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怎么回事,宋绾竟然从陆薄川语气里听出了些真诚,让她觉得,其实陆薄川内心里是很希望自己陪着他去的。 宋绾手指不自觉的握紧了方向盘,心也跟着跳动,她看着前面的路况,总觉得陆薄川目的不单纯,问:“你谈生意,我跟着去干什么?” 陆薄川站在走廊上,他抽了一口烟,带着烟味的嗓音沉哑:“我今天才知道,我们圈子里,还有很多人居然都不知道我们已经和好了,你是不知道,前两天还有人往我身边塞女人呢,你也不管管我。” “哦。”宋绾听出来了:“你是想在圈子里宣告主权,是么?陆薄川,你幼稚不幼稚!” 陆薄川根本不觉得自己幼稚,他可没忘记蒋奚把宋绾带走的那一个星期,也没忘记宋绾特意开车去酒店门口看蒋奚结婚时候的表情。 蒋奚让他失控一个星期,他恨不得天天拉着宋绾去自己的那个圈子里晃。 陆薄川刚要再说什么,却突然听到了宋绾那边的喇叭声,他愣了一下:“你在开车?” “是啊。”宋绾说:“刚从甲方出来没多久,你就打来电话了,怎么了?” “开车你还敢接电话?”陆薄川之前是不知道宋绾开车,不然他怎么敢让宋绾一直讲着电话,他的生音都严肃下来:“下次不许这样了。” 她是不知道他有多担心她! 生怕她有一点风吹草动!他真的半点也承受不起了! 宋绾愣了一下:“没那么严重,我以前开车又不是没接过电话。” “宝贝,你这样,我会怕。”陆薄川的声音沉下来。 他以前坐过宋绾开的车,她开车有点生猛。 而且四年前的那个晚上,深更半夜的,她开着车去飙车,他到现在都心有余悸。 宋绾沉默片刻:“我知道了。” “到了公司赶紧去吃饭,知道了吗?” “嗯。” 两人说完,挂了电话。 陆薄川站在走廊上,眸色幽暗的将一整支烟抽完,夹着烟的手指修长,泛着冷白,他将烟蒂摁灭,转身找了个垃圾桶丢进去,才又转身进包间。 包间里,夏建勋和傅阳辉以及夏清和都在,陆薄川直接坐在了自己刚刚的位置上。 这次谈的项目是三方合作,夏建勋在海城的项目做得不小,傅阳辉找他合作陆薄川一点也不意外。 只是这个合作谈下来,以后三方接触的机会就不会少。 而且陆氏和夏家,以前就有合作的项目,虽然这几年两家的关系变得剑拔弩张,但有时候生意场上的事情,是没办法一下子断干净的。 不过这几年,由两人亲自出面的机会寥寥,碰面的机会更是没有。 当年夏清和被陆薄川摆了一道,夏建勋要说半点脾气也没有,那是假的,陆薄川相当于在打他的脸。 但权力场上就是这样,有时候吃亏了,也只能咽下去。 利益场上,多的是你明明想要对方付出代价,却不能动的人。 陆薄川于他,就是这样的人。 你不仅不能动他,看着的时候,你还得恭恭敬敬的喊对方一声:陆总。 而陆薄川这几年在海城掀起的腥风血雨,更是让圈子里的人对他望而生畏。 不管是贺南山的事情,还是闻家的事情,亦或者是当年,陆家倒台,他爬起来的速度之快,都让人不得不惊惧。 这些事情,桩桩件件,在外面的人眼里,或许没什么。 但正所谓,外行人看热闹,可内行人看门道,里面的门门道道全是细思极恐的事情。 夏建勋明明比陆薄川长了一轮,可面对这样的陆薄川,他内心也是畏惧的。 可畏惧的同时,他又觉得可惜,如果当年他和夏清和真正走到一起了,那现在就又是另外一番风景了。 所以今天夏清和在得知他要和陆薄川谈事情时,说想跟着来,他也应允了。 他总觉得陆薄川和夏清和的那几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陆薄川人再绝情,也不会不顾念旧情,到时候如果能更进一步,自然是更好的。 夏建勋道:“以后公司的事情,还要多仰仗陆总了。” 陆薄川淡笑:“大家互惠互利,何来仰仗?” 贺家和闻家的事情,不仅夏建勋知道,傅阳辉当然也知道,当年陆薄川去找他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男人以后在海城的地位是要受人敬仰的。 几人谈完合作的事情,傅阳辉道:“我听说你前阵子出了点事?” 陆薄川当时出事,怕对公司产生影响,郑则和秦轶封锁消息很及时,就圈子里几个走得近的知道,其他的人知道的不多。 陆薄川闻言,目光朝着夏清和的方向看了一眼,那一眼眸色很黯,但就是让人无端端觉得锋利,而后,他转头回来看向傅阳辉,倒也没瞒着,笑了笑:“是,差点死在了手术台上。” 傅阳辉倒也没多问,他道:“现在没事就好。” 而夏清和不知道为什么,被陆薄川这一眼看得十分心虚,总觉得陆薄川像是知道了什么。 但很快她就冷静下来,她接触闻邵的事情,做得很隐秘,连和闻邵通话的手机都是用的别人的号,根本不会有人查到她身上去。 