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张涞就跟着小昆一起,来到老板的店铺。 老板姓齐,是个又高又瘦,大热天还穿着长衫的小老头。 张涞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坐在太师椅上看着账本,一只手盘着两粒核桃。 而在他身后的房间里,坐着十几个女孩子,正通过微信群跟客户们讨价还价、确定收货地址等,并不时打印出一些送货单,交给等在外面的人去仓库取货、送货。 这就是齐老板的操作模式,利用大量的微信群,售卖从白云村店铺里“分”来的商品,从而获取大额利润。 张涞等候的十几分钟,发现齐老板的生意好得出奇。 他稍微估算了一下,平均一分多钟就能出一单,而加价从两三百到一千多不等。 也就是说,他平均每分钟就能赚大几百。 难怪他需要更多的人送货。 就在他内心羡慕得不得了时,齐老板终于放下了账本,很是客气地对他说道:“坐啊,怎么一直站着呢?” “谢谢齐老板。” “在我这里不用客气,”齐老板道,“这年头没办法啊,每天一起床就要看头一天的账目,不看还不行,累。” 张涞笑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听小昆说你是京城人?” “是……是啊,晋元桥那边的。” “那倒是不远,”齐老板道,“怎么,跟家里置气了?” 张涞心里一咯噔。 虽然他不是跟家里置气,只是跟老爸置气,但一眼就能看出来,不得不说这个齐老板看人很准、很精明。 不过这几个月的摸爬滚打,他已经不是那个不学无术,整天游手好闲的张涞了,学到了不少为人处世的技巧。 于是他假装惊讶地问:“齐老板,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果然,齐老板淡然一笑,颇显高深地替他解惑:“五环内的年轻人,还愿意来做这种辛苦工作的,要么家里出事,要么跟家里不合。 “如果是家里出事,小昆肯定会告诉我,所以我猜你多半是跟家里置气了。” “齐老板火眼精金!” “哈哈……你就别恭维我了,”齐老板看起来心情不错,笑道,“行了,都是京城子弟,我当年比你还要愣来着。 “行了,我们也算是投缘,今后就在我这儿干吧。” “谢谢齐老板!” “今天你先跟着小昆,让他带带你,明天就正式开工。 “不过丑化说在前面,你们怎么赚钱我都不管,但不能过分,坏了我的口碑。 “另外做事要小心,不管出了什么事,你都得自己兜着。” “知道了。” 顺利被齐老板录用,张涞心里激动。 看来自己,终究是时来运转了! 先干半个月,就去租一套好点的房子,把老妈接出来住。 从今以后,就再也不用受那个男人的窝囊气了! …… “这是我的不对,没有注意到。” 酒店,余真的房间里,行色匆匆的邱芸听了余真说的情况后,神色变得非常凝重。 作为集团最高负责人,下面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竟然一点都不知情,说严重点这就是严重失职了。 “下面这些事,你怎么能全知道?”余真道,“但现在重要的,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那个威胁咱们店长的人,势力很大吗?” “不知道,”余真摇了摇头,“我还没有去查过,但敢在京城干这种事,别人还不敢吭声的,估计来头不小。” “不对,”邱芸疑惑,“就算的店长们迫于压力不敢报警,也会向分部反应吧?但直到现在为止,也没有任何分部的经理跟我报告过这个情况。” “所以我们得查一查了。” “这估计很难吧,”邱芸道,“如果是分部跟人同流合污,必然早就统一了口径、沆瀣一气,我们一查,那些人就销声匿迹。” “所以我们不能从公司查。” “那从哪里查?” “我有个亲戚,早上当上了送货员,”余真道,“我想让他给我们当卧底,查出他们老板的底细。” 邱芸瞪大眼,有点不敢相信:“你亲戚会去送货?” “说来话长了,他马上就要到了,晚上我慢慢告诉你。” …… 坐在小昆的面包车的副驾驶上,张涞很是用心地跟他学习。 不是学怎么送货,而是学怎么甄选心急、大方的客户,又用怎样的“沟通方式”,让客户们大方地给小费。 “选客户先看地址,基本上是‘环数越少越有钱’,然后分男女和货品,你知道什么样的客户最大方吗?” “买化妆品的女客户?” “错了,”小昆笑道,“是晚上买功能饮料的男客户。” 张涞恍然大悟,感觉又学到了。 “不过偶尔也有例外。”小昆道,“比如我们正在送的这个,买的是功能饮料,送去酒店,直接加价五百让我们最优先送。” “加五百?” “正常,很多人晚上没能尽兴,所以想趁着退房之前再做点啥。” 张涞不由摇头,他实在不能理解有些人的想法,那事就那么有意思吗? 就像他那个老爸一样,快五十岁的人了,还跟个小妖精搞在一起,为此还跟老妈离婚,拿出当年结婚时签的协议,要把老妈赶出家里。 但现实是,这种人偏偏过得比谁都惬意。 所以他才气不过,跟他吵了好几次后,赌气离家出走了。 他想靠自己的努力赚钱,给老妈一个安稳的生活,只可惜他以前不懂事没有好好念书,离家之后才知道赚钱没有他想象得那么容易。 “你去吧,我去下一家,送完了你坐地铁回去等我,”小昆把货交给张涞,“今天有你帮忙,我争取多跑几单,下班了请你喝酒。” “好。” 拿着一个包装严密的小纸箱,张涞根据送货单上的地址,敲响了房门。 开门的是个女子,漂亮得不像凡人。 一想到小昆刚才说的话,他就忍不住摇头。 好白菜都被猪拱了。 但当他看到余真的脸时,又忍不住一愣。 这是不是太巧了? “张涞,进来吧。” “你……” “别你啊我的,”余真道,“我是你表弟,我妈是你四姨。” 啥? 张涞这次是真的愣住了。 他知道他有表弟、表妹、外婆、姨……这些老妈娘家的亲戚,还是在几个月前。 不为别的,只因老爸不让。 因为他嫌弃外婆家里是乡下的,不想跟他们有任何来往,包括他和姐姐的照片都不能给外婆家看,更不准打电话和视频。 还是上半年爸妈闹离婚后,老妈才告诉他们这些事的,也是那时他知道了他们有一份婚前协议。 结果没想到啊,昨天晚上随便遇到个人,就是自己的表弟! 能住这么高档的套房,能让傅一鸣那些人毕恭毕敬,这个表弟……很厉害吧? 可自己呢? 现在是个送货的,昨晚还给他剥龙虾,虽然他一个也没有剥,只坐在那里吃吃喝喝来着。 这让他心里有点……无法形容的自卑感,脸上感觉火辣辣的。 早知道就让小昆上来了。 “表哥,进来吧,”余真见他脸色变来变去,眼神闪烁个不停,笑着把他拽进了房间,“昨天晚上没认你,你不会怪我吧?” “这……这哪儿能,我就是有点意外。” “我也很意外,”余真道,“来跟我说说,你跟二姨是怎么回事,吵架了?” “你去过我家了?” “昨天到的,我爸妈和外婆也来了,二姨今天带着他们去八达岭了。” 张涞沉默了片刻,他知道这件事终究是瞒不住了,就把老妈和老爸离婚的事,简单地说了一遍。 “你的意思是说,二姨马上就会被赶出那个家了?” “对。”张涞道,“只恨我不中用,出来做了几个月,连个房子都租不起,我现在都没脸给我妈打电话。” “这不怪你,只能怪你爸心真狠。” 说真的,余真怎么都没想到前二姨夫,二十多年前就这么厉害。 二姨也真是,当初是怎么想的? 可能二十多年前大家的思想还比较单纯,都还有点相信爱情吧。 “表哥,你也别急,”余真道,“既然我们来了,二姨和你自然不用再为这事发愁。” “表弟,我知道你有钱,”张涞道,“但表哥我虽然没用,现在也找到个不错的工作,很快就能好起来的。” “帮白云村送货?” “你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余真道,“而且我还知道,你们老板的货来路不正。” 张涞睁大眼睛,感觉有点不可置信。 这个表弟昨天才来京城,连这个都知道,是不是也太厉害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知道她是谁吗?”余真指着邱芸问。 “不知道。” “她是白云村集团的CEO,邱芸。” 邱芸婉儿一笑伸出了手:“你好。” 张涞木愣愣地跟她握了握手,最后终于鼓起勇气问:“表弟,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亏你还帮白云村送货呢,”邱芸道,“结果你连白云村的村长都不认识吗?” 张涞犹如遭到雷击。 对啊! 白云村那个村长,大家都叫他余村长来着! 但他打死也想不到,这人会是自己的表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