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凌云是专门挑着饭点儿来的,他当然不可能在董若兰忙活的时候,自己在外边跟他父亲俩人就这么吃饭。 当然,作为一家人的习惯,凌雪可以,但凌云就不行,就像他说的,那不像话。 “既然如此……也好,那就等你董姨做完饭,出来一起吃。” 凌啸见凌云坚持等董若兰出来一起吃饭,他身形又是一滞,略微沉默一番之后,点头同意了。 同时,他也意识到,凌云这次主动登门,要处理的事情,远比他猜测的还要多得多。 “哎,你们爷俩吃着就行,不用等我,一会儿饭菜就凉了。” 董若兰在厨房里听得真切,她听到凌云说的话以后,心中一热,立即大声说让这俩人先吃。 细微之处见人心。 凌云对董若兰的这份尊重,足以让董若兰心中感动。 “董姨,吃饭不着急,我陪着父亲说话等您,不用做太多菜了,省的吃不了再剩下。” 凌云现在却是轻松的很。 这道门,他已经进来了,既然进来,他就把这里当家,父亲的屋,他就是住在这里都没有问题,哪里还会见外? 而且他这次来,要解决的就是这个问题,当然不是为了要在这里住,而是为了从今以后,他可以随时来。 没有尴尬,没有顾忌,想来就来,坐下就吃。 这才是一家人应该的样子。 凌云对董若兰喊完话,然后他隔着热气腾腾的饭菜,闻着饭香,望着对面的凌啸。 父子俩人在沉默对视,一时都没有开口。 最终,还是凌啸先打破了沉寂:“云儿,今天就咱爷俩儿,你想说什么,就说吧,不需要考虑太多。” “恩。” 凌云点头,径直说道:“我一直以为,父亲的心魔,就是司空屠,所以我抓了司空屠,就是为了能让您亲手杀了他报仇。” 凌啸心头狂震! 凌云这开门见山,单刀直入的也太狠了点儿,根本不给凌啸有任何铺垫和心理准备的过程。 “可是现在我才知道,原来父亲的心魔,司空屠只是其一,您真正的心魔,却是您的大哥,凌震!” 凌云此话一出,凌啸瞬间垂首,他久久不语,然后眼眶就发红了。 只从凌云对凌震的怪异称呼就知道,凌云心里早已不再认凌震为自己的大伯,但他却偏偏说“您的大哥凌震”,这么犀利的一刀,实在是扎的凌啸很疼。 哪怕这个痛苦的秘密,他已经在心里埋藏了十八年,也已经偷偷消化了十八年,哪怕在陈敬天揭开这个秘密之后,他内心里又已经苦苦挣扎了六天! “父亲,您宅心仁厚,义薄云天,珍惜手足之情……这些事情,做儿子的心里佩服。” “可是,就算这样,我们也不能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啊!” 凌云一脸严肃,他毫不客气,指出了凌啸面对当年惨事的犹豫和挣扎。 这就是问题所在,实在是简单得很,凌云这短短几句话,可谓是一针见血。 不能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兄弟之情再亲,那也不是自己,也还是别人。 凌云这句话说完,他就紧紧盯着沉默的凌啸,不再发出一言。 凌啸双目通红,他紧握双拳,十个手指的指甲紧紧掐入自己的手心之中,早已刺破手掌,却浑然不觉疼痛,他的身体,开始颤抖了起来。 凌云的声音不低,厨房里的董若兰听得清清楚楚,她手上的动作也是停了下来,静静地听着凌啸要说什么。 夫妻在一起生活十八年,凌啸这些年来承受的痛苦,纵然从来不对她说,她又如何体会不到? 客厅里,父子相对而坐,凌啸十八年的伤疤,此刻被亲生儿子无情揭开,那种血淋淋的痛苦,用言语实在难以描述其中万一。 凌云在等,董若兰也在等,整个房间里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唉……” 凌啸最终仰天长叹,一声深沉的叹息之后,他颤抖的身体渐渐平静了下来,握拳的双手也已经松开,只是掌心里有丝丝鲜血流淌。 “云儿,都是父亲的错,是父亲对不起你和你母亲。” 凌啸再次直视凌云,满脸愧疚,脸上热泪滚滚而下。 “是吗?我却不这么认为,我认为您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仰天俯地,十八年前的整个事情,您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凌云没有让凌啸说下去,他直接打断了凌啸的话,又坦然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坦然是坦然,但凌云说这一番话,说的很严肃,很认真。 因为他觉得凌啸的想法不对,而且是大错特错,甚至完全反了。 