而且闻邵和闻域对付陆薄川和宋绾,也并不是因为她夏清和,闻家和陆薄川的梁子几年前就已经结上,闻家和陆家势不两立的事情,圈子里没人不知道。 夏清和很快有放松下来。 一顿饭吃了快两个小时,合作的事情也谈得差不多,陆薄川将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拿起来,搭在手腕间,和傅老以及夏建勋告了别,往外面走。 夏清和虽然不甘心,但是也没再追上去。 “怎么样?”等傅阳辉也走了以后,夏建勋才朝着夏清和问了一句。 夏清和从刚刚开始,手心里就不自觉的有点冒汗。 听到夏建勋的询问,她脸色很不好。 夏建勋便知道是没戏的意思。 他倒也没强求,道:“既然他没这方面的意思,你也就别往他们面前凑了,清和,你不和他在一起,也未必不是件好事,他是什么人,吃人连骨头都不吐的,和这种人在一起,你活的也未必轻松。” 夏清和死死咬着唇,这几年的遭遇,让她眉眼间早就染上了郁色。 这些年她恨陆薄川恨不了,就把所有的恨意转嫁在了宋绾身上,宋绾几次三番化险为夷,也让她更加的阴郁。 她承受了这么多,怎么可能就那么看着陆薄川和宋绾幸福的在一起? 但她并不会和夏建勋说这些,她没什么表情的道:“我知道了。” 陆薄川从饭店回去后,就直接回了公司。 回去后他也没什么休息的时间,公司一堆的文件等着他去做决断。 等忙完,一看时间,都已经很晚了。 陆薄川立马站起身,将搭在椅子上的外套穿起来,边往外面走边给宋绾打电话。 正好这时候郑则敲了门进来,陆薄川朝着他看过去。 郑则手上拿着个袋子,见陆薄川打电话,刚开始没说话。 陆薄川这通电话打过去没人接,他睨着郑则:“怎么了?” “前几天钟老介绍的那个学生,不是让您安排进了远东吗?”郑则道:“刚刚那女孩带了礼物过来,说要当面感谢您,我跟她说您不在办公室,出去了,她走的时候,把这个东西留了下来。” 陆薄川朝着郑则手里的袋子看了一眼:“这种事情还要我教你怎么做么?” 郑则也是有点冤,他道:“礼物我本来是没准备收的,退回去的,但是她说是钟老让她感谢您的,我以为是别的东西。” 没想到打开来,除了钟老给的一些特产之外,还有一条领带。 很私人的东西。 郑则当时就觉得不好。 陆薄川面色带上了寒霜,那女孩儿倒不是钟老的学生,而是老太太的学生,两老膝下无儿无女,老太太待自己的学生就难免动了点私情。 加上那女孩儿是从农村出来的,也确实很优秀,前段日子,钟老便和他提了一嘴,说女孩儿想进远东。 远东是国企单位,陆薄川刚好有认识的人。 他便给远东那边的人打了个电话,将对方安排了进去。 陆薄川眼底寒芒:“是什么东西?” 郑则打开的时候就觉得自己要完,而且那女孩儿虽然是农村来的,家庭情况不太好,但是人却长得很漂亮,举止投足间并不比那些有钱人家的女孩儿显得小气。 甚至更为落落大方。 他道:“是条领带,刚好和您上次跟钟老见面的时候,穿的那一身很匹配。” 他觑着陆薄川的脸色,有些小心翼翼:“现在这个礼物要怎么办?要不要退回去?要是让绾绾知道了……” “退回去吧。”陆薄川说着,一顿,又改了主意:“算了。” “嗯?” “拿去给绾绾吧。”陆薄川道:“我也该带她去见一见钟老了。” 也算是对对方一种敲打,不然这种东西,到时候影响了钟家和陆家的情谊,不好。 更何况,钟老曾经帮过宋绾,这个情他是一定要承的。 “拿给绾绾?”郑则愣了一下:“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他和宋绾如今好不容易才走到的一起。 “不拿给她,才会出问题。”陆薄川道:“以后这些东西,该怎么处理,你全都交给她。” 陆薄川说话间,将东西接了过来,然后往办公室外面走。 电话还是没人接,陆薄川皱了皱眉,有点担心,又打了一遍。 铃声响了很久,宋绾才终于接起来:“喂?” “在哪里?”陆薄川已经上了车,听到宋绾的声音,狠狠松了一口气,朝着宋绾问道。 宋绾这时候正在奖奖的兴趣班,她上午和陆薄川挂了电话后,回到公司那边带着陈燕去吃了一顿饭,下午直接开了车去安监站那边。 等把资料送过去,又跑了一趟银行,等办完事情,已经到了奖奖和小星星放学的时间。 小星星这时候已经被张姨接了回去。 她索性给奖奖打了电话,问他在哪里。 奖奖去学校都带着手机,他把地址告诉了宋绾,宋绾就直接开了车过去。 到了地方,看到了陆家的司机。 宋绾让接奖奖的司机回去了,自己上去等着,陆薄川打电话的时候,她刚好在问前台的客服奖奖的具体房间,手机放在包包里没听到。 这会儿将电话接了,朝着陆薄川道:“在奖奖这边,怎么了?” 陆薄川正要将车开出去,闻言一顿,他道:“你公司的事情忙完了?” “怎么忙得完?”宋绾道:“但是出去办完事回去也很晚了,我就索性没去了,怎么了?” 