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唐出院后,自然就想去找盛又安和盛却。 但是盛又安住的那地方是秦之意安排的,小区门卫特别严,陌生人出入都要打电话问过主人,主人同意了才会放进去。 盛又安自然是不会同意阮唐进来的,这不,阮唐去了三次,没有一次进去的。 后面还是盛却听到他俩打电话,说想爸爸了,盛又安才让阿姨带着盛却下来和阮唐见个面。 三岁的小孩,没有那么多心思,对她来说,爸爸就是爸爸,是这个世上最好的人。 就算之前他和盛又安闹离婚,但对女儿仍旧实打实的好。 盛却扑到他的怀里,甜甜地说了声:“爸爸,我好想你啊。” 阮唐也紧紧地抱住她,“爸爸也想你。” “那你什么时候才能来跟我和妈妈住在一起呢?” 阮唐朝着阿姨看了眼,又朝着楼上她们住的房子看了眼,模棱两可地说了句:“等爸爸外面的事情处理好了,就回家陪你和妈妈,好不好?” “好!” 因为盛又安吩咐过,不能让阮唐带着孩子走太远,所以他们就在小区门口转了转。 眼看快要饭点了,阿姨说还要回去做饭,意思就是她要带孩子回去了。 阮唐舍不得女儿,但这次不让盛却回去,肯定会惹盛又安生气,下次怕是更不会让他和女儿见面了。 下次…… 这两个字像是带着刺一般,从阮唐的心底慢慢滑过,一点一点地整颗心都刺伤。 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下次来看她们。 造了那么多孽,总要还的。 阮唐将盛却放在地上,摸了摸她的头,恋恋不舍道:“却却,你先回去陪妈妈,爸爸要走了,下次来看你。” 盛却拉着他的手不肯放,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哽咽着说:“我要爸爸也上去,我要爸爸陪我吃饭!” “乖,爸爸下次再来看你。” “不要下次!就今天!”盛却说着说着就大哭了起来,死死抓着阮唐的手,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不停地往下掉。 阮唐看着心都要碎了,哪里还舍得走。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到了一定年纪,更是不会轻易掉泪。 可这会儿对着自己的女儿,阮唐也忍不住红了眼眶,更是不敢眨眼睛,生怕会掉下眼泪。 盛却后面整个人都扑在了他怀里,揪着他的衣服想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似的。 阿姨看着也不忍心,就给盛又安打了个电话,说了情况。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像是在做心里挣扎。 阿姨刚来,并不了解这家人之前的感情纠葛,只是看着孩子可怜,就低声劝盛又安:“要不就让阮先生上来吃顿饭?” 孩子吃了饭再玩会儿就要午睡了,到时候再走,孩子也不会哭闹。 要是换做以前,盛又安说不定就答应了。 她对着阮唐本身就容易心软,旁边再有人劝说的话,就会妥协。 可自从那晚差点死在何诗诗的刀下,孩子吓得大哭不止,只要一想到那个画面,她就能瞬间心硬如铁。 盛又安回道:“你们等一下,我下来。” 阿姨挂了电话,对阮唐说盛又安要下来。 阮唐当即就明白了,盛又安下来是为了能把孩子顺利带下上,绝不是愿意让他上去的意思。 他的眼底暗了暗,唇边也流露出苦涩的笑,但却没有说什么。 盛又安下来的很快,她手上的伤还没好,但袖子盖下来也看不见。 她没看阮唐,快速走到盛却的面前,伸手要把盛却抱过去。 盛却看自己的妈妈脸色不大好,也不敢再哭闹,只是说:“妈妈,你的手还痛痛,不能抱我。” 盛又安本来绷着一根弦,此刻被女儿的话语所冲击,明明力道柔软,绷着的那根弦却一下子就断了。 琴弦弹回来,她自己心里先难受了一下。 她咬咬牙,把情绪忍住,又对盛却说:“那让阿姨抱你,或者你下来,我们该回去了。” “可是爸爸……” “盛却!” 盛又安鲜少会在孩子面前这么情绪化,阮唐怕两人在对峙下去,盛又安的脾气会更可怕,连忙对盛却说:“却却先跟妈妈上去,爸爸去买包烟,马上就来,好不好?” 孩子虽小,却也能感受得出来,阮唐是在骗她。 盛却的眼泪又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咬着自己小小的唇,抱着阮唐的脖子一直哭。 她什么都没说,盛又安却被她哭得心碎。 女人和男人是不一样的,尤其在对孩子上面。 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肉,她哭的时候,自己的心也是跟着在痛。 当初闹离婚的时候,盛又安也曾想过:不要孩子。 现在这个社会对离异的女性本身就有流言蜚语,再带着一个孩子,日后的归宿大抵也就是跟孩子相依为命了。 