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刺眼,凉纾几乎在灯光亮起的一分钟以内就睁开了眼。 恍惚间,人已经到了柔软的床上。 “曲桉说你晚饭也没吃,怎么了?“顾寒生伸手拂开她脸上的发,空出来的另外一只手盖在她眼皮上。 女人软软的手指抓着他的手腕,迷迷糊糊地答,“不饿。“ 许是怕是他又问,她又补充,“昨天不该任性吃什么烧烤的,有点吃坏肚子,今天就没胃口。“ 差不多适应了一会儿了,顾寒生放开手指。 “还难受么?“他燥热的大掌覆盖在凉纾胃上。 她摇摇头,侧头望向落地窗外黑漆漆的天空。 “再难受也不能躺在地毯上,现在还不到五月份,会着凉。“他捏了捏她的脸。 凉纾突然转过头静静地盯着他,眼神十分专注。 他薄唇勾着点儿微末的弧度。但那笑未达眼底,于是便显得有些许凉薄,“怎么了?曲桉说你下午心情不好,谁惹到你了?“ 卧室里很安静。 凉纾盯着他敞开的胸膛,短发就吹了个七成干,发尖还带着潮湿的意味,她将手指伸过去,触及到他冰凉的发尖。 她摇头,“没有,我自己的问题。“ 顾寒生眼皮往下动了动,敛住脸上的情绪,温声道,“我让曲桉送一碗粥上来,你吃点儿?“ 原本放在他短发上的手指被男人轻而易举就握住。 凉纾眨了眨眼皮,想到那本佛经,又联想到陆瑾笙那些话。心头有些惴惴不安。 她盯着顾寒生欲言又止。 “怎么了?“男人问她。 明亮的光线落在他脸上,凉纾能看到他瞳仁里映着一个小小的她。 半分钟后,她突然伸出双手环在他脖颈上,整个人往上倾,将脸贴在男人脸颊上。 触感微量,下颌上短短的胡茬戳着凉纾的下颌。 “你让曲桉少盛点粥,我先去洗澡。“ 他掰开凉纾的手指,伸手摸摸她的脸。从床上起身。 不多时,顾寒生又折回来,手里多了一杯牛奶,“先把牛奶喝了。“ 这次她很听话,接过来很利落地喝掉半杯,将杯子递给他。 顾寒生起身去衣帽间换了一身家居服,拿着空杯子下楼。 厨房温着粥,曲桉盛了小半碗出来放在托盘里,人走出来,对站在客厅落地窗前的男人道:“先生,现在就给太太送上去吗?“ 他回身,“我拿上去。“ 餐厅里,曲桉几次开口想说话却又止住了。 顾寒生看了她一眼,也不着急端托盘,而是看着曲桉,“还有事?“ 曲桉低下头,有些紧张。 两秒后,她抬头看了一眼顾寒生,还是说,“先生,那本佛经我刚刚听他们说价值千万,就这么烧了是不是岂不是太可惜?“ 顿了顿,“宅子里老太太平日喜欢书法,也喜欢抄写佛经,倒不如送去给老太太……“ 头顶来自零号公馆男主人的目光十分凌厉,曲桉心里咯噔咯噔的。 刚刚拿着佛经去了一趟厨房,有人认出来了这东西,好心提醒她来着。 但曲桉不知道这佛经的各中缘由,自然也就不知道惹恼了顾寒生。 她只觉得顾先生的怒气来的很快,甚至有些莫名其妙。 “你是觉得千把来万的东西我顾寒生烧不起?“顾寒生冷漠地勾着唇。 曲桉被这语气吓得双肩一抖,忙将头低得更厉害。 “先生,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收起你的自作聪明,将它立马烧了,不要再出现在我跟太太眼前。“ “……是。“ 脚步声渐行渐远。 曲桉整个人仿佛虚脱了一样跌坐在椅子里。 平心而论,她真的一点坏意都没有。 纯粹只是觉得可惜。 但没想到却…… …… 一碗粥凉纾喝了半碗,后半程那两三口,她磨磨蹭蹭十分钟才送进嘴里。 