陆薄川一边倒车一边道:“你怎么不来我公司?” “来我公司干什么?” “接我。”陆薄川道:“宝贝,你眼里什么时候才能看见我?” 宋绾愣了一下,耳朵有点红,瓷白的脸上都是染上了淡红色,正在这时候,她刚好找到了奖奖打壁球的那个房间,宋绾还没见过这样的奖奖,她愣了一下,说:“我先不跟你说了,我看到奖奖了。” 陆薄川:“……” 陆薄川又想把宋绾的办公室签到自己办公大楼里了。 陆薄川咬牙,最后只能叹了一口气,道:“你在那边等我,我过来找你们。” 而那边,宋绾挂了电话,朝着奖奖看过去。 房间里,就只有奖奖一个人,宋绾一眼就看到穿着球衣的奖奖,拿着球拍,额头上带着吸汗带,在认认真真的打壁球。 隔着老远,宋绾都能看到他被汗湿的头发,正在往下滴着水,衣服也全都汗湿了。 宋绾就在门口看着,看了好一会儿。 奖奖打球的姿势太帅了,爆发力又强,滴着水的头发随着他的动作被甩出去的那一刻,和他在球场上一样耀眼。 宋绾几乎不开眼。 刚刚宋绾从外面一路过来,很少看到训练室里有奖奖这么大的小孩打壁球的,都是比他大一点,而且也没有他打得这么拼命和认真。 宋绾心情有些复杂。 但是很快,奖奖在捡球的时候,就发现了她,他停在那儿,看着宋绾:“妈妈。” 宋绾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 她既觉得欣慰,作为母亲,没有人不会因为自己有一个优秀的儿子而不开心的,可同时,又很难受。 哪怕陆薄川告诉她,不要自责,但她还是会觉得遗憾没有参与过奖奖的过去。 宋绾心里有点揪着疼,她走过去,来到奖奖面前,奖奖手里还拿着球拍,站在那儿喘着气,看着她。 宋绾拿了毛巾和水给奖奖,奖奖把水瓶给拧开了,一口气喝了大半瓶。 脸上的汗从下巴上滴落下来。 宋绾用毛巾给他擦汗,边擦边说:“奖奖,你好厉害啊。” 奖奖手上拿着矿泉水瓶,用手捏了捏瓶子,其实从接到宋绾的电话,说宋绾要过来的时候,他就一直有些紧张。 这会儿宋绾给他擦汗,他也一直很乖。 闻言,他嘴唇短暂的弯了弯,说:“这又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 奖奖的声音起伏不大,好像只是陈述事实,他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又是自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冷,就给人一种冷酷的感觉。 宋绾说:“可是你打成这样,很难得。” 她顿了顿,说:“好像你做的事情,每一件都做得很好。” “我只是觉得既然选择了一件事,那就尽全力把它做好。” 宋绾觉得他这样的性格是真的很好,自己的选择,能够坚持下去,并且每一样都能将它做好的小孩,不多。 宋绾问:“怎么会学习打这个?” 奖奖说:“以前爸爸带我过来打过一两次,我觉得还可以,就学下来了。” 那个时候奖奖是陆薄川从M国回来后,给奖奖请了很多心理医生,被奖奖说了以后,有一次和人约在这里打球,带着他,然后顺便教他的。 大概是因为这种东西很能解压,陆薄川带他过来,也是有意的,教完问他想不想学,他也觉得能发泄情绪,就学了。 当然,这些宋绾不知道,奖奖和陆薄川都不会告诉她真正的原因。 宋绾问:“我看别人那里都有两个人一起打,还有教练在,你怎么一个人?” “和别人打没意思。”奖奖说:“一个人打安静。” 宋绾静了一瞬,问:“还要打吗?” 奖奖低头看了看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他要打一个半小时,才打了一个小时。 但他还是说:“差不多了。” 他说着,转过身去收拾东西。 宋绾看着他浑身湿哒哒的,问:“是不是还要去洗澡?” 奖奖点了点头,他带了衣服过来,这里也留了洗澡的用具,就锁在外面的柜子里。 他把地上散落的东西收拾好,又把放在旁边的书包拿起来,里面装着他的衣服,还有书。 宋绾说:“你把衣服拿着,书包这些给我。” 奖奖顿了一下,就把东西给了她,宋绾全部接过来,她看着奖奖的头发还湿哒哒的,怕这样洗澡不好,就又给他擦了擦,一边擦一边说:“那你去洗澡,我在外面等你?” 奖奖说:“那边有坐的地方,我带你去。” 奖奖把宋绾带去了等候区,那儿还坐着几位家长,奖奖给她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让她坐在那儿。 他一进去,就有人朝着他喊:“陆星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