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令召单手按在树干上,丹田之中的内息开始翻涌、变形,然后在脑后中反复验证,组合,最后…… 他猛的睁开眼,全身气势陡然一变,全身的力气集中在右手,然后猛地发力,只见一股火红的内息在树的另一端轰然炸开,就好像那里炸开了一道爆炎符一般。 再看那树,除了剧烈震动如同被人在树上打了一拳之外并无其他现象。 孟令召回来,冲林公子苦笑着摇了摇头,而后者只是点了点头。然后两人皆是不语,默默上路。 这一下几乎让鱼娇娇暴走了――这什么跟什么呀?! “你们……”想到话就出了口,但刚说了两个字就听海三联系自己:【安静!别打扰他。】 【老三,这到底什么情况?】 【你去看看那棵树。】 鱼娇娇跑到树那,却看不出来有什么玄奥,反倒是天性单纯的小茶虫发现了异常:“树干颜色不一样!” 细细一看确实如此,只见树干上下颜色都颇深,唯有中间,也就是方才孟令召手按的那附近,颜色则浅淡很多,但因为时逐渐变色所以粗略一看并不清楚。 鱼娇娇心念一动,用手指触按那里,返回的感觉是毫无弹性的下陷,手指直接按出一个凹洞。再在这里用手扣挖,那处树干就像是放置太久已经风化的海绵一样碎成粉渣。然后她在树干上方一推,这颗足有半米直径的大树自中间部分轰然到底,再看那断口,哪里还有什么木质纹理,完全就是凝结成块的沙土! “这!”鱼娇娇大惊,【莫非刚才含光那一道内息竟然直接轰灭了内中的生机?!】 这说来简单但做起来谈何容易? 武者修内息以强自身,道者修真气以御外物。内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内息本身毫无攻击力,哪怕是内息暴走四处乱窜也只是让人觉得难受而并不致命;而真气却是将天地之间的真灵之气收敛于体内为自己所用,自然是变化无穷神力莫测。 要是他刚才将这树用真气炸断倒不稀奇,或者是用真气将这一截树干轰成靡粉也不惊讶,可若说是用内息将升级尽数斩去,外外观看起来仍然毫无损伤…… 刀剑虽利,可也只是能斩杀一剑之宽的生机,伤口上下均不受损。而之所以刀剑能杀人,乃是因为伤口阻隔了生机的上下沟通,如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只能消亡。 法术虽强,但是消灭的不只是生机,还有形体――或者说,因为破坏了形体导致生机无从依存。 哪怕是毒素,灭杀生机也要一层层逐渐渗透,不可能突然跳跃,而且死亡的部分也会因为毒素而呈现出种种崩坏,哪怕是最隐秘的毒素,也会在人体上留下令人毛骨悚然的破坏。 而这段树干则是单纯的生机消失,就如……时间。 好似时间长河无情的冲刷将生机从形体上慢慢洗去,但这又不是那种效果,怎么说呢…… 【难道刚才那红色的内息本质是将这节树干的生机带走了?!】鱼娇娇一惊,【那这岂不是有四品上阶的实力了?!】 海三轻笑道:【那倒不至于,这招的限制多多,最多算是三品上阶。而且那也是感悟之时的超水平发挥,若是战斗中,他也只能发出不规则轰击生机的效果,让人受重伤可能,但是要说直接将敌人如那段树干一样将生机全部灭杀则完全不可能。】 【这才三品上阶?!那四品岂不是仙人的境界了?!】 【这五品十五阶的设定不过是为了衡量实力的强弱,并非是境界。对你们的修行境界我太清楚,但是那我们人类修士中打假的设定来看,有的人能够在金丹期就具有了真仙的攻击力,而有的地仙明明位列仙班却只有三品上阶的力量,甚至在特定的环境下还不如你这二品下阶的威力。】海三解释道,【这境界……就好像是地位、年纪,而品级才是实力的象征。所以说仙人的境界,他可远远不及。】 【哦……】鱼娇娇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在她的传承里只有记载了如何辨别品级,但关于境界的说法却语焉不详,当时只以为品级越高境界越高,看来也不尽然…… 【对了对了,刚才他们又是点头又是摇头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说不让我打扰他们?】 回答她的是林公子:【他摇头是无奈,是叹息,因为他更加确信,自己在远离含光的路上越走越远了。