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天牢的时候,刘秉忠万念俱灰,这一刻他想到了王文统,当初的王文统,同样被关进了天牢之中。 若不是杀人越货的重罪,不会进入到天牢之中,进入这里面,意味着没有了生路。 刘秉忠有一丝的后悔,可向佛的他,不会有任何的表露,异常的平静。 天牢的可怕之处,倒不是环境的恶劣,而是狱卒的无情,很多关押到天牢之中的人,还没有等到提升,命已经去了一大半,也有一种人例外,那就是有能够拿出钱财来的家人,在天牢里面的日子稍微滋润一些。 刘秉忠没有这样的条件,不过他是钦犯,短时间之内不会遭遇到非人的折磨,这等重要的钦犯,大汗可能会亲自提审的,狱卒可不会去触霉头。 三天时间过去,带着脚镣的刘秉忠,一句话都没有说,吃的也很少,尽管习惯了清淡平静的生活,但是天牢之中恶劣的饮食,还是让他不习惯。 刘秉忠明白,大汗提审他之前,不可能有人到天牢来看他,与其焦躁,不如安静的等候。 中都,皇宫。 忽必烈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看着滔滔不绝的阿合马。 阿合马弹劾的正是刘秉忠,在阿合马的嘴里,刘秉忠已经变成了十恶不赦之人,必须斩立决,甚至是五马分尸都不为过。 张柔归顺大宋朝廷,张柔家人的逃离,这一切的罪名都灌在刘秉忠的身上,要知道刘秉忠是负责开平城后续事宜,张柔家人能够从容逃离开平城,刘秉忠罪不可赦,这充分说明了刘秉忠早就与张柔勾结起来了。 阿合马的弹劾漏洞百出,最为说不通的就是,既然刘秉忠帮助张柔的家人逃离,为什么自身不逃离,甚至没有遣散府中的下人,眼睁睁的等着被抄家,宿卫早就禀报了,刘秉忠一直都在家中,什么地方都没有去,从开平城调查的情况也出来了,刘秉忠在开平城几乎就没有管什么事情,很少出门,就无从说起勾结张柔家人了。 当然,刘秉忠一直都是举荐张柔的,当初甚至建议张柔出任成都府路军马经略使。 阿合马漏洞百出的弹劾,没有遭遇到任何的反驳,此刻所有人都明白,反驳阿合马,就意味着是刘秉忠的同党。 朝中绝大部分的汉人大臣都肃立在下面,听着阿合马的弹劾。 张文谦、姚枢、高鹗,以及七十岁的窦默,都在下面默默的听着。 这是皇上的安排,众人必须听着。 为首的张文谦,一直都低着头,刘秉忠已经被关押到天牢之中,会是什么结局,说不清楚,但这件事情之后,朝中的汉人大臣将要遭受到沉重的打击,想当初郝经与刘秉忠两人,是最受皇上器重的两名汉人大臣,如今却是如此的景象。 阿合马慷慨激昂,说了足足小半个时辰,才停下来。 “臣赞同左丞相的弹劾。。。” 一个声音冒出来,一个声影也站出来了。 张文谦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他抬头看了看站出来的人,迅速低下头,其余汉人大臣看了看此人,少数的几个汉人大臣,也跟着站出来,同意阿合马的弹劾。 站出来的人,是严忠范。 张文谦、姚枢、高额以及窦默等人,没有任何的动作,依旧低着头,没有表态。 忽必烈一直都注意张文谦等人,他期望的局面没有出现。 看了看严忠范等人,忽必烈有些不耐烦的挥挥手。 早朝结束,忽必烈并未直接表态,究竟该如何处置刘秉忠,看样子忽必烈还没有下定决心,这让张文谦等人更加的担心。 唇亡齿寒,此时此刻,张文谦等人是有了切身的感受,要说刘秉忠勾结张柔的家人,众人打死也不会相信,刘秉忠不是这等人,其高贵的人品,让其不会这样做。 可惜张柔归顺了大宋朝廷,而且张柔的家人轻松的逃脱,这一切表明,张柔是早有预谋的,否则不可能做的如此的完美。 恐怕忽必烈最为恼怒的也就是这一点,被人耍弄的滋味不好受,忽必烈无法忍受。 也正是这个原因,张文谦等人不敢开口替刘秉忠说话,只要有任何人开口,刘秉忠的下场恐怕更加的凄惨。 下朝之后,张文谦等人看都没有看严忠范,本来严忠范也算是汉人大臣之中较为出色的,可惜今日的表现,掩盖了以往所有的出色。 踩着他人的肩膀往上爬,在朝中不稀奇,但也要看是什么局势,若是自身都难保了,还期盼能够爬上去,那是傻子才会做的事情。 