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之意不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应该先骂他,还是应该先夸他,气得冷笑连连:“曲洺生,你有种。” 随即,电话被挂断。 曲洺生收起手机,转眼看向林念。 后者面露抱歉,同时也有些着急,“之意那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别惹她啊。” “没事。”曲洺生淡淡的。 本来就不是凑巧,撒了谎被她知道,后果更严重。 恋情早就结束,如今只是朋友,谁规定了不能和朋友同一航班回国? 在林念这件事上,曲洺生没想惯着秦之意的大小姐脾气,要不然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以后没完没了。 …… 李嘉牧一直到飞机起飞了还在隐隐担心,回去后会不会被他家夫人大卸八块。 虽然不是凑巧同一航班,但三个人的位置都是他定的,他家老板和那位林小姐……连在一起。 那天他们在合作方的公司里遇到了林念,交谈中得知同一天回国,他多嘴问了林念一句订好机票没,林念说没有,还顺势拜托他一起定一下机票。 以前她和曲洺生在一起的时候,出国旅游都是李嘉牧安排的,所以手机上存了她的信息。 李嘉牧看自家老板都点头应了,暗自揣测老板可能也有跟前任旧情复燃的心,所以就把座位定在了一起。 结果…… 老板刚刚坐下时看自己的那一眼,为什么让人有种背脊发冷的感觉? 呜呜呜……自己是揣测错了么? 这时,旁边传来他家老板和那位林小姐的对话—— “对不起啊洺生,我好像给你惹麻烦了。” “为什么这么说?” “我没想到之意这么介意我们过去的事,本来不该和你们一起回国的。” “没事,以后在国内也难免遇到,总不可能次次都避开。” “那你回去不要和她吵架,好好解释,行吗?” “嗯。” 林念这才松口气,露出放松的神情。 两人的斜后方,某个戴着鸭舌帽的女人听完这段对话,暗暗翻了两个大白眼。 渣男还是一如既往地渣,并且智商也下降了不少。 要不然,这么明显的绿茶语录,他居然没有察觉出来? …… 秦之意已经决定不去接机了,但盛又安又打电话来跟她说:“你不是要去接机曲洺生吗?江江刚好也是那趟航班,你顺道把江江一起接回来。” “她又没给我发信息,给你发了不是叫你去接的意思吗?” “我临时出差去不了了。” “那就让她自己打车!” 盛又安:“……” 这反应不太对啊,只是叫她顺路带一下,至于这么大火气么? “怎么了?你不会又跟曲洺生吵架了吧?你可怀着孕呢,气大伤身啊。” 秦之意有些头疼地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深呼吸了两次,才开口说:“林念也同一航班回来。” 盛又安:“……” 这他妈是什么修罗场?曲洺生居然敢做到这份上? 她叭叭叭地把那对狗男女骂了一顿,又说:“他们同一航班,你更应该去接机啊,打扮的漂漂亮亮,闪瞎他们的狗眼,让路人一眼就知道谁是主,谁是三!” “有必要跟她争么?狗男人她要,我就让给她。” “我呸!”盛又安不服,“凭什么要让给她?你赶紧给我去接机,把那个绿茶的脸给我摁在地上摩擦,你要是怕自己一个人的战斗力不行,还有江江呢!” “你是怕没人去接江江,她回来后会跟你算账吧?” 盛又安:“……” 虽然的确有那么一丢丢是因为这个,但大部分原因还是为了她啊! 还有,闺蜜之间,其实不用把话说得这么明白的。 “秦之意,你别怂啊,就算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该为你肚子里的孩子想想吧?” 秦之意低头朝着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看了眼,不置可否地笑了声。 …… 原本五点多落地的航班,一直延迟到了八点多才真正落地。 秦之意站在出口接人处,感受着来自四面八方或偷瞄、或直接打量的目光,一脸淡定坦然。 从小美到大的人早就习惯了成为焦点。 只是今晚,除了她的脸,脚上闪着璀璨光芒的水晶鞋,也很惹眼。 她低头看了看,又往前走了两步试脚感,顿时心生后悔。 穿新鞋必受罪的魔咒,果然一直存在。 也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出门时明明都想好了要穿平底鞋,最后竟然还是换上了这双小姑子刚送的水晶鞋。 又过了五分钟,出口处陆续有人走了出来。 秦之意漫不经心地抬眸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了鹤立鸡群的某人。 一身银色的西装,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清隽的面容平静到几乎没什么表情,鼻梁上驾着一副无框的银细边眼睛。 啧—— 装什么斯文呐,本来就是个败类,现在顶多是加两个字——斯文败类。 他的身边,跟着李嘉牧,还有……林念。 曲洺生这时也看到了她,脚下步子一顿,直觉她是来找事的。 突然,他身边的林念被人撞了一下。 “哟,这么巧,这不是曲总吗?”江江把粉色的鸭舌帽往上抬了抬,故作惊讶,“我们是同一航班吗?刚刚怎么没看到你啊?” 曲洺生没接话,任谁都看得出来,刚刚江江是故意撞林念的。 林念看了他一眼,好像怕他发脾气似的,淡声说:“没事,就是脚崴了一下,问题不大。” “没断么?”江江皱了皱眉,话锋凌厉:“我可是用了很大力哦,没断真是太可惜了。” 人群中有吃瓜群众爆发出一阵哄笑声,还有人窃窃私语,说什么二女争一夫。 曲洺生的脸色,当即黑了下去。 江江以前就看他不顺眼,现在也不怕他。 转头四周看了看,终于在一排吃瓜群众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吃惊地问:“你是来接我的,还是来接他的?” 秦之意闻言朝着他们走了过去。 曲洺生和林念也都看了过来。 前者眼神不善,好像刚才江江上演的那一出,是她有意指使似的。 至于林念—— 微笑着和她打了招呼,然后又对曲洺生说:“之意来接你了,你先跟她走吧。” 可她皱着眉,一只脚只用脚尖点地,仿佛曲洺生一松手,她就会倒下。 秦之意丝毫不遮掩自己的唾弃,高高在上如女王般看着他俩。 曲洺生原地不动,视线从她的脸上转回到江江的脸上,冷淡地问:“你不道歉吗?” “什么?”江江掏掏耳朵,一副‘是我听错了还是你说错了’的神情,“你让我跟她道歉?” “撞了人,难道不该道歉?” “不小心撞了人才要道歉,可我是故意的啊……”江江摊手,一脸无辜。 她就不信了,曲洺生敢为了白月光在这么多人面前、尤其是秦之意也在场的情况下,对自己动手。 曲洺生没有动手,多年养成的良好素养让他做不出对女人动手的事。 他只是看向秦之意,讽刺地说了句:“人以群分。” 刚刚下飞机的时候,林念就说了要自己先走,不想再给他添麻烦,他也没有要同行的意思。 偏偏她的朋友要跳出来闹这一出,有意思? 秦之意从他冷漠的眼神中,读懂了他内心所想。 果然啊,白月光就是白月光,在他心里的分量比其他人要重得多。 这场景要是换做那个顾一念,曲洺生大概眼皮都不会抬一下就直接走开。 可刚刚林念被江江撞到的时候,他明明没有看着林念,却还是第一时间就伸出手去把人给扶住了。 这大概……就是情侣之间的心灵感应吧。 他对自己,从来没有这样过。 挺好的。 不用猜来猜去,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渣得明明白白。 似有刀尖从心上钝钝地划过,痛得不是很厉害,却很绵长,让人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 就在曲洺生以为她会当场发作的时候,秦之意对着江江灿烂一笑,轻声说:“走吧,又安出差了,让我来接你。” 