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想着他们完了,彻底完了。 严谆清伸出手将她扶起来,一只手搭在她的腰上,搂着她向门外走,深邃的谈话戛然而止,他说的是:“老板安排了钓鱼活动,我们吃点东西,一起去吧。” “好啊。”他把她的腰托着,承受着她身体全部的重力,她在被人承托的放空中,不费吹灰之力走向了光明的光景,太阳红圆,如同一颗心脏。 早午餐吃的是农户自家种的玉米、红薯、鸡蛋、炒蔬菜、白粥和杂粮馒头之类的,桌子摆在内院里,能望见昨天经过的荷花池和小桥,其他人都吃过了,就他俩坐下用餐,景是同样的景,心却不是昨天的心了,男女之间假如能经受住一场坦荡的洗涤,比他们连续聊几天几夜的废话更能促进感情。 这大概即是所谓的进一步懂得,懂得到付甜甜也不察言观色了,她感到饿了,只想好好吃顿饭。 要去钓鱼的话就不正经吃午饭了,沈老板本来打算安排一桌像样的饭菜,但严谆清声称付甜甜昨晚酒醉,还是清淡点吧。而这个季节的江南玉米特别好吃,又甜又糯,严谆清把已掰成两半的玉米又掰了一下,把中间那段递给付甜甜,剩下的尾巴段自己留着。 付甜甜捏在手里舍不得吃,严谆清嗤嗤笑道:“你吃啊,好吃着呢。” 付甜甜冲他一笑,仍不吃。 严谆清道:“我喂你吃。” 他把玉米放到付甜甜嘴边,付甜甜小小地咬了一口,严谆清道:“多吃点,要吃饱。” 付甜甜道:“我不想一次吃饱。” “为什么?” “我想和你多吃几次饭。” “以后的日子长着呢,不急。” 付甜甜端起牛奶杯递到严谆清跟前,道:“谆清,你喝点牛奶,你最近也太累了。” 她在电影或者小说里习得的吃饭场景是:最好吃烤面包片,配各种酱,花生酱,黄油酱什么的都可以,然后用小刀把酱在面包片上慢慢抹,边抹边用舌头去舔,吮吸手指头,朝男人抛媚眼,让男人尝尝...... 啊,如其的方式太多了,却没有他们正在做的这一种,像小儿科。 沈老板看他俩腻腻歪歪的,发表了同样的看法:“你们这感情也太好了,就跟刚谈恋爱的小孩似的,喂来喂去的。” 两人都笑了,可不是么,及时终止不好的,重头再来更好的,在人生还来得及的时候。 饭后坐小游艇去鱼塘,沈老板的家人都已过去了,另外还有沈老板生意上的朋友,听严谆清的意思,这些朋友他都不认识,应该和昨晚那帮狐朋狗友不是同一个路线上的。付甜甜为此心情更好了,她没认出沈老板,但觉得这个男人还是挺正派挺靠谱的,预感今天将是愉快的一天。 小游艇在荷花和菱角间穿梭,严谆清顺手捞了两个小菱角给付甜甜,付甜甜抠了一个菱角出来,放到嘴里咬了下,还是很涩,严谆清见她吐掉了,说:“再过两个月,我们再来吃。” 男人的承诺有时就是叫女人把不准脉的,他承诺给你买钻石买戒指的时候,常常是漫不经心,信口开河,说娶你就跟吐口痰似的简单,不考虑后果,张口即来;而承诺一些小事时,倒是会认真想一想的,因为小事很琐碎很繁琐,不认真琢磨一下,没办法许诺,比如说“再过两个月”,你不在脑子里过一下两个月后是什么季节,还说不出这个承诺。 但女人却刚好相反,对男人胡说八道的未来充满憧憬,而对脚踏实地的计划却无动于衷。 于是听到严谆清这句话的时候,付甜甜不以为意,并未咂摸出他的态度变化。小游艇停在了一个码头,眺望出去是万亩鱼塘,码头上摆着遮阳伞、椅子,另外还有饮料架、点心架和烧烤架,上面都放满了吃的东西。身着高级时装,戴着帽子和墨镜的男人们,拿着鱼竿站在鱼塘边指点江山般指手画脚,硬是把钓鱼这项中老年活动整出了奢华的富贵感。 沈老板把男人们介绍给严谆清,严谆清和他们一一握手打招呼,因是对陌生人,严谆清便没有介绍付甜甜,付甜甜也理解。她坐在遮阳伞下看他们钓鱼,中途严谆清过来过几次,询问她要不要喝水,要不要吃点东西,还让弄烧烤的小伙子给她烤了金针菇、韭菜和茄子。 付甜甜问严谆清怎么知道她爱吃这些的。 严谆清道:“只兴你了解我,不兴我了解你么,跟你吃了多少次饭了,你喜欢吃什么,我还没有点数么。” 他这般说,好像他们在一起很长很长时间了,一起走过了很多很多的路,到了不必开口问,也知道对方的眼睛里写着的是什么的境界了,这样的互动让付甜甜甜到骨髓里,撒了胡椒的金针菇吃到嘴里也是甜滋滋的。 