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县东门,一个路边小摊,东门临海和鱼娇娇在这里歇脚。 鱼娇娇指着门口一张画像小声道:“公子,这画像和你一点都不像啊!” 海三吃着糍粑眼也不转道:“吃东西。” 鱼娇娇哦一声低头开吃,她可比绝大多数的小孩子听话的多。 不过海三还是解释道:“这种画像不过是画出一个大概轮廓,脸型、眼睛、鼻子、嘴巴、耳朵和眉毛,还有一些面部特征如痦子、皱纹、刀疤等,用以辨认。而且是纯粹手画,向下传达时,一个画师要照着画像临摹出许多份,慢慢的自然就走了样子。” “不过这只是一般的小悬赏,要是大案要案的通缉令都是连夜命工匠刻制雕版统一印刷的,那画像就逼真了许多。而且这画像最主要的用途不是真的看样子来辨认每个人,而是用来放在最显眼的位置,当被悬赏人看到时难免就会心虚,然后引起衙府人员注意,再仔细映照,盘问一二,往往这时候就会露出马脚。所以说……” 他带着好奇而平静的表情看相那几幅画像,然后再若无其事的回过头来继续吃东西:“只要你不表现出来就没事的,越是自信,越是平常,甚至将这画像当作完全陌生的故事来看,就越不会被人抓到。” “灯下黑?”这个名词还是之前在人家借宿时闲来无事谈到的。 “虽然不是这个意思,但也差不多。”他又说道,“吃好了吗?吃好了我们就走了。” “嗯!马上!”说着鱼娇娇加快了进食速度。说真的,林公子之前低估了一件事,那就是无论面前这个女子身材多么的娇小,但其本体毕竟是几米长的鱼妖,其食量…… 唉! “嗯?”海三无意间扫过城门,随后脸色凝重低声说一句:“跟上来。” 然后来不及跟鱼娇娇解释就匆匆离去,鱼娇娇一边叼着一个炊饼招呼店家借账,一边快速把剩余的干粮打包。 另一边,林公子也很好奇:【老三,你看到谁了?】 【那天许宏身边的一个打手头子,见过几面,对他脸上那个刺青很眼熟。】 【海二:那你追过去是要堵他?】 【不,刚才在城门那看他遮遮掩掩行色匆匆,有些好奇是什么事情。我现在还没想明白为什么后来许宏身边那些老兵保镖全都消失不见,感觉可能从他身上找到答案。但我还有些犹豫,不敢确定这么巧合就碰到,会不会是什么巧妙的陷阱?】 【林公子:相逢便是因果,此中必有缘法。或许会有阴谋,但是若总是如此多虑,最终只会惶惶不可终日。】 海三轻笑道:【说这么一大堆,其实直说你也同意就好了。你也是有不少疑惑的吧?】 跟着那人从城门口一路进了一家餐馆,好在街上来来往往人数众多,那人又确如海三所言心事重重,没有被发觉。 林公子摇着扇子踱步进门,小二立刻迎上来:“客官里边前~~客官想吃点什么?” “半斤酱牛肉,半只烧花鸭,四张葱花饼,打包带走,”从后腰摘下一个葫芦,“再打三两桂花香。” “好嘞!”小二接过葫芦冲后厨一声吆喝,又去忙活。 林公子不慌不忙的轻轻摇着扇子,不多时,鱼娇娇叼着半个炊饼跑进来,含糊不清的抱怨道:“走得这么急干什么?什么事啊?” 海三将扇子一合,目光一凝:“帮我听听楼上丙字号包厢。” “嗯。”鱼娇娇知道可能有要紧的事也不多话,当下开始掐诀念咒。 之所以妖修、物灵大多都会先修炼出人身,为的其实就是这双能自由活动的双手。虽然各个精怪都有自身独特的修炼方式以及对应的各种术法天赋,但是不可否认人类那套通用于一切人类修士的法术体系确实是强大而好用――恰恰是因为精怪们各有差异修行法门各不相同,因此几乎没有相同的修炼方式,绝大多数都需要自己慢慢探索。 仙家祖师奇才伟略,发明出以一系列特定手势为引导,调动精气发出法术,就好似文字一般,用不同的文字相互组合形成话语。 鱼娇娇做好后传音道:【好了,我现在把听到的一起共享了。】 …… “……这次真的栽了!” “先别光顾着抱怨,许公子怎么样了?” 鱼娇娇一愣:【许公子?他们说的是那个挨千刀的许宏?!】 海三闭着眼,用扇子啪的压住她的手:【稍安勿躁。】 “放心吧,他已经安全的跑了。哼,不过就那样的废物跑了又能如何?真指望他能东山再起?” “话不能这么说,这次变化太过突然,就连殿下都是后知后觉。话又说回来,许知州也是做得太过,目中无人,横霸一方不说,竟然暗中养了你们如此之多的府兵,也难怪陛下猜忌,突施杀手。” “那先生,我们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就是殿下现在也只能隐忍不发。