江江白了那对狗男女一眼,加快脚步跟上她,低声问:“你真的是来接我的啊?我还以为你来接那只狗的。” “你都说他是只狗了,我还接他干嘛?” “要不要回去揍他俩一顿?” “发什么神经,他们有三个人,两个还是男的,我们打不过。” “曲洺生敢对你动手?” 那可说不定。 自己如果敢打林念,他保不齐真敢护着。 剩下的脸不多了,还是省着点丢吧。 …… 到了车子旁边,她让江江开车。 江江夸张地叫了起来:“不是吧?我飞了十几个小时,累死了,你还让我开车?” 秦之意:“我脚疼。” 江江低头往她脚上一看,果然脚背都磨红了两个地方。 “这是新鞋?” “嗯。” “秦小意,看来你心里还是想要赢过那个绿茶的嘛?” 秦之意斜了她一眼,没说话,自顾自坐进了副驾驶座。 江江叹了口气,认命地当起司机。 车子从机场驶离,开出去很长很长一段,车厢里还是安静得落针可闻。 江江困惑不已地转头看她,“之意,你今天怎么了?” 以她的脾气,刚刚在机场就应该毫不留情地撕那对狗男女。 秦之意不答反问:“你干嘛撞她?” “还能干嘛?”江江不屑地嗤笑,“一边说着让你老公先走,一边又让李嘉牧帮忙拿一下行李,难不成,这两年她移情别恋看上李嘉牧了?还不如直接明了地说要跟你老公一起走,那我还敬她是个真婊子!” “你怎么出国一趟,说话变得这么粗俗?” “得了吧你,心里早就用更难听的话把她从头到尾都骂了一遍吧?” 秦之意抿了抿唇,忽然绷不住地笑了出来,“是啊,我刚刚差点忍不住要动手。” “打林念,还是打曲洺生?” “打狗男人。” “那为什么我说去打他们,你又说我发神经?” 为什么啊…… 大概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前来,却还是看到他们肩并肩走出来。 大概是看到他护犊子似的护着林念,看自己时又满眼冷漠且充满猜忌。 大概……就在那一瞬间,觉得为了他在那么多人面前丢脸太不值得,忽然心寒至极。 秦之意低笑了声,“会有人帮我收拾他的。” “谁?” 曲母。 她去接曲洺生的事,曲家的人都知道,这会儿看到曲洺生一个人回来,顿时吃惊。 曲母往他身后看了看,确定没人了,就问他:“之意呢?” 曲洺生也一愣。 他以为,在机场闹得那么不愉快,秦之意肯定是要回来告状的,而且之前五天她都住在这里,江家也离老宅更近一些。 结果,秦之意没有回来。 场面顿时有些尴尬。 曲尽欢这时凑到他身边,仔细地闻了闻,又皱眉说:“这不是二嫂身上的香水味,二哥,你和别的女人一起回来的?” 曲洺生:“……” 她是狗鼻子么? 曲母立刻想到了林念,也就解释的通,为什么秦之意没有一起回来。 她转头,吩咐曲尽欢:“你先回房间睡觉。” “可我还不困啊!” “那不然,我揍你一顿,你会不会就困了?” 曲尽欢:“……” 这是什么亲妈啊?自己该不会是捡来的吧? 哀怨地一步三回头上了楼,想想还是不甘心,干脆就躲在走廊上偷听。 楼下,曲母一脸严肃地问曲洺生:“你是不是和林念一起回来的?” “是。” “这件事之意知道吗?” “刚才在机场,她看到了。” ‘砰——’地一声,曲母气到拍桌而起,“她满心欢喜去接你的机,你居然让她看到你和前女友一起回国,曲洺生,我是生你的时候忘了给你生脑子吗?” 曲洺生:“……” “我上次就跟你说过,不要把事情搞到明面上来,你要气死我跟你爸是不是?” “妈,事情不是你们想得那样。”曲洺生有些头疼,但对着父母,他觉得事情还是要解释清楚,“我们只是同一航班回国,其他什么都没发生,单纯的朋友,仅此而已。” “林念不可能只是单纯地想跟你保持朋友关系。” 这话的语气实在是笃定,曲洺生敏锐地觉察到了异样,沉声问:“妈,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曲母眼神一闪,很快又恢复镇定,语重心长道:“不是我知道什么,而是我认为,一个合格的前任,不该再给你带来任何的困扰,你现在马上回墨园。” 