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窒息的沉默。 宋绾渐渐有些坐不住,她是真的没有想到陆薄川会把她软禁起来,整个人有些发抖:“陆薄川,你这是非法拘禁你知不知道?” 可是这句话说完,她又觉得可笑,他已经这么逼着她了,又还在乎这么点非法拘禁不成? 果然,陆薄川道:“这只是暂时性的,等这个风头过去,我不会再管你。” 宋绾是真的害怕了,什么叫暂时性的?只要她一天不停止对周自荣的调查,这件事就永远不会过去,宋绾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几乎是失控的朝着陆薄川吼道:“那你就能这么把我关在这里吗?是不是你和夏清和结婚后,也要这么关我一辈子?” 宋绾的话一说出口,陆薄川的脸色就阴沉了下来。 房间里寂静得可怕,仿佛针落可闻。 最近不仅宋绾觉得压抑,陆薄川同样压抑,公司的事情,周自荣的事情,全部堆在一起,再加上宋绾时不时被人跟踪,所有的事情几乎要超出他的掌控。 宋绾这么抗拒住在这里,也让他很愤怒。 他有时候甚至想,他不该对宋绾这么纵容,他就该像以前一样,永远折断她的翅膀。 让她把欠他的一点点还清楚。 陆薄川道:“绾绾,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提要求?” 宋绾一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生病的缘故,陆薄川现在已经很少去提陆宏业和陆璟言的事情了。 哪怕是提了,也不会像以前一样那么咄咄逼人。 经历过温雅陆卓明以及沈晚宁的事情后,宋绾的精神状态就一直处在崩溃的边缘,她不止一次朝着陆薄川说:“陆薄川,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去死。” 陆薄川也会怕。 而宋绾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没有人比她说的更加的真情实意。 宋绾低垂着头,陆薄川的这句话让她觉得心里像是插了一把刀,整个人颤得厉害,她想抽支烟将心理支离破碎的情绪压下来,但是这里是博世庄园,她刚刚才搬进来,根本不可能有这种东西,陆薄川也不会准许她碰这些东西。 宋绾心口生疼,说:“所以你就软禁我是吗?” 陆薄川深邃黯沉的目光里全是暴虐的气息,全被他压在平静的面容之下,当年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周自荣为什么会坐陆宏业的车出事,这些事情与其说让他焦躁,不如说让他不安。 万分之一的情况,如果周自荣的事情和陆家有关,那陆家就是害了宋家的罪魁祸首。 这是陆薄川所不愿意看到的,他想要宋绾欠她的,一辈子都欠着他,那她就一辈子只会留在自己身边。 陆薄川残忍的道:“绾绾,这种时候,你出去就会被人跟着,随时都有可能出事,我不可能让你再去周竟的公司。” 宋绾脸色惨白如纸。 她没有感觉到陆薄川的保护,她只是觉得,到了这种时候,他还是要去动周竟的公司。 宋绾眼眶红得厉害,嘴唇几乎要被她咬破,她忍下一口气,道:“如果你这么不放心,那我跟着你一起去陆氏,我不去周竟的公司了,这样可以吗?” 宋绾的妥协,并没有让陆薄川好受,因为她这种隐忍妥协,看起来好像他对她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一样。 但是说起过分,难道不是她当年做的事情才更加狞恶吗? 宋绾见她不说话,细白的手指紧紧抓住他的衣角,她是真的怕到了骨子里,宋绾说:“我不想被关在这里,我生病了,陆薄川,我一个人被关在这里,我会想不开自杀的。” 陆薄川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他总是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为她妥协。 当年她犯下了那么十恶不赦的罪行,他的第一个想法,也不是想着要怎么让她去死。 就像是韩奕曾经说过的那样,陆薄川并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他有更多的办法去折磨她,让她生不如死,他可以给将她送给别人,可以给她打一针,让她被万人骑的时候还要爬到他面前,对着他逢迎讨好。 每一样都比宋绾如今受到的伤害更大。 但是他一样也没有做。 陆薄川道:“如果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再出陆氏。” 宋绾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答应下来的,她说:“好。” 然而这次再去陆氏,陆薄川明显感觉到了宋绾的不同,她不再过多的说话,沉默得让人暴躁。 从踏出博世庄园那一刻起,她就没有再说过一句话,进了车子以后,也是靠在车门上,转头看着车窗外。 后来两人进了办公室,她就一直站在落地窗旁,不说话也不动。 她这个样子,不可能不刺激陆薄川。 很多时候,陆薄川找她说话,她都是一副不在状态的模样。 陆薄川身上的气压低沉到了极点。 