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信?”王桂芝对李永昌的话有点不解,她又一遍问道。 “对,写信,”李永昌点了点头解释道,“我怕你被欺负呗,你每天给我写封信,我才能知道你到底过得怎么样。” “那你为什么怕我被欺负啊?”王桂芝步步逼紧追问道。 面前的女孩停止了哭泣,然而眼角和鼻尖还是红通通的,她皮肤又白,几缕乌黑的头发落在脖颈里。王桂芝不喜欢穿高领或是戴围巾,春夏秋冬她那犹如天鹅般优美的脖颈总是大大方方露出来的。 她的前身探着,和李永昌靠得近极了,李永昌似乎还能感受到她温热的呼吸。 眼前的冲击不禁让李永昌咽了口口水,心又扑通扑通跳的快极了。他不动声色地让自己稍微远离了王桂芝。李永昌摸了摸鼻子,眼睛撇到一边不敢去看她:“你是我妹妹唯一的朋友,我肯定也不能让你受到欺负,不然婷婷会哭闹的。” 李永昌不留痕迹地撒了个谎。 可王桂芝毕竟上辈子有二三十年都跟着李永昌生活,对他的一些小习惯可谓是了如指掌。李永昌有个习惯就是撒谎的时候会下意识地摸自己的鼻子,而王桂芝也发现他在说谎。 “真的吗?”王桂芝心里不自觉冒出一个疯狂的念头。 他对自己撒谎,难不成是…… “真的,肯定是真的,”李永昌见王桂芝略带疑惑的眼神,立马点了点头,“我也把你当妹妹看。” 王桂芝对自己心底的念头,还有点拿不定。现在听李永昌这么说,更是怀疑起来。 不知不觉产生了爱情花火的两个人,都没注意到对方的改变。 李永昌没发现王桂芝一直在吸引他的注意力,有事没事就要找他谈话。而王桂芝没发现李永昌对自己也亲近了起来,没有一开始的那番排斥与怀疑了。 借着王桂芝又回到厨房跟程秀芬学了做曲奇饼干,只不过做曲奇变改革的时候,她一直有点心不在焉的,似乎在困扰什么。 王桂芝又和程秀芬李永婷说说笑笑了一会儿,就向她们告别,抱着刚才的疑惑离开了李永昌的家。 王桂芝回到林艳梅,只看见林艳梅伸手招呼自己,脸上是贼兮兮的笑容。 “你看你,别那么笑了,”王桂芝假装嫌弃起她来,“要是学校那群追你的人看到你这幅表情,肯定会惊掉下巴的。” “切,惊掉就惊掉呗,反正现在我都退学了,”林艳梅对王桂芝的调笑不以为意,她的脸上满是八卦的神情,“快说说,今天你那个心上人看到你怎么样?是不是眼前一亮?我编头发的技术可不赖吧!” “其实……”王桂芝犹豫了一些,她才决定把之前发生的事告诉给林艳梅,“其实今天发生了挺奇怪的事情。” “什么事?说来听听?”林艳梅的好奇心被王桂芝勾了起来。 “是这样的,我今天本来在厨房要和他的母亲妹妹一起学做曲奇饼干嘛,她妹妹看到我身上穿的毛衣问我是不是自己织的,我说是的,后来她就缠着我要我给她打毛衣。结果李……”王桂芝想起自己还没跟林艳梅说过李永昌的名字,连忙改口,“结果他过来了,对他妹妹说什么不要麻烦别人,我还以为是他对我有意见就哭了,后来他告诉我是怕我被欺负,并让我每天写信给他。” “哦,这写信,不就是对你有意思吗?”林艳梅促狭地眨了眨眼睛,“你答应了没。” “我当然答应了啊,”王桂芝看起来还是有点犹豫,“他让我写信,是真的对我有意思吗?” “桂芝,我怎么现在才发现你有点傻,”林艳梅对于王桂芝的不开窍有点恨铁不成钢,她开始分析道,“你看,这男人,要是无缘无故让你每天写信汇报给他消息,他又不是你的父亲,想知道你消息,肯定是对你有意思,怕被别人拐跑咯!” 林艳梅顿了顿,又继续补充道:“而且你没发现吗,他让妹妹不要麻烦你,肯定是不想让你太累了,是在关心你呢!” 林艳梅说的头头是道。经过她的一番分析,王桂芝和林艳梅都觉得李永昌对王桂芝是有感情的,而写信是为了加深感情。 王桂芝就这么有喜有忧地回到了学校,喜的是自己每天都能和李永昌写信了,忧的是她怕自己觉得李永昌喜欢自己是假的,自己自作多情而已。就这么过了一段时间,王桂芝决定回一趟亲生父母家。 这天是星期天。 王桂芝回家路过了自己曾经的学校,就想着来看看自己的母校,顺便看望一下自己的弟弟小斌。 然而王桂芝在自己弟弟的班级里探头探脑看了半天,来来回回看了好几圈,都没看见自己弟弟王炎斌的身影。 班主任看到一个穿着大方的女孩好奇了,他走出了教室门:“这位同学,请问你是来干什么的?” “老师,不好意思,我是王炎斌的姐姐,请问他去哪了?”王桂芝连忙表明自己的身份。 她就怕自己弟弟逃课去了。 “你不知道吗?”班主任愣了一下,眼神里有点不可置信,“王炎斌这个学期刚开学就辍学了,他爸妈待他办手续的,说是要去学挖掘机了,你不知道吗?” 王桂芝没想到自己的弟弟王炎斌居然去学了挖掘机,她还以为王炎斌会听她的话好好学习。 她谢过老师,又急匆匆赶回家。 