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夏镇的时候,郑好迎面碰上了村长段天明。郑好与他打招呼,问:“天明哥,谢彩霞的药要回来了吗?” 段天明下了车子说:“人家防疫站说了,这件事情肯定是咱卫生室的错。没有证,怎么可以行医呢,出了人命怎么办呢,另一方面交卫生检测费是煤城市里的政策,他们只是执行者,倘若人人都不交,人家工作就没有办法开展了。” 郑好问:“那你现在干什么去呢?”段天明说:“我去给彩霞要钱,不能再固执了,把钱交上不就解决问题了吗,和公家对着干,能行吗,这不是违法吗。” 郑好说:“天明哥,你不要去给谢彩霞要钱了,罚的款让我去交吧!” 段天明吃惊地看着郑好说:“四百元呢,难道你要帮她全部交。”郑好点头说:“是,我全部给她交上。” 段天明望着郑好,意味深长地说:“郑好,难道你真的看上彩霞了吗?”段天明突然这句话,让郑好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段天明说:“郑好,你了解彩霞吗?”郑好问:“了解谢彩霞什么?”段天明说:“彩霞是柱子的未婚妻。彩霞父母在世的时候他们就订婚了,到现在有几十年了。” 郑好说:“我知道了?”段天明说:“知道了你还与她来往那么密切。这段时间村里到处传你和彩霞的事情,起初我还不信呢!” 郑好对段天明说:“天明哥,你误会我了,其实我与谢彩霞什么事情都没有。” 段天明半信半疑地对郑好说:“希望是我误会了吧,不过你尽量与谢彩霞保持一定距离。农村人对这样的事太敏感了”。 郑好骑上车子,段天明也从后面赶来。说:“我们一起去吧,药比较多,你一个人带不了。” 郑好把钱如数交给寇站长。寇站长数完钱,态度变得和蔼可亲了。他告诉郑好:“不反对跟着谢彩霞学习,但是不能擅自看病和开药。一定要注意医疗安全。” 路上段天明又给郑好说起了相亲的事情,让郑好一定好好考虑。并且一再叮嘱郑好,现在是相亲最佳时候,错过了这个黄金时期,可没有卖后悔药的。郑好口上说好好考虑,其实却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谢彩霞卫生室已经有十多个病人在等着看病,一看药驮来了,都十分高兴。郑好把药放下后。就悄悄地走了。 半个月后的一天,郑好又一次来到民政局。春节已经很近了,大街上到处可以看到卖鞭炮的小贩。此刻民政局稀稀拉拉的已经没有几个人办事了。 郑好来到服务窗口,还是半月前那个女人。此刻她已经把郑好忘了。郑好说明来意。她才在乱纷纷一堆文件里找到郑好给的资料。 漫不经心地看了看,把资料甩给郑好说:“你办的这件事情,领导说不行。” 郑好问:为什么不行?”女人说:“没有退伍证。”郑好解释说:“不是有武装部开的入伍证明吗?”女人说:“国家现在还没下达关于朝鲜战争参战人员的相关补助文件。” 郑好说:“他是参战受伤残疾军人。”女人说:“残疾军人你说了不算,这个需要开证明。” 郑好问:“什么证明?”女人不耐烦地说:“需要部队开残疾证明。” 郑好问:“谁去开?”女人没有好气地说:“当然是谁办残疾证谁去开。” 郑好有些压不住火了,一次次来,一次次办不成,一会要这证明,一会又要那个证明。 这回要的证明又是部队证明,这么三四十年过去了,原先的部队不要说不知道还在不在,在哪里?就是找到了,会不会还有大胡子爷爷的档案,即便是有,人家给开不给开,都还是个未知数。 郑好说:“我来过那么多次,你们没有说,一次把所有需要的东西告诉我,难道很困难吗。现在你们又要部队证明,你们让一个平民百姓到哪里去找,这难道不是你们这些人应尽的义务吗?” 从没有人敢这么对她说话,所有来办事的无不笑脸奉上。没想到今天这个少年竟然如此出言不逊。 女人说:“你是什么人,是国家主席吗,我凭什么给你去找。我没有义务。” 这时一个西服革履,穿着铮亮皮鞋的中年人,叼着烟挎着公文包大步走过来,边走边问:“怎么回事,这么吵吵嚷嚷的?” 女人在窗口内看见了来人,赶忙起身,弯着腰,满脸含笑地说:“科长,这个人来捣乱,他邻居好像是抗美援朝的兵,到我们这里要补助。我让他去开证明,他赖着在这里纠缠不休。” 郑好见对方是科长,心中燃起了希望。走上前去,想要把事情说清楚。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传来滴滴滴的声音。科长掏出随身带的BB机看了看。对女人说:“拿电话来。” 女人很恭敬地把电话双手奉上。科长拨通电话,满脸堆笑说:“是张局长吗,我是小李,哦,是在国际饭店吗,好,好我这就去。” 他挂上电话就向外面走。外面停着一辆崭新奥迪。