可盛又安舍不得,每次狠心想要把孩子丢下自己一个人离开的时候,看着盛却的脸,就会忍不住在心里骂自己是毒妇。 总归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跟她相依为命一辈子也挺好的。 再说了,经历过阮唐这一遭,自己以后应该也不会再想要跟谁白头到老了。 盛又安此刻真是恨死阮唐了,她想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就非得缠着她们母女。 她几乎是气急败坏地说了句:“上去了!” 话音一落下,她率先扭头就回家,也没说这句‘上去了’,到底是叫阿姨和孩子上去了,还是叫阮唐也一起上去了。 阮唐和阿姨面面相觑,各自都在心里琢磨。 阿姨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撺掇阮唐跟上去。 但如果阮唐自己要上去,她也不会阻拦。 离婚的夫妻很容易和好,这万一他们以后复婚了,自己得罪过其中一方,还怎么继续在这个家里干下去? 阮唐犹豫了好久才抱着盛却上楼,盛又安已经先一步自己乘坐电梯回家了,但是她进门后,没关大门。 看到这一幕,阿姨和阮唐都觉得,她刚才在楼下说的那句话,就是让阮唐也跟着上来的意思。 可阮唐真的上来了,也没啥好处。 盛又安一个人在卧室里,从头到尾就没出来过。 后面饭菜做好了,阿姨去叫她,她才慢吞吞地过来吃饭。 因为有爸爸陪着,盛却明显心情很好。 她还不会用筷子,但是勺子用得很溜,就用自己的勺子给爸爸兜菜。 阮唐心花怒放,拿了自己的筷子给她,教她怎么夹菜。 盛却毕竟还小,怎么都学不会,过了会儿就不耐烦了。 她噘嘴说道:“爸爸,我还是用勺子吧!筷子太难了!” “但是却却以后总要学起来用筷子的啊。” “我可以一辈子都用勺子,我觉得没关系。” 阮唐:“……” 旁边的阿姨听了哈哈大笑,也忍不住说了句:“阮先生,不着急,孩子还小,等大一点,自然就学会了。” 是啊,等她慢慢长大,该学会的东西,会一样一样的学会,可自己…… 阮唐心有戚戚,再吃饭菜,就如同嚼蜡了。 整顿饭吃下来盛又安都没有开口,好像她是不存在的。 无论盛却说了多么幼稚好笑的童言童语,她也全程都是没表情。 阿姨看着挺诡异的,好几次都忍不住偷偷瞧她。 但是阮唐觉得,这是盛又安对自己最后、最大的善意了。 看在孩子的面子上,她终究是在克制自己的情绪,再看自己不顺眼,也没有把自己轰出去。 吃完了饭,盛又安又想回到卧室,阮唐连忙丢下孩子挡住她的去路,“我想跟你说几句话。” 盛又安抬头看他,直接用最冷漠的眼神回复:我跟你无话可说。 阮唐硬着头皮继续恳求:“真的说几句就好。” 盛又安还是想拒绝,但扭头看了眼盛却,发现女儿正眼巴巴地盯着他俩。 混蛋!他就是故意在女儿面前搞这一出,就是想让自己无路可退从而答应和他说话! 盛又安气死了,咬牙切齿地说:“那你跟我进来。” 两人进了卧室,门就关上了。 卧室里的窗帘只拉开了一半,今日外面又是阴天,室内的光线看上去就没那么好。 阴沉沉的天,阴沉沉的心情。 阮唐站在离盛又安两米远的地方,轻声地开口:“又安,对不起。” 盛又安直接回以一声冷笑,“你不如等我和女儿死了直接来给我们上柱香,对不起这种话,我受不起。” “又安……” “麻烦你以后叫我盛小姐吧。” 一口一个又安,听着就难受,不知情的人听了,还以为他们关系多好似的。 说起这个盛又安忍不住又想起了两人刚在一起时的一件事—— 那时候他们刚从临平城离开,到了另外的城市生活。 有一次他们一起去银行办事,因为前面等待的人比较多,他们也只好找个地方坐着等。 中间阮唐出去接了个电话,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两杯奶茶。 盛又安当时正低着头在玩手机,眼角的余光瞥到是他进来了,他把奶茶递过去,她自然就接过来喝了。 可阮唐忽然轻呼了一声,说自己认错人了。 盛又安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在了那里。 阮唐当时简直演技爆棚,奥斯卡都欠他一座小金人! 他说自己是和女朋友来办业务的,出去之前就是和女朋友坐在这里,刚好盛又安和他女朋友穿了同款衣服,所以顺手就把奶茶地给她了。 周围的人都在偷笑,甚至有人说盛又安长得也不错,和他挺配。 当然了,也有人怀疑阮唐就是戏精,他故意的。 盛又安是在他演戏过半之后,撞见他眼里的狡黠才知道他在玩,那日心情好,索性也就配合了。 两人全程演了下来,阮唐还一口一个盛小姐,妥妥的有了新欢忘了旧爱,渣男无疑! 那时候盛又安只觉得好玩,时至今日,她又忍不住想,搞不好阮唐那时候就是本色出演,所以才演得那么逼真! 当时他俩的那点事情还被传了好久,因为他们就住在附近,时不时地就听到街坊邻居提起。 