曲洺生神色稍稍转冷,只道:“我累了,今晚就在这边休息。” “那之意呢?” “她的脾气就那样,过两天就好了。” 曲母还想再说什么,但曲洺生已经上楼去了。 曲尽欢听到脚步声,连忙要逃回房间,手还没碰到门把呢,曲洺生就叫住了她:“欢欢。” “二哥……”她转回去,尴尬地笑了笑。 不过,既然被发现了,那她正好有话要说。 “二哥,其实我也觉得,那个林念,对你还没死心。” 曲洺生好笑地看了她一眼,“你个小屁孩懂什么?” “我怎么不懂啦?我有她微信的,她朋友圈发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说说,根本就是故意在立人设!” “立什么人设?” “不争不抢小仙女的人设啊。” “她不是么?” 当初要不是她跟自己好聚好散,稍微闹一闹,秦家那边也就不会同意婚事了。 “呕——”曲尽欢毫不客气地做了个呕吐的动作,“二哥你是不是瞎了?她如果是小仙女,那我二嫂是什么?二嫂的颜值起码甩她几条街吧?” “我是说,她的确不争不抢。” 曲尽欢:“……” “再说了,看人不能只看外表。” 秦之意的确是最美的,但脾气太坏了,稍不顺她的意,就会闹得鸡飞狗跳。 就像今晚,她明知道自己会回来老宅,偏偏故意回了墨园,不就是想让自己被家里人念叨? 还有这个妹妹,大概也被她给收买了。 “好了,你二哥和二嫂的事,我们自己会解决的,你不要瞎操心。” “我哪里是瞎操心啊,喂!二哥——” 看着头也不回地进了房间的人,曲尽欢气得一脚踢在门上,结果自己痛得龇牙咧嘴。 他家二哥是对那个林念有前女友滤镜么?要不然,以他的识人之能,怎么会看不出林念别有企图? …… 曲洺生洗完澡,躺在床上好一会儿也没有睡意,于是干脆起身,打开电脑处理了几封邮件。 末了,仍旧心绪不宁。 脑海中,闪过的是秦之意离开机场时,明明笑靥如花,眼底却藏满失望的神情。 她是个有火就要当场发的人,自己那会儿也的确维护了林念,虽然是她朋友先挑事,但以她的性子,不该就那么走掉。 是对自己失望了吗? 曲洺生被自己内心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转瞬又觉得可笑。 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是她太小心眼、太要面子。 可眼下这份焦躁又夹杂着几丝心虚的情绪又是为何? 低头,凝着手里的手机好一会儿,最终还是鬼使神差地打了出去,“秦之意,我们谈谈。” 电话这头的人其实也睡意全无,甚至难过到有那么一点想哭。 她的丈夫,在那么多人面前,竭力维护前任,亲自给她和她的朋友难堪。 多讽刺。 多可笑。 从机场离开后她一路都在想,为什么只要看到林念站在曲洺生的身边,自己就连发火的勇气都没有? 大概,是因为心里清楚,曲洺生一定会护着她。 在曲洺生的心里,自己就是嚣张跋扈的典型。 “谈什么?”她声音很轻,像是刚被电话吵醒。 曲洺生听着,心里的躁意变得更重,“谈谈我和林念的事。” “我不想听,也不在乎。” 电话这边忽然死寂。 半晌后,才传来曲洺生沉沉的声音:“你不要现在嘴上说不在乎,转头又让你的朋友去找林念的麻烦。” 够了。 非要在我面前一而再、再而三地维护你的前任,疯狂打我的脸吗? 秦之意无声自嘲一笑,转移了话题:“曲洺生——” “你说。” “之前我跟你说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你还想听吗?” “什么好消息?” “你现在回来墨园,我就告诉你。” 曲洺生一秒的犹豫都没有,也觉得她肯定没有什么好消息,干脆地回道:“那我不想知道。” “真不想啊?” “秦之意,我在跟你说林念的事。” “知道了。”电话那头的人笑着应道,满是无所谓的口吻,随即又轻松愉快地补了一刀:“那往后,我不管你和林念的事,你也不要管我和沈知晏的事。” “你想干什么?” “很快你就会知道。” 