美人、美景、美物,如果没有下面这一出,付甜甜能美一天,逆袭反转昨晚的尴尬狼狈。 这时出现了两个人,是沈老板的爱人和女儿沈希希,码头后面有个养殖场,沈希希刚才是去看动物了,她回来的时候手里还抱了只雪白的小兔子。看到付甜甜,沈希希一愣,付甜甜看到她也一愣,顿时明白了为何会觉得沈老板有点眼熟。 本来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付甜甜替崔铭生去参加雪儿幼儿园里的活动,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但小孩子不这样想,沈希希对崔铭生讨厌着呢,崔铭生帮雪儿在老师同学面前长脸,那等于让她不开心,况且到了后面她还被父亲训,还弃赛了,简直糟糕透顶。 沈希希出生在富裕的家庭,从小到大娇生惯养,哪受得了这样的委屈,加上她跟着父母见惯了大场面,比一般的小孩成熟,运动会上一辱,毕生难忘。所以她对付甜甜的恨,是小孩子的恨,也是真心实意的恨。 她忽然把小兔子往付甜甜怀里一塞:“阿姨,你帮我抱一会,好不好?” 沈希希的母亲倒是个温柔的女人,阻止女儿道:“希希,不礼貌,阿姨是客人。” 沈希希扬起单纯的脸:“妈妈,我想去卫生间,让阿姨帮忙照顾一下雪儿,不可以吗?” 付甜甜忙道:“没关系的,没关系的,阿姨一定给你看好,你刚才说这只兔子......叫什么?” “叫雪儿呀,阿姨你知道吗,雪儿是肉兔子,把它养到今年冬天,我们是要在年夜饭上把它吃掉的,我奶奶特别喜欢吃兔子肉。” 付甜甜那个胆颤,顿时毛骨悚然,吹过来的凉风仿似阴风阵阵,她挤出笑容应和:“哦,哦,好啊。” 沈希希的母亲道:“真是麻烦你了。” 付甜甜道:“不麻烦的,倒是我穿了你的衣服,真是不好意思。” “那大家就都别客气了,你好好玩,我们去去就来。”沈希希的母亲笑出了一脸真诚,然后牵着女儿走了。 沈希希一走,这下倒好了,或许老天都不知道兔子居然也认人,这只被叫作“雪儿”的兔子望着沈希希的背影,急的要从付甜甜的腿上跳下去。付甜甜着急地去抓它,一来一去的拉扯,在她的大腿上留下了几道血印。 付甜甜马上崩溃了,一个常识问题迅速窜到脑海里:兔子会携带狂犬病吗? 被抓伤了要打狂犬疫苗吗?现在怎么办?要告诉谆清吗?他现在钓鱼钓得正高兴,会不会怪我扫兴?怎么办?我会不会死? 她长这么大,还没有处理被动物咬伤的经验,努力平复了情绪,对弄烧烤的小伙子道:“你们这有酒精吗?” 小伙子道:“你稍等,我来打个电话问一问,喏,这是刚烤好的,新鲜的牛肉,你尝尝。” 他递给付甜甜一根烤牛肉串,第二个“惊喜”来了,兔子居然也要吃肉,整个身体向前倾,用尽全力要去嗅付甜甜手中的烤串,付甜甜本能地把烤串往远处移了下,这兔子急了, 在她的大拇指根部咬了一口。 她“呀”了一声,下意识地松开手,兔子失去了束缚,从她怀里跳到了地上,往鱼塘的方向狂奔。见此状,付甜甜哪还顾得了手上的出血和疼痛,连忙起身去追,而兔子已窜到了一棵大树后面,付甜甜扑上去逮,没逮到,她却一个不留神滑到了鱼塘里面,一时跌落,害怕的手舞足蹈。 裙子本是上窄下宽的设计,她在水里扑腾得越凶,裙子从下面往上浮得越厉害。付甜甜是会游泳的,但衣服浮成这样,怎么游,她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如何将裙子“归位”上,可双手向下压的力,也带着她的身体往下沉,眼看水快没到嘴巴,四肢开始使不上劲了,她慌张地大叫道:“谆清!快救救我,谆清!” 严谆清听到呼救,定眼确认是付甜甜后,连忙扔掉墨镜和鱼竿,健步跑过来,一个猛子扎到水里,把付甜甜托举到岸上,其他男人也没闲着,都过来搭手帮忙。和昨晚酒醉后的糊里糊涂不同,今天付甜甜是亲眼见证了自己的难堪的,头发上带了水草,裙摆处在屁股下方,内裤似露非露,腿上粘附着淤泥、螺蛳,还有黑乎乎的,像是蚯蚓之类的东西。 惊喜第三弹来了,把裙子往下拉的时候,从她的肚子处流出了两条活蹦乱跳的小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