后来大家知道了他俩本来就是情侣,还说他们有情调。 有个屁! 盛又安冷着脸,口气不善地问阮唐:“除了对不起,还有什么话?赶紧说,说完了赶紧走!” 阮唐上前一步,她立马就后退一步,一脸的冷漠变成了警惕,问他:“你想干什么?” “又安,你能不能稍微对我友好点?我没有恶意,我真的只是想跟你说几句话。” “你站在那里也能说,别靠过来。” 阮唐无奈地垂了垂视线,只能站在原地,“我就是想说,何诗诗和何磊的事情,我会解决好的,你和却却好好待在家里,等事情解决了,你们再安心地出门。” “最快的办法,就是你答应娶何诗诗。” 阮唐:“……” “另外,就算你真的解决好了这件事,我也不会感谢你的,因为这一切的源头就是你。” “是,我知道。” “那现在说完了,你可以走了。” 阮唐点点头,转身要走。 可手握住了门把,他却迟迟没有把门打开,最后还转了过来,低低沉沉地问道:“又安,我能再抱一下你吗?” 盛又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似的,满眼都是嘲讽。 她没回答,但眼神和表情足以说明一切——我厌恶你,给我滚远点。 阮唐心口如同挨了一刀,比那天从楼上跳下来还要更痛。 他退了一步,“那……握一下手可以吗?” “不可以。”盛又安依旧冷漠地拒绝,“你我已经是陌生人,你靠近我的安全范围,会让我更加反感,阮先生,还请自重。” 自重…… 那一次宴会上,她被秦之意逼着来跟自己表白,后来去了酒店,自己也跟她说过这两个字。 但当时,自己是要她想清楚,因为事情一旦发生了,就无法改变。 现在她让自己自重,却只有厌恶的意思。 阮唐终于不再纠缠,打开了卧室的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他们闹了这么久,盛又安看过无数次阮唐从房间出去的背影,不是无奈凄凉,就是气急败坏,从来没有哪一次,想今天这般决绝。 那一瞬,盛又安觉得他不是从这个房间走出去,而是从自己的生命中走了出去。 她下意识地伸了下手,触摸到的却只有一片虚无。 转瞬,又觉得自己可笑。 是被伤得还不够吗?居然还想叫他回来? 盛又安,别傻了! …… 曲家小公子的大名最终定了下来,叫曲聿阳,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就是秦之意瞎取的。 曲洺生表示同意,但他表示,如果以后孩子问起自己的名字有什么含义,一律由秦之意负责解答。 毕竟,女儿的名字是有含义的,到时候儿子搞不好会觉得自己是捡来的。 秦之意翻了个大白眼给他,“又要叫我取名字,又要有含义,我是风水大师啊,随便取个名字都能有含义?” “那我取你的为什么不同意?” “你取的不好听啊!” 其实这个名字是在曲洺生取的名字上面改了一个字,曲洺生一开始取的是曲如阳,既和姐姐的名字听上去像姐弟,又寓意着一生如太阳一样闪耀。 但秦之意觉得如这个字夹在男孩子的名字里有点怪怪的,通俗一点来说就是有点娘气,所以她就改了一个字。 至于为什么改成聿,那就真的是瞎去的。 她只不过在手机里随手一翻,刚好看到了这个字,就用上了。 再不给儿子取好名字,儿子不会烦自己,这个曲二公子快要把自己给烦死了。 秦之意甚至还打电话给远在国外的梁夏,专门就这件事吐槽了一番,梁夏笑得不行。 “反正名字我取好了,你不要再烦我。” 她转身就要走,曲洺生拉住她,皱眉问道:“你去哪?” “补觉。” 曲洺生:“……” 这才刚吃完晚饭,补什么觉? “中午没睡?” “你儿子今天不知道抽什么风,兴奋得不行,整个中午都拉着我嗯嗯啊啊地玩游戏,虽然我也不知道他在玩什么。” 曲洺生:“……” 这家里,以前是两个孩子,现在是三个孩子。 只不过这个大孩子,正经起来的时候也还能聊聊事。 他让秦之意坐在自己的膝头,跟她说:“阮唐好几天联系不上了。” 秦之意对阮唐仍旧没好气,一派漫不经心:“跟我说这个干吗?还想我去跟又安说啊?” 说了也没用,盛又安不会去找的。 两人认识这么多年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盛又安那么狠心绝情的样子。 看来啊,阮唐是真的没戏了。 曲洺生又无语了几秒,深呼吸之后再度开口:“你是不是忘了,我上次跟你说过,我对他俩的感情没有兴趣吗?” “嗯?”秦之意的脑子一时卡住了,愣怔怔地:“那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是担心阮唐出事了。” 之前说好的由他负责解决何磊的事,现在何磊一直没出现,他也联系不上了,这是非常不好的苗头。 “我让律师去问了何诗诗,她说阮唐自从和盛又安离婚后,万念俱灰,对生活已经没有留恋了。” 秦之意:? 渣男还会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