挂了电话,秦之意闭着眼睛躺了好一会儿,然后才重新举起手机,打开朋友圈,盯着林念新发的那一条说说:积蓄力量,是为了赢得更漂亮。 是啊,这两年,曲洺生踩着秦家,扶摇直上。 如今,他有足够的资本可以回头选择最爱。 文字下面的照片,是一家餐厅,她很熟悉。 几个月前的七夕,她偷偷飞去法国,想要给曲洺生一个惊喜。 结果曲洺生说他很忙,约了三个客户,也因为身处国外,不记得日子,没有安排回国的行程。 ‘我到了’这三个字,秦之意没有说出口。 她站在他约了客户的餐厅对面,隔着一条街、隔着玻璃,远远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就回国了。 原来,他那天约的客户,是林念。 原来,曲洺生也是会撒谎的。 秦之意笑着把手机放下,又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如果残局无法扭转,她选择抽离。 …… 翌日,秦之意一大早就回了秦家。 秦致远最近还在家里休养,工作上的事也都是远程处理。 刚进门,就听到他又在教育那个混世魔王。 “你明天就给我去公司上班!” “爸,明天是周末。” 秦致远:“……” 秦之政眼尖瞥到她来了,连忙冲过来,一把抱住她的胳膊,语速飞快:“姐,我爸刚还念叨你来着,你快坐下陪我爸聊聊天。” “那你呢?”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秦之意推过去,然后自己转身就跑了。 “你个臭小子,欠揍了是不是!”秦之意对着他的身影笑骂了句。 秦致远气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但也没有办法,总归是自己儿子,还真能打死了不成? 他叹口气,“这都二十五了,还整天跟个十五岁的孩子一样上窜下跳,让他去公司学习也不肯去,我迟早要被他给气死。” “让他再玩两年也没事。” “我就怕我这身体……” “大伯。”秦之意打断他的丧气话,“你好好养身体,一定能长命百岁的。” 虽然知道这是安慰的话,但听着还是让人舒服。 哪像那个混账,要么不开口,一开口简直惊天地泣鬼神,都能给他出一本气人语录了。 秦致远点点头,转而问她:“你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 “我想和曲洺生离婚。” 秦致远闻言瞬间瞪大了眼睛,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秦之意连忙给他倒了杯水,又拍了拍他的背,轻声细语道:“大伯,你先别气,你听我说完。” “怎么、怎么就要离婚了?”秦致远拿着杯子的手都微微发抖。 秦之意低着头,深呼吸,“昨晚,他和林念同一航班回来的。” 有关于曲洺生和那位林家小姐的事,除了圈外爱八卦的年轻人,整个临平城的豪门圈,几乎无人不知。 林家和秦家原先都是做地产起家的,本身就存在竞争关系。 两年前曲洺生结束和林念的恋情转头娶了秦之意,林家表面上虽然没说什么,但这两年里,暗地里可是往死里跟秦家作对。 秦家没落,林家……必然势起。 秦致远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冷哼一声道:“是曲洺生要离婚?当初需要我们秦家的时候,一脚把林家踢开,现在林家成了更好的选择,他又准备把我们秦家一脚踢开是不是?他当我们秦家是什么?” “是我要离婚。”秦之意郑重地说,“他爸妈很喜欢我,传统观念也很重,如果只是他要离婚,没那么容易的,是我……我过不下去了。” 无法想象以后的日子里,时不时就要看到他维护林念的画面,那自己肯定会被活活气死。 还有肚子里这个孩子…… 如果不离婚,孩子必然要生下来,等ta长大后,难道告诉ta,你爸爸另有所爱,你是因为被需要才出生的吗? 豪门大多薄情,若是个女儿,恐怕又要重蹈自己的覆辙。 