气,没有半点不确定。 显然他很相信自己的判断。 “理由呢?” 林一诺心理素质极好,即便是这种底细全中的情况下,她依旧很好的维持着最容易露出破绽的面部表情,不单从眼神到神色无一变化,甚至开口的话音还染上三分荒谬的冷笑。 若是旁人听完必会陷入短暂的自我怀疑。 但明灼没有。 他很快抽丝剥茧,“林满抛弃许婧母女,另娶他人的时候,许婧开始自暴自弃,干些不入流的行当,以此勉强维持生计,这种情况下,你觉得她的女儿会是什么性格?” “胆小,敏感,自卑,缺乏父爱。” “但我们第一次见面,你神色淡定,举止大方。第二次见面,你不惧危险,不屑身份,第三次见面,你高三九班,并不意外。” “抛开这些不谈,你对林家和许家的态度,与你真实性情大相径庭,且你出现的时机太过凑巧,让人不得不联想起海城命案。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你对我毫无防范,所以言语间,你是以旁观者的角度来评价许家和林家。” 林一诺扯唇一笑,还未作答,明灼便笑道:“做人坦诚一点不好吗?” 第二次被自己话堵住的林一诺:“……” 其实千般借口,万般理由,她能说到自己都相信,但他这句话一出,她莫名的想起他刚刚的直白坦率,和这两日的次次接触。 从医院到姚家,从学校到现在。 他要么是他乡遇故知诚心交友,要么是演技太好别有目的。 五五分的可能性,林一诺不可否认,偏于前者,她自信自己看人的本事是一回事,他有本事让她相信他毫无目的是另一回事。 换句话说,就算她这次真的栽了,那就是他段位太高,她本事不够,看人能力还未炉火纯青。 全当吃一堑长一智。 林一诺抬眸,直白的近乎傻缺,“你把我底儿掏的一干二净,不觉得有点过分吗?” 明灼心领神会,却又故意拐个弯子,“想知道我为什么非要现在戳破你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