然后便将勺子搁在一旁,盯着坐在对面的顾寒生看。 顾寒生察觉到声响,从杂志里抬头睨着她,又看了看她面前的粥碗。“还剩一半。“ “吃不下了,够了吧。“凉纾说。 说完,她状似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麻烦精。“他摇摇头。 顾寒生收起手中的财经杂志,倾身向前,伸手将她面前的碗薅过来。 也不管那么多,手指捏着瓷碗边缘将粥送到嘴边,两下就将她剩下的东西喝了进去。 凉纾有些惊了。 “你早说你要吃也让曲桉给你准备一点儿了,那是我……“凉纾看着那个空碗,“吃剩下的呀。“ 这个“呀“字一定程度上取悦了顾寒生。 他走过来,坐在她身边,顺势将她揽进怀中。 凉纾闻到他身上的沐浴露味道,还带着一点淡淡的木质香调,勾的人心痒痒的。 男人倾身过来,将她往角落里逼。 凉纾双手抵上他的胸膛,用力推他,推不动。 “你干什么啊?“ 紧接着,温热的拇指指腹落在她唇边,凉纾低头看去,是一粒小小的饭粒。 女人脸蛋一红,咬了咬下唇,“你提醒我就好了啊,干嘛……“ 抬头的瞬间,凉纾又震惊了。 他直接将这里白色的饭粒放进了嘴中,抿唇咀嚼着,样子依旧矜贵,但表情有些魅惑。 可疑的红色从脸颊迅速蔓延至耳根,她盯着他,心跳有一瞬间的跳停。 她没想到,顾寒生竟然还有这样子的一面,倒是令人十分惊讶。 除了惊讶,当然还有惊吓。 气氛开始有些暧昧,凉纾起身,连连后退了两步,目光里带着狡黠,她说,“麻烦顾先生收收碗吧,我再去洗漱一下。“ 说完,凉纾转身就朝浴室里走了,还顺带地关上了门。 等出来时,矮几上的餐具已经不见了。卧室里不见顾寒生的身影。 凉纾朝窗边走去,一边往脸上拍着精华水。 落地窗外的阳台上,站着一道颀长的身影,背影修长挺拔,融入到夜色里。 卧室连接阳台的门并未被关上,偶尔传来他讲话的声音,纯正的美式英语。 凉纾英语不算太差,甚至当交际花的那段时间,对方金主有要求自己会说英文,日常的交流对她来讲不成问题。 可顾寒生这通电话想来是跟工作有关,因为太多的专业术语,凉纾听得有些头疼。 她转身,掀开被子上床看手机。 相比起下午,晚上新闻的热度已经没有那么高了。 但她跟顾寒生的话题还是居高不下。 有人说,这位顾太太不像是圈子里的人,因为没见过,也不记得有哪家的千金小姐长这样,所以大家都很好奇顾先生和这位顾太太是怎么就走到了一起的。 有人说,“今天吃了一天的瓜,我总结一下,这位顾太太看起来好像没背景没家世的样子,那还能怎么走到一起?不过就是顾总见色起意,毕竟漂亮的花瓶谁不想拿回家摆着看呢。“ 跟着又有人反驳,“不是很同意楼上的观点,说的人顾寒生好像跟傻子一样,他可是叱咤商界的老油条,虞城哪些企业不是跟着顾氏走,你也太肤浅了点儿。“ 凉纾越看就越好笑。 如果这些人知道了她的上位史,怕是要惊呆了吧。 这么一路逛下来倒也有意思,只是脖子酸痛得很。 凉纾放下手机侧头朝落地窗外看去,顾寒生这一通电话还没结束。 已经是深夜十点多了。 她伸手揿灭了照明灯,留了他那侧的壁灯。缩进被子里面朝里面闭上了眼睛。 …… 顾寒生一通电话讲了足足一个小时。 收线进来时,床上的人慢慢睁开了眼睛。 她睡意不深,刚刚也只是勉勉强强地睡过去。 房门被打开的瞬间凉纾就听到了。 他朝她走过来,低头将被子给她拉上,又俯身亲了亲凉纾的脸。 