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木当然不可能放心,即使这些模样严谨的超警们一副信心在握的样子,但前方藤蔓上细密隐伏的危险气息还是让黎木觉得前途灰暗。 这一群人中他唯一能相信的,只有凌愿一个人,可惜,凌愿相信的,却又不只黎木一个。 所以这一趟浑水,黎木不得不掺和进去,一是为了出去,二是为了保护那个一直保护他的人。 细若蚊声的交谈很快中止。 老超警似乎已经决议完毕,他身后的所有超警都已整装待发,面目肃穆,身边还环绕着丝丝颜色各异的超能量波动,只是颜色的深度都十分浅薄,仿佛已是强弩之末,却强行打起精神,表现出一副英勇无前的样子。 苏一梦悻悻地从人群末尾向黎木走来。 黎木眉头挑了下,轻声道:“没说,还是没听?” 苏一梦笑了笑,笑的很疲惫,沉默片刻,她脸颊上的笑容戛然而止,带着些怒气道:“没说。” 然后她避开了黎木布满讽意的眼睛,侧眸一瞥,看向不远处急忙赴死的众人,咬牙,怨气满满道: “嗓门越大,死的越快,眼神越狠,死的越蠢。我刚想说话,他就立刻打断我,深怕破坏了他的演讲,我想举手示意有话要讲,他就瞪着我,就像我举手是种罪过,多呆一秒都会被枪毙。” 黎木不再笑,平静道:“既然如此,你即使说出了你的发现,他也不会听,因为我们没有证据。这样也好,你也不用费口舌跟他争论。” 苏一梦想了想,也明白这个道理,跟脾气倔的老人讲道理,从来都是对牛弹琴,牛不听琴不说,还嫌弹琴的人不懂琴、弹得烂。 更勿论是一匹耕地资历相当悠久的老牛。 苏一梦收起了气恼的情绪,回头望向那些身姿挺拔的勇士,柳眉微蹙,虽然她与这些省里来的人认识时间不长,但是看到同事遵循命令送死,她没有办法阻拦,还是觉得困扰。 “我是不是该大吼一声,叫醒他们?”苏一梦偷偷想着。 黎木却好似看出了她的想法,悠悠道:“你若不打算和他讲道理,他想必也没有以礼相待的打算。” 苏一梦默然,她如果敢大吼,她便也敢确信,以这个老警官的霸道脾气,有很多种方法让扰乱秩序的属下,不止今天,还有很多天都吼不出来。 恰时,微风扬起,超警们动身了。 老警官冲在最前面,周身升腾起淡红的火焰,犹如一匹勇武凶悍的雄狮。 他的双手还在比划着不动的手势,手指快速且规律的跳动顺序,仿佛早已不知被他演练、实施过多少遍,其身后的超警也随着他的手势铺散开来,进而编排成不同的队形,他们低腰前冲,像午夜静步而行的刺客,直上斜坡。 黎木与苏一梦对视一眼,脸色略微凝重,身子紧随其后,提着心神,踏上斜坡的一瞬间,所有人的身体都显露在空旷的平野中。 稀稀疏疏的声音随着众人的脚步响起,就像在枯叶丛中奔走,就像在残枝密布的林中践踏。 很多人都察觉到了不对,脚下的土仿佛不是土,更像是细碎的残渣,一踩就碎的石头。 黎木知道,这是骨头的脆响,他曾经在课外的生物实验上听一个玩世不恭的老教授随意提起过。 但是没有人停下脚步,因为老警官始终向前。 凌愿知道老警官的想法,在如此空旷的地面上,确实不能傻乎乎地停滞不前,不被发现还好,一旦被发现,就成了活生生的靶子。 可凌愿依旧疑惑着,真的要冲吗? 就像明知前方是万丈深渊,也要冲么? 蓝色电光隐隐在他脚下闪烁,他不喜欢忤逆长辈的话,自从13岁之后,就一直如此,所以,他没有多说什么。 木墙上的古怪纹路随着视野的拉进,所见在黎木的双眼中也就越发清晰,纹路其实并不复杂,走近看甚至根本谈不上什么规整的图案,只是这些算不上图案的存在,却让人的内心瞬间涌起万千恐惧。 那是一个个如同蚕蛹般的绿色椭圆形小球,模样丑陋而狰狞,它们附在交错缠绕的绿中泛黑的藤蔓上,幽幽暗光不时地随着它们的蠕动而跳跃。 只是它们蠕动的频率十分缓慢,规律十分奇特,配合十分巧妙,人隔得稍微远点,就无法察觉到它们真的有在移动。 老警官见状,身子依旧未停,双手高举,向后发出命令,与此同时,火焰在他面前汇聚,将其浑身照的通红。 身后众人收到指示,尖刀利刃,五光十色的能量波动瞬间亮出,伴随着红光的炸响,各式各样地攻势,整齐有序地攻向木墙的三个点位。 黎木站在最后面,望着这一幕,心中顿生不妙,那种感觉,就像被拼命摇晃过的可口可乐,即将被不知情的渴求者打开。 但等不及让黎木细想,变故便已经发生。 只见那平缓蠕动的绿蛹在被尖锐的武器和凝练的光束击中的一瞬间,仿佛是被激活了般,迅速胀大,表面很快布满浓郁的绿光,随之嘭的一声。 蛹,碎裂了。 这还只是开始,藤蔓上的绿蛹就像是一体的共生者,都感受到了被东西砸中的痛处,都想要愤怒地从桎梏中冲出,将那施暴的始作俑者教训一顿。 而这教训人的力量,正是来自被教训的人。 凌愿在绿蛹爆裂的那一刻,就明白了这一点,心中突然变得沉重。 黎木则是完全没有沉重的情绪,只是觉得好笑,惹的他背后的苏一梦皱着眉头瞪了他一眼,但这也并影响黎木的表情。 他确实觉得好笑,还有什么比“一个喜欢颐指气使地教人搬石头,结果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人的脚”更好笑的么? 黎木很少有这种幸灾乐祸的情绪,也许是因为方才那个老警官对苏一梦的态度让他觉得有些不爽,让他有些生气,虽然他也不知道这种情绪的缘由。 不过,这种嘲讽的心态也只持续了片刻,因为很快,有无数密密麻麻的四翼生物从木墙上愤涌飞起,随之敌意满满的浮空俯视下方能量淡薄的众人。 黎木脸色凝重,默默调出剩余的能量炸弹。 错误的选择可以被嘲讽,可以被指正,造成的不良也有被挽回的可能,但性命若是没了,就连挽回的余地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