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守蒙城的蒙军,早就接到了史天泽的命令,命令很简单,严令他们不得出城迎战宋军,固守蒙城即可,就算是遭遇到大规模进攻的宋军,也不许出城迎战,至于说原因,史天泽没有明说,只是下达了命令。 这就让负责蒙城守卫的副都元帅严忠范很是苦恼。 严忠范也是得到忽必烈信任的汉人将领,当初大汗忽必烈领兵攻打鄂州的时候,严忠范就是忽必烈身边的悍将,地位仅次于张柔等人,此次进攻山东叛乱的李璮,名义上的统帅是蒙古亲王哈必赤,实际上领兵作战的是右丞史天泽,严忠范就是史天泽的主要助手之一。 蒙军收复亳州之后,严忠范率领五千的蒙军,驻守在这里,实际上已经远离了作战的任务,毕竟宋军孱弱,未经交战就大规模的撤离,故而严忠范也乐的稍稍的安逸一阵子,再说驻扎在亳州,还可以得到不少的钱粮。 之后奉命进入到寿州所辖的蒙城,肩负收复寿州的任务,严忠范也是不在乎的。 不过让严忠范异常苦恼的,是他的身边有一位刁蛮的公主。 可不要小看这位公主,就算是史天泽遇见了,也是要客客气气的。 这位公主还亲自领着一万的军士,参与对宋军的作战,此次协助驻守蒙城,让驻扎在蒙城的蒙军总人数达到了一万五千人,战斗力可谓是异常强悍了。 史天泽的命令,严忠范倒是完全执行,可这位刁蛮的公主,就不一定会执行了,要知道人家可是领着一万将士的,身份尊贵,心高气傲,到时候领着一万的将士,一股脑的出城去作战,严忠范也是无可奈何。 军纪严明的蒙军之中,居然出现这样的情况,不得不令人贻笑大方。 可惜在汉人或者是朝廷看来这类很不正常的事情,在蒙古人的眼中,根本不算什么,规矩就是他们定下来的,也是随时都可以改变的,不要说诸多的蒙古权贵,就算是蒙古大汗忽必烈,继位之后,也是一步步的逐步规范以前的乱局,譬如说设立中书省制度,设立十路宣抚司,设立翰林国史院,设立诸路提学教官,包括确定俸禄制度等等。 可以说现如今的蒙古王国,很多的制度都是从头确定,也都是仿照大宋朝廷的规矩,当然,在确立这些制度的过程之中,汉人大臣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包括被忽必烈已经斩杀的王文统等人,毕竟蒙古草原部落之人,对于汉文化并非是那么熟悉。 蒙古部落对于非本族人的残暴,那是尽人皆知的,屠城等等举措比比皆是,可是对于自家的女人,或者是本族的女人,他们还是很尊重的,甚至强于大宋,这一点不得不承认。 这也许是源于蒙古大汗成吉思汗当年留下的教诲,当年西征归来的时候,成吉思汗说过一席话:人生最大的乐趣,是把敌人赶尽杀绝,抢夺他们所有的财产,看着他们的亲人痛哭流泪,骑他们的马,侮辱他们的妻子和女儿。 成吉思汗的这番话,说白了就是从**和精神上面,彻底摧垮对手,让其永远不得翻身。 不过成吉思汗可能没有想到,他的后代子孙,忠实的执行了他的嘱托,没有能够理解这番话的深邃含义。 拿着史天泽写来的命令信函,严忠范思索了好一会的时间,最终微微叹了一口气,来到了后院的门口,将信函递给了守在门口的丫鬟。 这位姑奶奶进入到蒙城之后,就独占了县衙的后院,就连堂堂的副都元帅严忠范,都不得不屈尊住在了县衙的中院,惹不起躲得起。 严忠范是很反感此类安排的,作战就是作战,女人参与干什么,尽管说蒙古草原部落权贵的女子,不同于汉人的女子,很多蒙古草原的女孩子,自小就是骑马驰骋,跟随父母一同放牧,或者是迁徙,她们养成了泼辣大方的性格,不过那毕竟是在草原上。 对于蒙古部落的文化,就连严忠范这个不算是真正读书人的汉人,都是嗤之以鼻的,打心眼里面瞧不上,蒙古部落对于孝道是完全不在乎的,一切都以实力说话,谁的实力强悍,谁就是老大,大汗忽必烈与亲王阿不里哥之间的战斗,进行的如火如荼,大都是蒙古铁骑之间的厮杀,新附军很少参与其中,其实就是孝道的缺位,阿不里哥认为自身有资格继承汗位,决不屈服于忽必烈,故而才引发了草原的厮杀,而这场厮杀,已经持续了足足三年时间。 