回到家,王桂芝又发现自己家成了一团糟,乱得跟猪窝似的。她看到家里又变成这样,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看来只要自己不在,这家就会乱糟糟的。 王桂芝进门发现赵慧秀一个人坐在板凳上,两手撑着下巴,脸上满是疲倦。 而赵慧秀之所以满脸愁容,是因为王桂芝的姥爷得了肺炎。肺炎这种病,主要靠自身免疫力。而姥爷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太好,这一得肺炎直接病倒在床上,每天还得出不少医药钱。 王桂芝不知道是姥爷生病了,还以为是王炎斌惹了祸,就试探着问赵慧秀道:“妈,小斌怎么了?” 谁知赵慧秀听了,反应却是格外激烈,她站起来,指着王桂芝大吼大叫道:“你什么意思?怎么回来就咒斌斌?你个祸害!” 王桂芝有点莫名其妙,自己回来就问了问题而已,怎么就被骂了呢?她也不服气,语气强硬道:“我回来问问我弟弟怎么了?我怎么就咒小斌了?他辍学去学挖掘机你们还都瞒着我呢!” 赵慧秀一听到“挖掘机”三个字,更加是气氛,唾沫横飞:“你还说你不咒?挖掘机都说了!你知不知道斌斌开挖掘机的时候把人给撞了?我们家倒霉,你就这么开心?” “谁说我开心的?他开挖掘机撞人了,关我什么事?我刀架在他脖子上让他去撞人的?”王桂芝觉得自己母亲简直不可理喻,弟弟犯的什么错都能推到自己身上来。 “你个赔钱货!就个态度对你.妈的?”赵慧秀对王桂芝破口大骂起来,“你还要不要脸?上个大学翅膀硬了知道顶嘴了?我看肯定是你这灾星让小斌撞人的!” “你!” 王桂芝刚想怼回去,却被赶过来的王农一把拉走。 王农把她拉到院子里,对王桂芝说:“你妈现在心情正不好呢,别惹她,忍忍就算了。” 王桂芝翻了个白眼:“我就问我弟弟去哪了,她就直接跳起来骂我,到底是谁惹谁啊?” “你弟都那样了,别问了,”王农拉着偏架,又抱怨道,“你有那时间问,不如去打工赚钱补贴补贴家用,你知不知道就小斌这事,我们家赔了四千多?” 王农的“四千”一出口,王桂芝愣住了。 她没想到自己家里有那么多钱,王桂芝一直以为自己家挺穷的,毕竟赵慧秀拿一分钱都得心疼半天。 王桂芝又突然发现,赵慧秀和王农吝啬,是对人的。对王桂芝,他们恨不得一分钱不掏还从她身上压榨,而对于王炎斌,他们捧在手心里宠,出事要用到钱他们直接给眼睛都不眨一下。 王桂芝心里又突然一阵难受。 上辈子,父母把她卖掉换了高额的彩礼,离婚后还想把自己嫁给五十多岁的老头来换钱。而这辈子,她上学父母一分钱都不出,还问她要钱。 她这才真正发现自己亲生父母根本不爱她,他们只爱自己、小斌和钱。她从始至终都不过是个外人,都不过是个换钱的工具罢了。 王桂芝的心逐渐麻木起来, “哎哟,我怎么把这事说出来了,”王农狠狠地拍了自己一下脑瓜子,埋怨自己不小心把家里的钱透露给王桂芝,但他脸上没有一点尴尬的表情,还问王桂芝要钱,“桂芝,你看现在家里这么紧张,你那养父母肯定给你挺多生活费的。我们也不多要,就每月问你要个一百块钱吧。” 王桂芝抬头紧紧地盯着王农,她冷哼了一声,不再像以前那么懦弱的她终于直视起了这对嗜钱如命的父母:“我喊你一声爸是尊敬你,当初你们把我抛弃在垃圾桶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我是你们的女儿?这家里的钱,还瞒着我,是不是怕我偷钱?不好意思,我没有我弟弟的嗜好。” 顿了顿,王桂芝又说道,她的话语里都是多年来的愤怒:“我上大学,你们一分钱都不肯掏,我一个学生每天在学校读书,有什么挣钱的本领?养父母的钱,是给我的,不是给你们的!他们之前每个月六块钱六年下来一共四百三二块钱,你们给我了吗?不如你们算算,你们从我身上得到的钱多,还是我花你们的钱多?” “你!”王农指着王桂芝半天说不出话来,他没想到一向任他们宰割的王桂芝,居然敢顶嘴起来,他狠狠啐了一口,“没有我们哪来的你?你别太过分,快把钱叫出来!不然你以后的嫁妆,我们是一分都不会给你的!” 王桂芝嗤笑了一声,冷冷地回道:“我就不给,你能拿我怎么办?嫁妆不给就不给,我不嫁了行不?就你们这样,哪个婆家敢要我?正好你们彩礼也拿不到了!” 赵慧秀在屋里听到王农和王桂芝吵了起来,她听见有关彩礼的事。本就还在气头上的她,想都不想就直接对着王农一段乱吼:“王农!你是不想要钱了吗?怎么说彩礼的事了?” 而王桂芝回到屋子收拾了一下决定回学校。 她对这个家,已经彻底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