女人缩着脖子,沙哑地抱怨,“冷。“ “活该你冷。“他伸手摸了摸凉纾的脸蛋,动作温柔。 那手指正欲离开时。却猝不及防被拉进一片温暖中。 凉纾抓着他冰凉的手指直接放到自己的颈窝下。 乍一接触间,她瑟缩了下,但却并未退缩,而是说,“那我给顾先生暖一暖,这样够吗?“ 昏暗的空间里,橙黄的光纤自床的另外一侧照过来,不算均匀地铺在她长发上。 她的脸对着落地窗的方向,于是那一双看着他的眼睛里,好似含着万千星辰。 十分明亮。 这一双眼,那位陆姓小人是否见过? 心头好似沾染了尘埃,酸酸软软。 本来打算放过她,但这种情况下,顾寒生觉得不太可能了。 他蹲下,唇瓣含着笑。 手指捏捏她颈间的肉,跟着像泥鳅一样往被子里面滑去。 凉纾洗过澡。穿着最舒适的家居服,也没讲究,内里自然是他喜欢的样子。 掌心中触感柔软。 顾寒生绷紧脸色,没忍住笑了笑,随即开口道,“还冷吗?“ 她点点头,“冷,可以将手拿出去吗?“ 可能吗? 自然不可能。 凉纾很认真地看着他,过了大概一分钟,身上一凉,顾寒生直接掀了她的被子。 他将她抱在怀中,凉纾一脸惊恐,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不管不顾地伸出手搂紧了他的脖子。 “你干什么呀……“ 这句话,好似催化剂。 凉纾是跟着梅姨妈出来的。 某些方面潜移默化地受到了她的影响。 譬如娇嗔的时候。 那些话像英雄温柔乡里的江南吴侬软语,字字句句都带着无线风情跟温情缱绻。 跟小猫的爪子一样抓着你的胸膛。有些发痒,偏偏你还根本就挠不到。 他低头咬在凉纾肩膀上。 凉纾吃痛,抓着他的手臂,脑子有些懵,迷迷糊糊地求他,“你别咬我……“ 顾寒生扯过一旁的被子给两人盖上,凉纾有些喘,这会儿这么一折腾倒也不觉得他身上凉了。 反而两个人体温都有些高。 她抬头静静地盯着头顶低头看着她的男人。 他的双手就撑在她耳侧,自他身上传来的幽幽木香窜进凉纾鼻息。 “顾先生平常用的什么香水?“ 衣帽间各种男士香水女士香水大一堆,凉纾很少认真去研究,但每次他身上的味道都很好闻。 不可否认,顾寒生是一个十分有魅力的人。 普通人抽烟,你可能会感到厌恶。 但顾寒生抽烟,你只会想到迷人二字。 不管是他是食指跟拇指捏着烟头送到唇边嘬一口。 还是单手叉腰,食指跟中指夹着烟头眯眸想事情。 又或者是,他穿着质地考究的白色衬衣坐在办公桌前,袖扣敞开着,右手拿着钢笔在文件上勾勾画画,左手指尖夹着一抹猩红。 有烟灰落到纸张上,他要么蹙眉伸手掸去,要么轻轻吹去,都自有一番魅力在里头。 有钱人的人跟没钱的人上有本质上的区别。 凉纾想到了江九诚。 那个一事无成,还一辈子都像吸血鬼一样攀附着梅姨妈的男人。 他也喜欢抽烟。 肯花工夫抽跟别人不太一样的水烟,市面上最便宜的那一种。 将各种材料准备好,点燃吹纸媒儿,也不管那个长长的镶珠钳玉的滤嘴儿被多少死人用过,低头含着按个银色的滤嘴儿就能在沙发上瘫坐一下午。 旁边柜子上的老式留声机里发出嘶哑的声音,正是梅姨妈捏着嗓子在唱那首撩人心弦的《牡丹亭》。 那模样,活脱脱就是清末时期瘫在床上抽大烟的萎靡老汉。 心里没有家,也没有国,只有一副瘦骨嶙峋的躯体。 而顾寒生呢? 凉纾知道茶水室放着他的茶具,多少价值她估量不到。 除了茶具。还有就是那些烟了。 