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雨怎么那么大,疯狂的大雨将地面附近打出了一片薄雾。 雷声阵阵,没有风。 漆黑的山在漆黑的云下,没有明显的边缘。 什么是伸手不见五指? 这就是――就如每一个以“凄惨”“恐怖”“悲剧”为代名词的舞台一样,就如每一个注定死人的荒山雨夜一样。 这轰隆隆的声响让人不禁怀疑:到底是天空在怒吼,还是大地在嘶鸣? 一个人影就在这黑暗之中奔走,全然不顾双腿已经被泥水浸染,身上更是被彻底打湿,雨水顺着眉毛滴入眼中,更是让人看不清楚。 他跑了一段弯下腰大口喘气,而后一个气愤的声音在他心中怒吼:【够了!你还真打算玩命啊!】 这人一边喘息一边回道:【根据那老人的说法,这很可能是一个刚刚萌生的灵物,而且你明明也知道,这里灵气浓郁……很可能还是此地的地灵!】 【那和你有什么关系?!】那个声音异常气愤,【就算是当地的神!要死也让他死啊!和你有一毛钱的关系吗?!我们住几天就走了还管那些!!】 【……就算如此,他也是生灵!】这人又继续开始奔跑,【我不能放任不管――而且,你俩不也没有完全拒绝吗?】 【该死!】 远远地看到了那两个标志性的大榕树,而后就是榕树周围的一片坟冢。取出一根火折子擦亮,用牙叼着衣袖下摆,手臂前伸形成一个遮挡,而后借着这微弱的火光开始围着最外围寻找新的坟冢。 找了一会,就听到远处有人喊他的名字:“海公子――!” 是那石老头。 海公子回头对着他,来回左右动了动火折子,不远处的石老头看到火光闪动连忙跑过来:“海公子……到底怎么了?!”说着把油纸伞递过去,为海公子遮一遮雨,可是自己的后背一下子就被淋湿了。 海公子把火折子递过去,这才想起来:“抱歉了石老伯……只怕还要惊扰您孙子的骨骸了!” 而石老头则是早有准备,也只是无奈的叹口气:“哎……也是我的错……” “石老伯,麻烦你帮我拿着……不用帮我打伞了,反正我已经全湿了。”海公子把火折子和雨伞推回去自己退出了雨伞的范围,不顾石老头的劝阻,问道:“还要麻烦老伯指点一下,你孙儿的墓穴在哪?” 石老伯犹豫一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处坟冢――其实这就是一个客套而已,之前海公子就已经注意到了那个刚被翻动过得坟冢。早在刘大嫂下葬的时候就已经奇怪了,近日里没有人死去的消息,怎么会有坟头土被翻转过呢? 而这一询问,也是为了问石老伯的“意思”。 得到了确认,海公子点点头,而后就来到那块坟冢边,而后逃出一把小铲开始刨土――一把全黄铜的香铲,但是质量真够,很快半个坟头都扒开了。 但是他动作还是慢了,还不如那天晚上石老头自己挖得快――但一来没有工具,二来又是雨天。 不过很快,里长就带着几个壮劳力跟了过来,十几个大小伙子分工明确,有的帮着打伞照明,有的挥舞铁锹铁铲将坟墓打开。 海公子那件百十两银子的衣服也全毁了,已经和泥地里捞出来的没两样,但他却满不在乎的在肩头蹭蹭脸上的泥水,坚持守在坑边。 人们将那口小小的杨木棺材抬出来的时候,石老头忍不住背过身去偷偷抹眼泪,但随后,人们将那口棺材撬开之后竟然有人惊呼一声:“怎么会?!小石头死了十几年了!!” 而后人们竟不约而同的后撤,石老头奇怪的回头,见到那口棺材周围竟然只有海公子一人,自己孙儿的尸骨就在这雨水中暴露,顾不得气愤其他人的不仗义,当即冲上去要给那棺材打伞,可紧接着自己也被吓了一跳――那棺材里竟然躺着的不是骨头,而是一个完整的孩子! 他的小石头…… “小石头!!”石老头悲呼一声就要伸手去摸,被海公子一把抱住:“别动它!” “你放开我!”石老头奋力挣扎,力量之大让海公子差点脱手,里长已经焦急的招呼道:“愣着干什么!帮忙啊!” 几个人连忙上去将石老头拉开,由那石老头哭闹都不让他靠近那口小棺材――任谁都看的出来,死了十几年的小孩尸首怎会完好如初?!若是某些帝王陵墓有宝物护体也就罢了,可是人家海公子顾不得大雨倾盆也要来挖开坟冢,怎么会是碰巧遇到? “你孙子已经死了!!”海公子大喊道,“你醒醒吧!” 石老头闻言放弃了挣扎,可是仍然忍不住的痛哭流涕。 许是石老头哭的太伤心,以至于将天空的雨水都化在了眼泪中,也或许是老天都见不得比他更伤心的人,竟然放晴了,那一轮明月照在被雨水洗刷干净的大地上,照在小小的棺材内。 海公子筋疲力尽的爬回那口棺材前,他已经大致猜出来发生了什么,回头问道:“再来看你孙子最后一眼吗?” 石老头听了一愣,而后悲伤地摇摇头:“不了……小石头……已经死了……”这一次,他算是彻底的放下了背负了数年的包袱,伏地痛哭。 海公子长须一口气,而后看向那小孩,安静的闭着眼睛好似熟睡,洁净的雨滴自脸颊划下打湿了头发。 “抱歉了……” 目光下移,小石头的怀里,是一块小小的黑色石头,被雨水打湿,在月光下泛着微微白光,以及小石头旁边,那睡着的一个小小生灵――近乎半透明的状态好似雾气一样随时都能消散。 似乎感受到了海公子的视线,那小东西转过头来,看到的是一个伟岸的身影背着月光,想自己伸出了双手,而它则下意识的伸手回应。 海公子将那东西揽入怀中,小石头的尸骨则快速的腐烂消弭,转瞬间就化成了一具白骨,让周围人再次惊呼错愕。 起身,向那小棺材鞠了一躬,而后道:“安息吧……” …… 石香子只觉得似乎有什么冰凉的水打在身上,好难受,好冷…… 似乎有光,模模糊糊的睁开眼睛,入眼的是那个人――一个陌生人,但是却好似已经在梦境里徘徊过千百次。 他想自己伸出了手,自己也应当回应吧? 而后…… 很暖,很舒服。于是安心的,沉沉的睡去。 这就是安息吧? 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