圣上此次可是杀鸡儆猴啊,朝堂之中的乱子还没有理清,那有空管你们?自求多福吧跑路去吧!我也是冒着杀头的危险来和你相见,交代你一些事情。这是殿下亲口传下的指令,由他人代书的。记住,这封信,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就算被人拿去了,也要咬紧牙关不能说是殿下交代的,明白吗?不然……哼哼。” “……是!小的明白!” 看吃的已经包好送上来,林公子提起荷包淡淡的说一句:“走吧。” …… 走在街上,鱼娇娇有些心不在焉,看东门临海面色如常的样子就不爽,传音道:【不打算说什么吗?】 回答他的是海三:【那要看你打算问什么了。】 【……例如……发生了什么?】 【海三:大致也能猜得出来吧。就如那人所说,许文远咎由自取,被皇帝灭了。估计……过几天就会有消息传来了吧。】 【如果是林公子或是海二会不知道我的意思,但是你早就猜出来了吧?】鱼娇娇一把拉住东门临海的衣襟,目光灼灼的盯着他:【老三,你知道我要说的。】 海三拨开她的手:【就算你能一路追击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吗?】 鱼娇娇还要说什么,林公子叹息道:“眼见得他起高楼,眼见得他宴宾客,眼见得他楼塌了。” 林公子驻足回望,眉宇间带着说不尽的怅然:“已经是风雨飘摇,何必要再落井下石。” 鱼娇娇若有所思,低头不语。 这普世焚音着实厉害,哪怕双方就在大街中央,却如同与世隔绝一般。鱼娇娇早就知道林公子修习了这门功法,可这门功法既不是蛊惑类又不是迷幻类,没有任何的坏处,只有一个作用就是教化世人,别说引诱,就是轻微的误导都无法做到……毕竟,这是一门佛家入门心法。 “走吧……”林公子带头离开,“古塔寺离这里还有些路程,傍晚大概就到了。” …… 夜醒三千家,月洗三千刹,幽音咽吾虫声哑,夜不与人话。 残月高悬,鸟栖虫起。 一点豆灯下,书生皱眉苦读,不时在草纸上记上几笔。 随着火苗的跳动,灯芯燃短,油灯光线渐暗,一双纤纤玉手掐着铜针将灯芯挑上一些,火光再次变得明亮。 夜已经深沉,小茶虫好似小鼠一样窝在鱼娇娇腿上打呼,不是还发出几声意义不明的呢喃。 东门临海将一本颇为老旧的手抄本放回桌上,鼻子发出沉沉的一呼,掐揉眉心,沉思不语。 “公子,有什么发现吗?” “说发现倒也谈不上。只是这书中记载了一些事情让我比较在意。” “什么?” “《历世真仙体道通鉴》中有一个故事,叫做‘宁封子积火自烧’。黄帝时期有一人叫封子,相传是黄帝陶正……哦,就是周朝烧陶器的官员,在之前乃是陶瓷业的守护神,由此可见这故事本身就……好好,说故事。有一个‘异人’路过此处为他烧火,能烧出五色烟。后来就教给了封子。封子积火**,其形体能随着烟气上下活动,再看那灰烬中,还有他的骨骼。当时的人将他葬在了宁北山中,因此也叫宁封子。” 鱼娇娇嗤笑道:“真是好笨的人啊,竟然把自己烧了?什么形体随烟气上下,不过是人们胡乱猜想罢了,**之后当然有骨骼了!估计那个烧火的人是个骗子吧?什么五色烟,不过是行骗的手段罢了,现在很多卖艺的人都会呢。”说来她现在对于伤害了别人的人最先想到的就是骗子。 “若只如此也就罢了。《仙缘编珠》中详细记载了其**经过:其时洪泛滥,人居洞穴,每到山下取水,无盛水器,以山下湿泥为器易碎。宁封偶于烧野兽火中得硬泥,遂悟作陶之理,故传说宁封为黄帝陶正。某次烧陶,宁封升窑添柴,因窑顶柴塌,遂陷火窟,人见灰烟中有宁封形影,随烟气冉冉上升,便谓宁封火化登仙。因其为陶器始祖,故而位列仙班。” “唔……这么一说,倒是能够解释了。这么说他是个仙人了?” “故事还没有完。东晋王嘉《拾遗记》又云:‘洹流如沙尘,足践则陷,其深难测。大风吹沙如雾,中多神农鱼鳖,皆能飞翔。有石蕖青色,坚而甚轻,从风靡靡,复其波上,一茎百叶,千年一花。其地一名沙澜,言沙涌起而成波澜也。仙人宁封食飞鱼而死,二百年更生。故宁先生游沙海七言颂云:‘青蕖灼烁千载舒,百龄暂死饵飞鱼。’则此花此鱼也。’” “啊?他吃飞鱼死了?这……他到底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