郑好追上去说:“李科长,你能听我说说情况吗。” 李科长并没有理睬郑好,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转身进了汽车。车门在郑好眼前怦然关闭。 这么多天的来回奔波,这么多天被对方来回扯皮,这么多天受尽对方白眼,到现在自己却一事无成,郑好心中的怒火已经积聚很久。苦于无处宣泄。此刻对方的傲慢无礼,彻底激怒了郑好。 车灯亮了,车子发动起来。郑好后退一步,弯腰把这辆要开走的奥迪给提了起来。车轮空转,汽车却不能移动分毫。 前面大路上,来来往往过往的行人很多。所有人都驻足观望,他们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竟然有这么大的力量。一吨多重的汽车,尽然被人轻而易举提了起来。 所有人面容惊讶,议论纷纷,指指点点。有的说:“他是谁,怎么有这么大的力量,难道他是外星人吗?” “好像不是,和我们一样,也有鼻子有眼啊。” “难道他是奥运冠军,大力士?” “奥运冠军最多举三百公斤的东西,就很了不起了,这辆汽车可是有一吨多重啊!再说咱们煤城也没有出过什么奥运冠军!” “呀,太可怕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大力气的人呢?” 李科长狼狈得从车里面爬了出来,由于郑好把车猝然掀起,他的头碰撞到前挡风玻璃上,瞬间鼓起了一个大包。 郑好见他从车里出来,一松手,车轰然落地,掀起一片尘土。李科长正站在下风口。所有尘土都裹挟到他身上,顿时他灰头土脸,连连咳嗽。头发也凌乱了。 他走过来,看了看汽车,看了看郑好,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打死他也不敢相信,面前这个廋弱少年,竟然可以轻而易举就把他的汽车给掀起来。 郑好没有说话,他已经怯了,结结巴巴问郑好:“你.....你想干什么?想....想袭击国家公务人员吗?” 这时候一直给郑好办事的女人奔了出来。他没有看见刚才郑好手举汽车,只是见外面围观了这么多人不明白什么原因,就走了出来。 见自己的科长灰头土脸,头上长包的站在郑好面前,又听到科长说郑好袭击他,就愤然站到郑好面前。 气急败坏的质问郑好:“你这人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还打人,你给我解释。” 郑好鄙夷的看了看她。“我给你解释,可是那些为了这个国家洒过血,受过伤,为了这个国家奉献了一切,至今仍然挨饿受冻,有病不能医的英雄,谁给他们去解释。” 女人很不屑地说:“英雄就了不起吗?” 郑好说:“你们这些人,吃着国家的丰厚俸禄,住着高楼大厦,风吹不到,雨淋不到,冬天享受着二十四小时供暖,夏天享受着空调的清爽,你们享受的这一切。是谁给你们的?不是数不清的英雄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吗?现在,你们为他们做了什么,你们为这个国家做了什么,你们有何德何能享受这一切。你们有什么资格去鄙视他们。” 郑好慷慨激昂的话,让旁边围观的群众纷纷叫好。 郑好不管女人脸上时红时白的表情,也不管李科长狼狈的模样。 他继续说:“一个抗美援朝的残疾军人,现在生活遇到了困难,想寻求国家一点点帮助。可是你们推三阻四,一会要这证明,一会要那证明。这些证明不是你们应该去办的吗,一个寻常百姓又哪里了解这么多国家机关。你们可曾想过,你们动动嘴,可是别人却要跑断腿。” 郑好越说越激动,声音越来越高昂。他说:“这场战争没有过去多少时间,见证老人参加战争的人都还在。” 说完,他把老人身上取出的子弹掏出来,说:“这是从他身上取出的子弹,他身上还有同样的子弹,你们这些官老爷,亲自去那里调查一下,就会一清二楚。下去调查难道很困难吗?别人为了国家命都可以奉献,而你们只是动动腿,没有危险,更不要付出生命代价,为什么不去呢,要这证明,要那证明,什么证明比老人身上敌人的子弹更真实,更能证明他的身份?” 郑好继续说:“敌人的子弹可以消灭人的肉体,可是你们这些不作为的官老爷却是摧残了所有人的爱国心,以后当这个国家遇到灾难,遇到侵略,谁还会去为这个国家而牺牲。忘记英雄的民族是可悲的民族,忘记英雄的国家迟早会被灭亡。” 说完这些,郑好转身走出人群。留下了李科长和那个民政办女人在原地发呆。留下了不停在他身后喝彩的群众。 补贴肯定是要不回来了。郑好无比沮丧,胸口也感觉有些闷闷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