郑则都不敢踏进办公室。 十点多的时候,陆薄川去开会,宋绾依旧站在落地窗旁,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之前她也是跟着陆薄川来办公室的,可是那个时候,她心里还会难受,愤怒,但是现在,她只是感觉整个人空洞得厉害。 自从昨晚开始,她就好像陷在了一种情绪里,怎么也出不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手机响起了起来,她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低下头看了一眼,是蒋奚打来的电话。 宋绾有一瞬间的茫然,很久才想起来,是自己昨晚打了蒋奚的电话。 宋绾强打起精神,将电话接起来,她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喂?” “绾绾?你打我电话?”蒋奚的音色偏冷,是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不怎么合群,他道:“我昨晚在手术室,回去很晚了就没打给你,你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我是想问问你,周竟那边的情况怎么样?”宋绾缓慢眨了眨眼睛,感觉整个人才有了一点实感,她道:“他没什么事情吧?” “怎么了?你那里遇到了什么麻烦?”蒋奚一下子就精准的抓住了宋绾语气里的不安。 宋绾道:“我这边没什么事情,他那边呢?” “我昨天也不在那边,我打电话过去问问。” 蒋奚说完,挂了电话,将电话打给了軍区医院。 医护人员道:“还是以前的样子,这几天专家会诊,看看能有能有什么有效的措施。” 蒋奚又问了一些情况,让医护人员有任何情况都及时的通知他,然后才挂了电话,将电话又打给宋绾:“他没事,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宋绾心底的情绪这才一点一点的漫上来,这些情绪浸入她的五脏六腑,宋绾说:“暂时不了,等我有空再去看他。” 陆薄川那边,会议室里的会议还在继续,听着底下各大高层的汇报,陆薄川的脸色一下子就阴沉得像是能滴出水来。 陆氏集团的账要查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财务部的人都是业内的注册会计师,账做得非常漂亮,基本查不出什么漏洞,但是也抵不住税务局的人这么深入调查。 郑则站在他旁边,其实有些心惊胆战。 公司的事情已经很棘手了,按照道理来说,陆薄川就应该在这种时候,完完全全的停止对周自荣的事情的调查,但是直到此刻,陆薄川也没有任何要停止调查下去的意思。 会议一直持续到上午十一点半,陆薄川才满身寒气的回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宋绾还是他出去的那个样子,站在落地窗前,连姿势都没有动颤一下。 宋绾这个样子,让陆薄川有些心慌,明明是她做错了事情在先,死不足惜,不管当初宋绾是因为什么原因,可她害死陆宏业和陆璟言的事情却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可是面对她的时候,他就总是沉不住气。 还有宋绾肚子里的那个孩子,也让他失控。 他不知道这个定时炸弹,什么时候就会在两人之间炸开。 陆薄川薄唇紧抿,眸色晦暗,西装裤包裹下的笔直长腿朝着宋绾走过去,将宋绾揽在怀里:“怎么一直站在这里?” 宋绾像是害怕到极致,在他靠过来的一瞬间,整个人忍不住抖了抖。 陆薄川脸色阴沉下来:“你怕我?” 宋绾怕他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只是这会儿表现得这么明显,还是刺激到了陆薄川。 宋绾站在原地,没有出声。 陆薄川的脸色阴沉得骇人。 他还是没能忍住去外面点了一支烟来抽。 中午的时候,郑则订了饭菜过来,宋绾坐在椅子上,还没吃两口,就又想吐了。 宋绾没坚持多久,去洗手间吐了个昏天暗地。 吐完宋绾有些发愣。 大概她的胃口也和她的心情一样,这会儿才吐得这么厉害,那边陆薄川端了一杯水过来给她,漆黑的眸子里有暗流在涌动,他问:“你感觉怎么样?” 宋绾愣了一下,低下了头,道:“还好。” 陆薄川让人准备了带着酸味的水果,他也不敢明目张胆的给太酸的东西,然后逼着宋绾吃了一点。 宋绾也没有反抗。 她现在是真的不敢和陆薄川对着来了。 陆薄川的脸色却一直不见好。 宋绾的逆来顺受,让她显得很没有生气。 哪怕是以前对他倔强不屈的样子,也要比现在好得多。 宋绾吃水果的时候,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宋绾垂头看了一眼,是奖奖打来的电话。 宋绾没有管。 陆薄川眸色幽深阴冷,他道:“奖奖的电话,你不接吗?” 宋绾现在已经没有心思去在乎一个和她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的心情了,她现在谁的心情都顾不了。 宋绾说:“接了你要我说什么呢?我不怎么想说话。” 