何必。 “大伯,我知道你担心我跟曲洺生离婚后,林家会更嚣张地与我们作对,还有公司缺少资金的事,我来解决。” 秦致远一愣,眼底划过不可置信,“你来解决?” “是。” 如今城里有能力拉秦家一把的,一共也就两家:沈家和容家。 容家向来不喜欢拉帮结派,容家刚掌权的那位大少爷更是遗世独立不愿和外人接触,却又在商场上杀伐果断、手段狠辣。 至于沈家—— 当初秦家拒绝了沈家的婚事,现在又要回头求沈家,这么丢脸的事,秦致远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所有事情也都是因她喜欢曲洺生而起,自然应该由她去解决。 “大伯,公司的事我会解决好,小政那边,我也会说服他进公司,我只有一个要求。” “你说。” “我真正和曲洺生提离婚的时候,请你们一定要站在我这边。” 那样,自己才有足够的底气,彻底结束这段让自己脸面丢尽的丧偶式婚姻。 秦致远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最终,只是心疼地看着她,点了点头。 身处豪门,每个人身上都有担子,也都有自己的身不由己。 外人都说秦家大小姐如何骄纵跋扈,做事随心所欲,事实上,她却是最清醒的那一个。 清醒地知道自己的婚姻是用来交换利益的,清醒地知道结束一段婚姻,也必须要保全家族的利益。 利益如同一道枷锁,沉重地压在她的身上,她却从来没有抱怨过。 作为她至亲的人,又如何忍心再把她第二次推出去? …… 晚饭秦之意约了沈知晏一起吃,简单地寒暄了几句,她便切入了主题:秦家需要一笔庞大的资金。 沈知晏没有一丝一毫地意外,只是问她:“为什么找我?找洺生不是更方便吗?” 秦之意吃着东西,随口答了句:“准备离婚了。” “……”沈知晏着实被惊了下。 虽然那天他代替秦之政去医院接她的时候,就感觉到她和曲洺生之间的裂缝,已经非常大了。 但这么快就要离婚,是不是太冲动了? 秦之意一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放下手里的筷子,懒洋洋地往后靠去,又挑了一束头发绕在指尖把玩,表情随意至极:“昨晚,他和他的白月光一起回来的。” “白月光?谁?” “还有谁?”她挑眉。 沈知晏微微一思索,想起来了。 但他还是不解:“你比林念好那么多,就这么让了,不会不甘心么?” 秦之意白了他一眼,“你吃饭的时候,都喜欢提倒胃口的人的名字助助兴?” 沈知晏失笑,“行,不说他俩,那我也跟你说正经的——我帮你,我有什么好处?” “你们家的那点事,我就不多说了,你之前两年在国外,是完全脱离家里的,现在突然回国要接手那么大的一个公司,背后没点支持,你也不怕被人拉下来,摔得太难看?” 沈知晏:“……” 秦之意看他要笑不笑僵着嘴角的样子,完全没有不好意思,淡定地问:“我话说得太直接了?” 沈知晏扶额:“大小姐,你这是当面疯狂扎心。” 沈家也跟其他豪门一样,旁支众多,内斗数年,且因为没有一个强有力的领导人,至今内斗还未平息。 他要上位,可不止是背后有一点点支持就行的。 需要,很多很多支持。 秦家,不是最好的选择。 一不小心,两家都有可能死得很惨。 他的犹豫,秦之意看在眼里,也深知背后的原因。 转头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她放到了沈知晏的面前。 沈知晏低头看了眼,内心的震惊比刚刚听到她说要和曲洺生离婚还多得多。 对面的人,怎么可能只是个花瓶? 沈知晏抿了抿唇,忽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秦之意微微一笑,神情生动,头顶的灯光打在她精致的面容上,更添几分美色,让人舍不得移开视线。 她说:“我不是个喜欢欠人情的人,这是两年前你帮我背锅的谢礼,接下来的合作中,我也会全力以赴。” 