一遇到事情,先想自己的不对,先觉得是自己对不起别人,这种想法,在凌云看来,未免太愚了。 你宅心仁厚,别人当你好欺负;你义薄云天,别人却想怎么收拾你;你珍惜兄弟之情,别人却想把你踩进万丈深渊,让你永世不得翻身! 亲兄弟也不行啊! 如果换成是凌云,别说是亲兄弟,谁也不行! “当年您和母亲相爱,有什么错?!您和母亲有了我,又有什么错?!凌震为了当上凌家家主,不惜加害于您,不顾整个凌家,把这件事情捅了出去,您又有什么错?!” “为了保住咱们凌家,您被迫自废武功,不但立下重誓和母亲分开,又娶了我董姨,这又有什么错?!” “母亲生下我,她知道魔宗不可能让我活下来,因此不惜一切代价让青鸟阿姨把我送出魔宗总坛,又有什么错?” “既然这些事情您都没有错,那又何来对不起呢?” 凌云的语气铿锵有力,一字一句如同大锤一般狠狠砸在凌啸的耳边心头,振聋发聩! 这就是凌云的道理。 俗话说性格决定命运,在凌云看来,那些事情都是别人的不对,他此刻想的始终都是杀敌报仇,而凌啸想的却是大包大揽,简直要把别人的错误都揽到自己的身上来了。 那样还能有个不痛苦? “您想做圣人。” 凌云最后干脆点题了,他微笑道:“但是我现在可以告诉您,我和母亲都不会答应,就算母亲能答应,我也不答应。” “人无完人。” 凌云最后又加强语气补了一刀,然后说道:“人活着,最重要是开心,而不是伤心。” “凌云,你……怎么和你父亲说话呢?有话……也要好好说啊……” 不知何时,董若兰已经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她看凌云字句如刀,每一刀都扎在凌啸的心尖儿上,心中着实心疼,于是也顾不得许多了。 “董姨,不破不立,我父亲痛苦了十八年了,难道还不够吗?今天我这个做儿子的以下犯上,就算不孝一回了。” 凌云回头,对一旁着急的董若兰淡淡说道。 董若兰默然,她无言以对。 因为凌云说的话虽然狠,却是都对啊!这根本就是普通人最为正常的思路方式。 “人无完人,不破不立,不破不立……” 凌啸口中喃喃自语着,猛然间就觉得浑身气血翻腾,一团心头血很快就涌到了喉头,他只觉喉头一甜,立即强行扭头! “噗!” 一大口紫黑色的鲜血就喷到了地上! “啊!” 董若兰大惊,她看到凌啸吐血,立即不顾一切的跑上前来,来到凌啸身后,轻拍他的后背。 “啸哥你没事吧?你别生气,凌云这孩子话虽然说重了,可也是为了你好……” 然后她扭头,冲着凌云急使眼色,看那意思,是让凌云给他父亲道歉。 谁知凌云此刻却是满脸含笑,完全是一副开心的表情。 凌啸忍辱负重十八年,这是积郁下来的心头血,这口血喷出来,说明凌啸心魔尽去。 “凌云你……” 董若兰普通人一个,当然不懂这些,她只看到凌啸吐血,还以为是被凌云气的,因此她看了凌云的样子之后,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 “我没事。” 凌啸此刻已经完全放松了下来,盯着那一团紫黑色鲜血愣了半晌,忽然转过身来,摆了摆手说道。 凌啸淡淡笑着,他给董若兰解释:“云儿刚才一番话,不是气我,而是帮我去了折磨我多年的心魔。” “啊?!” 董若兰惊呼一声,心知错怪了凌云,顿觉有些尴尬难堪。 谁知凌云却只是冲她眨了眨眼,嘻嘻一笑。 这董姨对自己父亲的感情,还真是真挚深沉啊,凌云心里十分感动。 “父亲,您看董姨,她为了维护您,可以不顾一切的指责我,哪怕我是您的亲生儿子都不行呢。这才是正确的处理事情的方法啊!” 反例就在眼前,凌云直接就半开玩笑的拿过来用了。 “哎呀……”董若兰当即脸色通红。 “呵呵,你这小子,还没完没了了是不?” 凌啸一口淤血喷出之后,他只觉浑身舒泰,气血畅通,整个人的精气神,完全不一样了,说话也轻松了起来。 凌云嘿嘿笑着,他意念一动,拿出了两张清愈符,递到凌啸手里,此刻凌啸双手还在淌血呢。 凌啸犹豫:“浪费了吧?这种伤口,连包扎都不用,随便上点儿药就好了。” “用了吧,您就别让董姨看了心疼了,我这里多得是。” 凌云神色轻松,笑着调侃道。 “你这孩子……” 董若兰被凌云连番取笑,她在这里呆不住了,想要立即逃回厨房,却又看着地上的那团淤血,有些犹豫。 “董姨您去忙吧,这里我来处理。” 凌云知机的很,立即站起身来,去清理地上的那团淤血,哪里还有刚才连番刺激凌啸的样子? 凌啸的心魔去了,凌家走上正轨的日子,也就开始了。 凌云这样想着,他施展神通,很快把那团淤血清除了个干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