宋绾已经很久没有接过奖奖的电话了,大概是当初两人在B市遇到沈晚宁后,宋绾就再也没有接过他的电话。 但是有时候看到他的信息,她偶尔还是会心软的回一两句。 只要她一回信息,奖奖就会发语音过来:“姐姐,你在干醒么?我有没有打扰到你?” 宋绾一般都不怎么想聊,所以只回答:“我有点忙,没有时间说太多。” 奖奖也没有怀疑,毕竟陆薄川的忙碌他是从小就见识到的。 陆薄川闻言,脸色却阴沉得厉害。 没过多久,宋绾的手机就有信息发过来,宋绾大概能猜出奖奖又给她发了什么。 宋绾也没去看,她大概是有些冷血的,明知道奖奖很在意她,但是她却做不到同等的回应。 她觉得奖奖很可爱,可是这样的可爱,却也是带着一种强大的杀伤力的。 宋绾沉默的吃着东西,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低声的说:“你以后叫他不要这么频繁的给我打电话,以后他要是长大了,知道自己喜欢的人和自己的妈妈是什么关系,未必对他有好处。” “既然你这么不喜欢他。”陆薄川道:“又何必关心对他好不好?” 宋绾就不再说话了。 毕竟不是她的孩子,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而与此同时,夏清和那边随着婚期的临近,却越来越不安。 她基本上联系不上陆薄川,这让她越来越恐慌。 陆薄川真的会和她结婚吗? 她和陆薄川的婚期已经在网上公布了,如果陆薄川不和她结婚,那她这辈子都将成为一个笑话。 夏清和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沈晚宁打来了电话,她道:“清和,我听说陆薄川又带着宋绾去了陆氏集团,你们的婚期不是已经定了吗?你难道要一直隐忍着薄川把她养在身边?” 上次陆薄川去夏清和家里的热搜出来,她还以为两人已经谈好了。 夏清和站在家里的阳台上,她道:“陆薄川对她病态的占有欲又不是一天两天,我能有什么办法?” 沈晚宁皱了皱眉,现在陆薄川把宋绾看得太紧,她也没有办法下手,她知道宋绾的事情,还是曹雪佳告诉她的。 她道:“陆薄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天天把她带到公司里去,公司的人都不知道在背后怎么议论她呢。” 夏清和紧紧抿着唇,她也不是没有对付过宋绾,但是陆薄川总是在从中阻挠,她也很怕真的惹怒陆薄川。 沈晚宁想到什么,道:“清和,幸福是要自己去争取的。” 等挂断电话的时候,夏清和的眸子却狠狠眯了起来,指甲几乎要扣进肉里,她不可能让宋绾这一辈子都留在陆薄川身边的。 而沈晚宁那边,挂了电话后,看着桌面上的资料,也陷入了沉思。 这份资料是她查的宋绾的资料,她是后来才知道,宋绾去陆薄川宴会现场闹的前两天,宋绾的那个学长,为了救宋绾成了植物人的。 而如今,那个学长的公司,也全是宋绾在支撑着。 而更可笑的是,当初她查到宋绾和陆薄川去B市,居然是陆薄川带她去拿那块价值五个亿的地。 沈晚宁从来没有这么气愤过。 她的璟言,陆薄川的二哥,成了一团血肉,她拼都拼不回来,可陆薄川竟然还要给宋绾铺路。 沈晚宁手指紧紧的抓住手中的资料,不多时,她房间的门被人敲响。 沈晚宁压下情绪,应道:“进来。” 沈父端着一盘水果进来,这几年来,沈晚宁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宋绾出狱之前,她尚且能压住自己的恨意,可自从宋绾出狱后,她就再也压不住。 沈父是心疼自己的女儿的,他的女儿以前是个很温婉的。 沈父道:“晚宁,你还在想璟言的事情?” 沈晚宁眼眶都红了,她知道沈明轩是心疼自己,但是很多事情,也并不是她想忘记就能忘记的。 沈晚宁道:“爸爸,我没有办法不去想,这么多年来,我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是璟言血肉模糊的尸体,我和他整整十多年的感情,从初中到高中,再到大学,到工作,我爱了他这么多年,他的大哥和弟弟已经不在意他的死活了,如果连我也不在意了,他该有多冷啊。” 沈明轩一愣,他道:“可是那也是卓明和薄川的家人,晚宁,他们都不去追究宋绾的责任,说到底,你也是一个外人。” 沈晚宁却觉得有些讽刺,她一个外人,都放不下,可是陆卓明和陆薄川,竟然能包庇宋绾。 沈晚宁道:“可是我没有办法看着她这样的罪魁祸首还能够幸福,璟言是那么温柔的一个人,他当初也那么疼宋绾,他要是地下有知,该有多疼。” “晚宁,爸爸希望你能够走出来,我知道你爱璟言,但是璟言已经不在了,你还有很长的未来。” 很长的未来? 沈明轩走了以后,沈晚宁细细咀嚼着这两个字,心里却生疼。 璟言走了,她还能有未来吗? 他走了,早就把她的心也跟着带走了。 沈晚宁不知道在房间里坐了多久,她的目光落在调查到的宋绾的那叠资料上,良久,她紧紧咬着牙,站起身,出了房间的门,去到地下停车场,拉开车门上了车。 她一直将车子开到了医院,来到医院前台,低声的道:“请问这里有个叫周竟的人住在这里吗?我是他的家属,我听说他被车撞了,从老家赶过来,只知道他住在这里,不知道他的房号,能不能告诉我他住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