沈知晏拿起那张名片,笑了:“幸好你说这是谢礼,要不然,我还以为,你是怕我拖你后腿,所以才给我这个。” “也是有这么一层意思的。” 沈知晏:“……” 其实你不给我这张名片,我也会答应跟你合作。 你想要的,我都会倾尽全力给你。 而我,也想再为自己争取一次。 “之意。” “嗯?” “你跟洺生离婚后……” “我怀孕了。” 沈知晏今晚第三次被震惊,差点忍不住要站起来。 秦之意好笑地看着他,“你干嘛?别人不知道还以为我怀了你的孩子,你不想认要跑了呢。” “不是……你怀孕了,洺生知道吗?” “他不知道,除了我自己和又安,你算一个。” “为什么?” 秦之意皱眉:“什么为什么?” “你怀孕了为什么还要离婚?他不要孩子?”沈知晏的神情里,有着前所未有的愤怒。 秦之意想,如果自己现在点个头,他大概能冲冠一怒为红颜,直接杀到曲洺生的面前,把曲洺生狠揍一顿。 但是不需要。 “我不会要这个孩子,暂时也不会开始新的恋情。” 后面这半句,所含何意,彼此心知肚明。 沈知晏把原先要说的话,通通咽回了肚子里。 吃完了饭,他要送秦之意,也被秦之意拒绝了。 “我自己开了车。” “那你路上慢点开。” “好,再见。” “哎……” 沈知晏刚想提醒她身后有人,但没赶上她转身的速度。 秦之意撞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是曲洺生。 秦之意抬眸对上他的视线,弯了弯唇,笑得一如既往地明艳,“曲二公子,好巧啊,一个人?” “嘉牧去开车了。” “哦,这是刚跟客户吃完饭?” 曲洺生盯着她的笑脸,不接话。 怎么就每次和沈知晏在一起,她都这么开心? “你还真是说得出,做得到。” “嗯?”秦之意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说什么,也没兴趣深思,转回去跟沈知晏挥挥手,“走吧,改天再约。” 沈知晏欲言又止,最后被她的眼神给压了下来。 她的意思太明显了——你要是敢把我怀孕的事情说出来,那就朋友都别做了。 算了。 他们夫妻的事,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 怎么说自己也算是个情敌,上赶着希望他俩和好,也太贱了。 沈知晏点点头,随即转身离开。 等到他的身影走远,曲洺生一把将人拉近。 手上的力道有些重,攥得秦之意眉头都皱起来了,“曲洺生你干嘛?弄痛我了!” “你想红杏出墙,也不问问我同不同意?” “曲二公子花天酒地的时候,也没问过我同不同意。” “婚前我们说好的,婚后……” “哦,我忘记了。”秦之意无辜道,“我就是个花瓶,花瓶又没有脑子的,怎么会记得跟你说好了什么呢?” 曲洺生:“……” “再说了,你跟你的前任可以做朋友,我跟我的前任,凭什么就不可以?” 刚刚吃饭的时候,她收到曲母发来的微信,明着是在责怪曲洺生,实际上是在帮着曲洺生解释。 但是她要的,不是解释。 “曲洺生,你这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态度可要改改,不然,以后会找不到老婆的。” 曲洺生一脸的‘你是不是精神错乱了’,“我已婚。” “是么?”秦之意不置可否地一笑,又道:“你应该还有下半场吧?那我先回去了。” “一起。” “凭什么?”秦之意冷着脸拒绝,“我不要跟你一起回去。” 既然已经决定了要离婚,那就不要再有任何的靠近,免得又起了贪恋之心。 曲洺生却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非要跟她一路。 李嘉牧把车开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两人在拉拉扯扯。 “曲总,夫人,你们这是……” “把他拉走!” “你先回去!” 两人同时出声。 李嘉牧:“……” 我只是个下属,请你们不要太为难我。 最后,曲洺生硬是坐上了秦之意的车。 