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舒起来的时候,看到餐桌上放着一张纸条和一块三明治,一杯牛奶。原本打算在六点起床,与他共进最后一顿早饭,由于贪睡了十分钟,再度昏睡过去。 徐世曦最擅长的早点,除了三明治,别无其它。那些老北京特色的食物,他说得上名,却不会做。 亦舒吃完早点,走到阳台上看了看。果然,今天是一个秋高气爽,碧空万里的好天气。她甚至有点期待起徐世曦的这趟旅途来了。 郭雅眉到了九点十分还没出现在实体店的范围内。亦舒开始忐忑起来。昨天下午她提前一个小时下班,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会是……不会,不会。亦舒打断胡思乱想,就算跟人家有过节,有磕绊,牵扯到生死问题上,未免太过分了。 九点三十几分,店里来了一个购买样册的外省客商。关于招聘驻点设计师的计划几个领导迟迟没有定论。几个人各执一词,因而搁浅了下来。窗帘和服装不同,不需要每个季度推出新的款式,基本一到两年刷新一次即可。把销售火爆的款式保留,无人问津的剔除。亦舒从写字台最下方的抽屉里拿出一本新的,未拆封的样本递给他,添加了对方的联系方式。短短的几句对话中得知,他是从事室内装修的设计师,一连承包了好几套公寓,别墅的设计工作。由于工程比较赶,特地搭高铁来纺织城实体挑选。 亦舒随后主动添加了对方的微信,如此联系起来更加方便。 客人走后,亦舒看了看时间,九点五十五分。姑且等到十点钟。她打开手机通讯录,翻找郭雅眉的号码。自从郭雅眉上次把她的微信删掉后,就彻底跟她断了交流。 亦舒这个人认死理,既然别人把她无情地删除了,又何必低声下气地去把对方加回来呢?再者,万一对方拒绝添加,那二度丢脸的窘态,试问有谁能承受? 郭雅眉的电话是在十分钟后接通的,亦舒听她在电话那头的语气,有些疲惫,有些讶异。从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嘈杂声。 郭雅眉没跟亦舒多言,只说了句她今天请假一天。 两个人同时停顿了几秒钟,在郭雅眉的手里挂断了。 亦舒对于她能说服刘寒璋请假一天的事感到无比意外,佩服她的过人之处。但同时,她没有告知自己休息的消息感到极其不满。哪怕是发条短信过来也可。不知是心疼那一毛钱还是另有想法。 果然如预期,从早到晚进店的客人,可以用十根手指数过来,成交的订单,用一只手数足矣。 刘寒璋把领导的旨意经由她的脑回路传达给亦舒。长篇大论,语重心长,陈词滥调。亦舒把手机搁在写字台上,一副看能降到什么时候的样子。 “有没有在听。”刘寒璋怒吼一声,大概是因为没有接收到亦舒“嗯,啊,哦”之类的语气词。 亦舒慌乱地把手机拿起,在一秒钟内调整好所有的状态和情绪,“我有在听,刘主管。”此时,她担心惧怕的是,万一刘寒璋突然说一句,“我刚才讲些什么内容,给我重复一遍。”那就真的是大祸临头了。 国庆节对于亦舒来说,和平常的日子完没有区别。日升月落,早出晚归。只是宇阳路变得宽敞了许多,仿佛加宽了一倍的距离。其实是私家车辆减少,造成的一种错觉。 到处是欢度国庆的标语,好像不通过这种文字方面的提示,就不算是真正地过节似的。 亦舒下车后,直接走进了馥园。她遥遥地看了看安置房小区的摊位,被一排树不偏不倚地遮挡住了。从罅隙里瞧见,簇拥的人并不多。 淘了一小杯米,倒入电饭锅里,从冰箱里拿出昨天的剩菜,放在蒸屉上。一个人的餐食,果然很简单。 徐世曦在下午两点的时候打电话过来说到了厦门北站,一群人正在往酒店赶。这会儿,想必在某家高档的大酒店享用美食了吧。 颜露和陆旭杲要把九月底接的几单货物运输完毕,才有两三天的空余。如今一门心思扑在创业上的他们,似乎收敛了所有的玩心。 亦舒和颜露通话的时候,听见她正在一边吃饭,一边在敲击键盘,估计是在打印运输单或者是处理疑难件。工作的热情与之前在凯盛做客服时期的她,不可同日而语。亦舒觉得这通电话打得挺不是时候的,匆忙地讲了几句结束语,挂断了电话。 打电话给亦辉时,他跟亦舒说正好在店里兼职,分身乏术。六七点正是店里最忙的阶段。客人一波接着一波。好像悬崖上倾泻而下的瀑布,永远也不会停止。 上大学之后,亦辉没再跟亦舒要过一分钱。事实上,高中时期,他同样要的很少。由于那时没成年,打工场所不招收童工,每周一天半的假期,也不够时间打工,故而打消了这念头。亦舒把钱给他打过去,第二天他就会原封不动地打回来。有时卡上的金额比之前还会多出几百。亦舒问他原因,他只道是多劳多得,外加省吃俭用积攒下来。每一次的通话,声音是相同的疲惫,却能在疲惫的声音中揉含如登春台的喜悦。 亦舒和他弟弟的相处模式客气到生疏。她很少跟亦辉开玩笑,即使说出一两句玩笑话,他也一笑而过,不会接茬。时间久了,聊天当中,只剩下关心了。记得在临行前,亦舒半开玩笑地跟亦辉说,可以在大学里找一个女朋友了,说不定毕业后可以直接结婚。谁知,亦辉居然跟她说了一句,她至今心存疑虑的话,他说,他不喜欢女人。 亦舒目光炯炯地瞪着亦辉,他不善言辞,可印象里,没听他说过一次谎话。那么他说的是真话,若是真话,对象是谁呢?她来不及深究,隔天早上,亦辉离家远行了。这个莫名其妙的思考题,成了一道未解之谜,随后,被丢弃在一堆考卷当中。 亦舒坐在沙发上观看最近热播的单元剧《十二楼》。分别由十二个不同的短篇故事组成。讲述的是各个年代,不同人群之间的爱价值观。这部剧频频刷新榜单,不仅电视黄金时段收视第一,网络上的播放量连日来,突破一亿大关。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迷迷糊糊间有一双温暖的大手把她抱起来,往卧室的方向走去。像是浮在一团柔软的棉花上面,洒满了洁白的茉莉花瓣,一种介于真实和虚幻的存在。 亦舒用力冲破上眼皮下沉的阻力。原来自己跟自己决斗,是这个世界上最困难的事。她不再挣扎,任由睡意席卷身,然后沉沉地睡去。不知为何,她完不担心那个抱着她shàng床的人。熟悉的感觉,熟悉的味道,卸下了她的防备。 “怎么……”亦舒早上起来看到站在厨房的徐世曦,愕然惶惑地说:“回来了?” “快点洗漱一下。”徐世曦忙活着手头上事情,俯着身子抬起来道:“吃完,我送去上班。” 亦舒挠了挠乱作一团的长发,脑子里空空一片。难道他去福建是自己做的一场梦?还有昨晚的那个拥抱,到底是怎么回事? 镜子里的她两道明显的黑眼圈,面庞也有些浮肿。亦舒叹了口气,挤了挤洗面奶,在掌心和水搓了搓,洗去一脸的疲惫。总该以最好的姿态面对生活。 何况,有他陪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