他抽支烟惯常只用那一个牌子,凉纾曾经把玩过他装香烟的盒。 金属质地的小物件,里面的香烟滤嘴部分是磨砂黑的,边缘衔接着一圈烫金的丝条。 那烟没有任何logo,十分低调。 起初她还好奇地去百度了一下是什么牌子,后来才知道,有些奢侈品压根不会出现在公众的视线里。 一如之前顾寒生给她定制的满满一衣柜的衣服。 这是纸烟。 顾寒生也跟其他有钱人一样抽雪茄。 戒烟是个有仪式感的事情。 戒烟前一天,凉纾身体刚刚好一些。每天能下地转转了,他便带她去茶水室喝茶。 他煮茶的间隙凉纾就安静地坐在一旁看他卷烟丝。 那一堆棕红色的丝状物在他的手指下好似有了魔力一般,慢慢地变成了一卷她从未见过的烟卷。 而旁边放着古巴高级雪茄盒,上好的西洋杉木片和燃过的长火柴棍合着烟卷散在盒子一旁,凌乱中透着一股子让凉纾肃然起敬的高级感。 这个时候,凉纾便实实在在地感觉出来差距了。 许是这天卷烟丝的男人太过于迷人,以致于曲桉带着人到处搜刮公馆上下的香烟时,凉纾觉得有些可惜。 但顾寒生是个认真的人。凉纾知道。 他既想要孩子,那么烟是一定要戒的。 就好比此刻,她不过晃晃神的工夫,就落入陷阱里。 光线朦胧,凉纾被这气氛迷了眼。 她在顾寒生凑近的时候顺势将脸埋到他胸膛处。 女人吸吸鼻子,有些遗憾,再也闻不到那若有若无的烟味儿了。 “阿纾,专心。“他将捞起来。虎口钳着她的下巴。 凉纾被他眼神蛊惑,随后七荤八素晕头转向了。 今晚顾寒生一点都不着急。 他吻她的额头,吻她的眉,然后是眼睛,鼻尖,嘴唇…… 这还不够。 接下来,是形状好看的锁骨。 但对他来讲,还是不够。 …… 凉纾觉得房间里有些冷,兴许是因为她没有盖被子的原因。 她手指薅了薅,什么都没薅到。 抬眼一看。 才发现被子早就被人给丢到地上去了。 只剩下一个角还在床尾搭着。 凉纾微微仰着头,低头去看他。 四肢不像是自己的。 有些累。 她大口地呼吸着,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真是感谢两人是在独门独栋隔音又很好的零号公馆。 到了深夜,整个公馆只有曲桉住在楼下,不会有人听到她得声音。 否则,凉纾觉得自己肯定没脸见人了。 她像一条渴死的鱼,头顶好似有骄阳,她被人扔到沙滩上面暴晒,身体里的水分全被吸干了。 而流失的那些水分,全都被顾寒生给收下。 她不是没有像此刻这样帮过他,刚开始确实会难为情,但当真的进入状态。 凉纾哪里还管得了其他,光是他就已经足够让她难受了。 而此刻,两人角色兑换了。 他用同样的方式来对她,不放过每一处,到最后只专心地攻克一个地方。 这是一种全新的体验。 之前两人再疯狂他也没有这样过。 今晚顾寒生倒像是疯魔了。 凉纾在大起大落间,觉得自己一会儿飘在云上面,一会儿又像坐跳楼机一样往下坠。 那失重的感觉是坐直升电梯的数百倍。 却也能在一起一落之间,让你感受到最极致的快感。 很可怕也很矛盾。 凉纾抓着他的头发,呼吸着,整个人快要虚脱了。 是一个漫长的折磨。 在她以为要结束时,顾寒生突然打开了她这侧的壁灯。 于是光线更明亮了些。 凉纾思绪回笼,清醒了一些,她微微撑起脑袋看去,发现顾寒生的眼神十分专注。 他的焦点不是她,而是她的大腿内侧。 妙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