秦之意要气疯了,双手用力地抓着方向盘,仿佛下一秒就要把方向盘拽下来砸在他脸上,“你有病是不是?” 曲洺生淡定如斯,微微眯眼看着她,“你要回家为什么不能带我?还是说——你也有下半场?” “关你屁事!” 曲洺生:“……说话不要这么粗鲁。” “我就是这么粗鲁!” “行,随你高兴。” 秦之意:“……” 见她坐在那里半天不动,曲洺生又问:“要不要我来开?今晚我没喝酒。” 秦之意淡漠地看着他,眼里已经恢复平静。 她刚刚就是在整理自己的情绪,这会儿也终于整理好了。 “没事,我自己开。” 话落,她便启动了车子。 曲洺生微微蹙眉,心底有些异样,他突然发现自己有点搞不懂秦之意了。 以她的脾气,这个时候应该继续吵下去,吵到自己受不了摔门下车才是。 为什么……轻易地就妥协了呢? 而且,以前看她的时候,很清楚地就能看透她是高兴还是生气。 刚刚她说‘没事’的时候,却仿佛隔了一层迷雾,根本看不清她眼里的情绪。 习惯了掌控全局的人,突然感觉有人脱离了控制,这种感觉非常糟糕。 不止是外人以为秦之意离了曲洺生不行,就连曲洺生自己的内心,其实也是这么认为的。 两人一路无言回到墨园,下车的时候,秦之意让他先进屋,说要打个电话。 曲洺生故意放慢了脚步,听到她是给盛又安打电话,又莫名地松了口气。 秦之意东拉西扯毫无重心地说了一堆,等到眼角余光里的身影彻底消失,她才安静。 盛又安听她说的那些内容就猜到了她不对劲,这会儿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她问:“之意,你怎么了?” “你帮我拟一份离婚协议,我,净身出户。” 盛又安吃了一惊,张口想劝,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那天在机场的事,江江已经打电话全部都告诉她了。 她听了都火冒三丈,想要飞回来揍曲洺生一顿,秦之意没有当场杀了那对狗男女,大概是那会儿佛祖附身了吧。 “你想好了吗?” “嗯。” “那孩子呢?” “明天我去打掉。” 虽然这个决定已经在心里徘徊了一整天,但真的说出来,尤其是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还是……有点难受。 幸好,只是刚开始。 如果已经孕中期或者孕后期,和这个孩子有了感情,再要打掉,那一定会痛彻心扉吧。 幸好。 秦之意深呼吸,语调仍旧平稳:“离婚协议里,除了我净身出户,也不需要他任何的补偿,只要能结束这段婚姻关系,只要……两清。” “好,我明白了,你什么时候要?” “你出差多久?” “这个案子有点棘手,可能要在这边待得时间久一点,如果你急着要,我弄好了传给你。” “没事,我也还需要一点时间处理事情。” 微顿后,她说:“其他没事了,回来再聚,我挂了,你也早点休息。” “之意——”盛又安叫住她。 “怎么了?” “你要是难过的话,不要自己憋着,跟我们说,我和江江一直都在的。” “我没有多难过啊。”秦之意迎着风回她,声音里带着点笑,语速比平时慢了点,但也听不出异常:“我就是觉得……有点对不起ta。” 盛又安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她说的‘ta’,是肚子里那个刚被检查出来的小生命。 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什么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甚至想要骂那对狗男女几句,也说不出来。 “放心吧,我是谁啊,我是秦之意,怎么可能因为一个狗男人就要死要活?” “那就好。” “挂了。” “晚安。” 收起手机,秦之意往前走了两步,又忽然停下。 然后,她往旁边阴影里挪了挪,蹲下身,抱住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