两天的早朝之后,忽必烈终于下旨,提刘秉忠到堂上问话。 询问在皇宫进行,这也是少有的情况,更是不妙的情况,当初在开平城的时候,王文统就是在大堂上面被询问的。 刘秉忠被带进来的时候,朝堂里面异常的安静。 面色苍白的刘秉忠,神情很是平静,尽管头发有些稍微的蓬乱。 没有人看刘秉忠,都是低着头。 来到朝堂,见到忽必烈,刘秉忠依旧是跪下磕头。 可惜忽必烈没有开口说话。 亲王末哥站出来了,开始询问刘秉忠。 “刘秉忠,你可知罪。” “知罪。” 末哥愣了一下,不自觉的再次开口。 “说说你有什么罪。” “罪臣有两大罪状,其一是举荐人失察,罪人当初曾经多次举荐张柔,在此之前,臣还曾经举荐过王文统,这些都是罪人失察,导致皇上遭受到蒙骗,罪人该死,其二是属于管理,导致张柔家人逃离,罪人负责开平城善后事宜,没有能够尽心尽力,出现了重大的纰漏,罪人该死。。。” 不要说末哥吃惊,连忽必烈看向了刘秉忠。 一边的阿合马,脸上显露出来笑容,那是胜利的笑容。 末哥的脸色很不好看,等到刘秉忠说完之后,继续开口。 “巧言令色,分明是你勾结张柔,蛊惑张柔归顺大宋朝廷,帮助张柔的家人逃离,到这里来了,还如此的辩解。。。” 刘秉忠抬头,看着末哥开口。 “末哥王爷,罪人没有勾结张柔,张柔归顺大宋朝廷之事,罪人根本不知晓。” 末哥也不是糊涂人,知道有些罪名不能够强加上去,于是改变了话题。 “说的轻巧,你既然负责开平城善后事宜,怎么可能不知道张柔家人逃离的事情,若是没有你的默许,张柔家人能够轻易逃离吗。” 所有的目光都看向刘秉忠,这是刘秉忠最难回答的问题。 刘秉忠的神色依旧平静,他看了看右边的阿合马。 “罪人的确是负责开平城诸多的善后事宜,不过罪人能够做哪些事情,不能够做哪些事情,都是有安排的,开平城的军士,罪人无权调遣,诸多的官吏家眷出入城池,罪人无权干涉,罪人所能够做的事情,就是静静的守候在家中,末哥王爷若认为罪人说谎,可以到开平城中去调查,罪人有一句假话,甘愿受死,绝无怨言。。。” 末哥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了,这里面的奥妙他肯定是知道的。 。。。 忽必烈一直盯着刘秉忠,他内心的愤怒,不知道怎么化解了很多。 忽必烈绝不相信阿合马的弹劾,他知道刘秉忠不是那样的人,不过所有的愤怒需要发泄的地方,需要爆发的地方,就好比当初山东李璮的叛乱,王文统最终成为了爆发点。 可是刘秉忠的态度,让忽必烈忽然想到了一些什么,此次张柔归顺大宋朝廷,真正的罪魁祸首是他忽必烈,逼着张柔去送死,人家可能是没有办法才会叛逃的,这样的大事情,刘秉忠绝没有办法安排,至于说张柔的家人逃离开平城,不能够说刘秉忠丝毫不知情,不过刘秉忠一直被阿合马死死的压着,没有任何的权力,几乎就是在开平城赋闲,如此的情况之下,怎么可能关心外界的事情。 张柔的家人全部逃离,府邸下人也全部解散,抓获的那些下人什么都不知道,刘秉忠若是与张柔勾结,怕是早就准备好了。 忽必烈了解刘秉忠,更相信自身的判断。 末哥询问完毕,刘秉忠的回答有礼有节,没有声嘶力竭的辩解,承担了应该承担的责任,比起当初的王文统,要光明磊落很多。 忽必烈的内心动了一下。 “暂且关押到天牢,等候处置。” 忽必烈的这句话说出来,阿合马的脸色变化了,他恶狠狠的看着刘秉忠,恨不得生吃了刘秉忠,他认为刘秉忠耍滑了,取得了皇上的同情。 不过阿合马此刻不敢开口,他同样知晓皇上的秉性。 办法还是有的,让狱卒折磨刘秉忠,让刘秉忠在天牢自尽。 张文谦等人,依旧是低着头,不知道想些什么。 不会有任何人想到,刘秉忠是提前受到了提醒,才会有如此的表现,若是依照其以前的忠心,一定会大声的辩驳,甚至与阿合马等人当堂争吵,若是出现这样的情况,那刘秉忠就真的是死路一条了。 被带离朝堂的时候,刘秉忠的内心突然开朗了,他找到了方向,四川的那个吴邵刚,怕才是他真正应该倾尽全力辅佐之人,可惜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