漠北的草原,早就是一片凋零,本就荒芜的地方,因为战斗厮杀,根本看不见人烟和牲畜,更看不见部落,忽必烈若不是靠着中原的支撑,早就无法坚持了。 这些情况,在严忠范看来,都是深刻的教训,忽必烈按说是应该吸取的,实际情况是忽必烈也真正的吸取了诸多的教训,正在一步步规范蒙古朝廷。 不过这蒙古人的特权问题,一直都是痼疾,恐怕不要说忽必烈,就算是后面的蒙古大汗,甚至说是蒙古国的皇帝,也无力解决这个问题,因为蒙古人信奉的弱肉强食的文化,短时间之内是无法改变的。 犹自在院落里面出神的严忠范,听见了咋呼呼的声音。 他皱了皱眉头,这次不管怎么说,也要劝诫一下这位姑奶奶了。 “严副都元帅,为什么宋军进攻,我们都不能够出去迎战,我们蒙古英雄害怕南人吗。。。” 严忠范一时间有些语塞,人家这话问的的确有水平,蒙军什么时候害怕过宋军。 “漠河公主,这是大帅的命令,我是副帅,自然是要执行的。” “严副都元帅可以执行,我可以不执行,是这个意思吗。” “不是不是,漠河公主跟随大帅一同征伐,自然是要服从大帅的命令,这点不需要我多说,若是漠河公主不服从命令,造成严重后果,那也是要遭遇大汗责罚的。” “哼,我带着军士作战,没有谁告诉要执行大帅的命令,大汗也不曾如此说,严副都元帅,你可有大汗的敕书。” 严忠范再次语塞,他手中的确没有敕书,不要说他,就算是史天泽,手中也没有敕书,除非是亲王哈必赤总督在这里,还是能够约束这位漠河公主。 女孩子脸上出现了狡猾的笑容。 “既然没有大汗的敕书,那这封信,就请严副都元帅收回去,本姑娘等于没有看见。” 严忠范有些着急了,正色的开口了。 “漠河公主,两军作战,大帅军令是一定要执行的,切切不能够违背,否则大军各行其是,如何能够获取胜利。” 姑娘看着严忠范,佯装沉思,但很快开口。 “严副都元帅,你是史天泽是大帅,不过据本姑娘知道,大汗敕封的大帅,好像是哈必赤叔叔啊,什么时候史天泽成为大帅了。” 严忠范的额头上冒出了汗滴,这个问题他压根无法回答,收复淮北之战,其实是平复山东李璮叛乱的延续,统帅哈必赤亲王的确已经返回草原,临走之前命令史天泽暂时负责指挥作战的事宜,这收复淮北失地的战斗,史天泽就自然而然成为大帅了。 再说哈必赤亲王回到草原之后,也将此事禀报了大汗忽必烈,忽必烈默认了。 要知道蒙军作战,汉人绝无可能成为军中的大帅,能够出任大帅的,必定是蒙古的亲王、万户长或者是都元帅。 蒙古人出任的万户长,或者是都元帅,与汉人被敕封的万户长,都元帅,那是有着天地之别的,蒙古人的万户长和都元帅,有封地,战功卓著还能够被敕封为郡王,那是真正的蒙古王国的主人,汉人被敕封的万户长或者都元帅,那只能够说明你的能力不错,可以领军作战,在汉人之中地位很高罢了。 就说一辈子效忠蒙古的已故成都府路军马经略使刘黑马,也是死后才被赐予蒙古名字,生前享受不到如此的荣耀。 蒙古人就是上等人,其尊严不容侵犯,这是蒙古王国内的铁律。 看着严忠范窘迫的样子,女孩子开口笑了。 “好了,严副都元帅,本姑娘也是无心,说的话可不要放在心上,至于说宋军来了该怎么办,本姑娘自然有办法,严副都元帅就不要操心那么多了。” 严忠范呆呆的看着女孩子进入到后院,看着院门关上。 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狠狠的跌了一下脚,转身回到厢房去了。 严忠范的确得罪不起这位姑娘。 这位姑娘乃是蒙古亲王末哥的亲侄女阿珂察,末哥的亲哥哥、阿珂察的父亲在草原部落征伐战斗之中阵亡,阿珂察就直接由末哥抚养,被末哥视为了亲生女儿,得到了诸多的疼爱。 年满十四岁的时候,阿珂察被忽必烈敕封为漠河公主。 依照蒙古草原的规矩,大汗、亲王和郡王的女儿,全部都是公主,但是敕封的称呼不一样,大汗的女儿一般敕封为昌国公主、鲁国公主或者是赵国公主等等,封号之中带有国子,可亲王和郡王的女儿就不一样了,同样被敕封为公主,可封号之中,绝不能够有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