而我点头则表示了然,以及一种鼓励。】 【唔……好复杂。】 又走了一段,只听见孟令召深吸一口气然后长叹一声,双眼中再次放出神采,显然已经放下了诸多执念,那个雄姿英发的他又重新回来了。 然后孟令召衷心的冲林公子表示感谢:“方才心中念头不通,还未答谢公子指点。” “孟公子不必见外,其实我也有事想要问询。” “公子有事直言便是,在下一定知无不言。”同时又说道,“公子如鱼姑娘一样叫我含光就好,也算是……也算是让我本心还有一些寄托吧。” “其实,这是要说来也算是我的一个古怪癖好吧。”林公子不动声色的将身体控制权交给海三,“我历来酷爱历史,对于奇闻异录也颇感兴趣,翻阅、研究史书也是自小就有的习惯。走遍山河无非为的就是找一些被人遗忘的孤本野史,但每每此时心中便不禁唏嘘,没有一套系统、真实的史书可供后人参阅,有的往往都是帝王将相为先祖歌功颂德的官史,以及真假不辨的野史了……” 说到这种程度,孟令召恍然:“公子所惦记的,可是成威王柳渊支持编纂的《万年历》?!” 海三回道:“我并不是企图得到这部书的残篇孤本,因为我所在乎的不是‘书’,而是‘史’。”海三看着孟令召,“传递历史的也不一定要用书,用书,只是因为能够承载历史的人活得不够久罢了。” 后者哈哈一笑:“得公子抬爱,在下对这历史什么的也不是十分擅长,只是听得闲闻多谢罢。谈不上什么历史,最多也是说说故事,公子要是愿意听,那我自然尽我所知。” “我想知道,成威王修史的前因后果,以及……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过有言在先。我当时虽然有所耳闻,街头巷尾也到处在传,可是我知道的和真实情况有几分相近就不太清楚了。不过我倒是认识几人,他们或是年代久远或是交际广泛,应当有真实的故事。公子既然想听,那我就先说说我所知道的事情吧。” 孟令召回忆道:“乐业七年,不知怎么的,成威王在和大臣议事的时候,突然就说,这史书上语焉不详、彼此矛盾之处颇多,这让后人如何效验?即使百年之前的故事到如今都不知其详,更何况百年之后呢?我能成就如何的千秋霸业,做了什么事情,是个什么人,还不是后人一句话的事情?倒不如从我们这一代做起,给后人留下一份真实的历史吧。 于是成威王下令,召集天下文史奇才,聚敛山川古籍名著,在东书院修撰《万年历》,从史书上最早的记载开始一篇篇罗列下来,语焉不详之处彼此增补;矛盾之处暂且记下,选取众家之说或是前后自通之文。总的来说,当时这一举措得到了天下绝大多数文人的称赞,很多颇有私藏的书香门第纷纷贡献自家珍藏。然而终究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后面的我也知道一些:大雨倾盆,龙王现身,三年大旱,最终不再有人敢说‘修史’二字。”随后林公子叹道,“即便有,也要等到百年之后,这些散落的典籍再次消失一部分才会有吧。” “不错。其实当时民间有一个传闻。在成威王终止修史后,那些贡献出去的典籍竟然全部消失无踪。有的人说是因为数量太多以至于不知道该归还谁家导致重新散落民间;有的说是被朝廷封在国库之中,等待有朝一日再开修史;还有一种说法是这些书全部付之一炬,被人销毁了,以绝后患,我还听到一种是说在停止修史的诏书发布后,主持修史的赵翰林失魂落魄得了失心疯,一把火将东书院烧了去,联通陪葬的有同样心如死灰的学者和疯狂拯救典藏的几个大儒。” 海三搓着下巴:“哦?这倒有趣……藏书全部不翼而飞……”这是他所不知道的部分,看来……果然如同那本书中所说的,人类帝王酝酿惊天阴谋欺瞒世人。 只是……这等说法自身就显得毫无力度,因为这可以说是一个人尽皆知的秘密――当然,仅限于有识之士――莫说是人类帝王,就是一城郡守又有多少秘密? “对了,”孟令召突然说道,“我想起来了,当时似乎很多人都说,历史典籍中有大量的真空内容,还有很多书明显与实际不符,又与更古老的孤本相去甚远,很难自圆其说,而这些书大多成书于前朝齐武帝时期,所以有人猜测,很可能是齐武帝时期发生了什么导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