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知道陈元典是怎样从一个普通人强行变成超能者的。” 黎木的声音十分平稳,表情也十分平静,看起来没有坏心,让蔡智琦无法从黎木展现出来的表象上获取什么危险的讯息,但凡黎木有半点阴谋得逞的神色,蔡智琦都会选择反悔,不去提供任何信息,即使提供信息,也都是真真假假,虚实相掺,将绵羊引入狼的怀抱。 听到黎木的这句问话,蔡智琦忽然明白黎木想干什么了,她眼眸微动,思绪飘渺不知在想些什么,但嘴里还是低声呢喃道: “原来你要从这个点找突破口!” 黎木不置可否,产业园那边SPO与夜网的正面交锋,黎木不想去参与,如果说幽灵组织派给夜网的帮手都是与樱海中学后门外的那道矮小黑影的实力相仿,那么黎木去了反倒是添乱,他现在的身体才从一场大战中脱离,元气还未恢复,那种若有若无的虚弱感始终缠绕着他。 但黎木既然知晓了这场暴乱,让他什么都不做,袖手旁观,那也是全然不可能的,所以他想到了蔡智绮,看是否能从这个夜网高层的亲密伙伴口中找出“普通人变为超能者”的弱点,而这个弱点,结合之前与陈元典的几次接触,其实黎木心中已经隐隐有些猜测。 黎木瞥了一眼有些发呆的蔡智绮,继续说道: “只有你回答了我这个问题,我才能想办法找出陈元典除了你之外的弱点,然后才能阻止他不当那个舍命救美人的孤胆英雄。以陈元典得到水晶之心前后的表现来看,我猜测他的超能力需要很多的水晶供能,且不说他是如何创造自己的超能力的,单单是作为一个普通人,如何吸取超能量并保存在身体内,就是一个大大的问号,我对他供能的方式很好奇,是直接取用加工的超能水晶汲取能量呢,还是像喝水那样,把水晶融化强硬储存在体内?如果知晓了真实的方式,就可以想办法打断他的补充过程。就像打游戏,血量没了得喝血瓶,蓝量没了得喝蓝瓶,但如果我在战斗之中,把蓝瓶打碎,或是封住了喝蓝瓶的嘴,那么当蓝用完了,操作者就没有操作空间了。” 蔡智琦骇然,随即微微抬头道: “我只能说,你的想法很好,但是现在已经行不通了,你忘了水晶之心吗?阿典补充超能量已经不用再像以前那样麻烦了。” 黎木却是神态自若,幽幽道: “你觉得现在水晶之心在陈元典身上的可能性大,还是在幽灵组织手上的可能性大?就算现在在陈元典身上,可当他决定来顾及儿女之情来救你的时候,幽灵还会放任这一场混乱的最终成果,被陈元典带着自投罗网?” 房内沉默许久后。 蔡智琦小声喃喃道: “那阿典要是不来救我呢?我在这里关个几年也没什么关系的。” 这犹如小女孩般的话语让黎木有点无语,他叹了口气,说道: “那你大可缄默不言,我也不用来找你,我问你,除了在天台那次,哪次你快要被抓住,陈元典没有赶来救你?而天台那次,也仅仅是因为陈元典忙着跟胡队长交手,根本没想到你会来找我报复,而且你来报复我这件事,想必也是偷摸的行动,没跟他说,要不然当时的围攻哪有这么小的阵仗。所以,在我的视角看来,这一次,陈元典肯定会来的,并且不会拖延太久,大抵是产业园那边事了,便会趁SPO被幽灵拖住,没有反应过来之际,就抓紧来带你走。他如果来的慢了,等SPO警戒措施准备就绪,只需拖着他等总部的S级超能者支援到来,那陈元典来了也没什么用了,最好的情况是,他被抓住来陪你,最坏的情况是,他反抗过激,当场被弄死。你知道我说的是实话。” 蔡智绮沉默了,有些后悔,黎木说的话并没有多尖锐,却扎的她的心好痛,因为当初她在黑巷子迷宫袭击黎木的那个晚上,阿典出发与SPO对弈之前,已经是跟她讲过,要她好好休养身体,等这次事情解决了,再带着她一同去教训黎木,并安抚她说,不要担心SPO的人,既然他可以当着凌愿的面将黎木打的半死不活一次,就能有第二次、第三次,当然最好是把黎木抓回夜网的地下囚房,这样她想怎么折磨就可以怎么折磨了,顺带着还可以用黎木当小白鼠,研究新的毒液。 蓝图都已画好,这是男人安抚女人的特长,当时,蔡智绮乖巧的点头,表示绝不轻举妄动,可陈元典一离开,她独自一人,便越想越气,脑海中浮现黎木的长相,就觉得忍无可忍,瞬即召集属下,直接去找了黎木。 蔡智绮到现在也想不通,按道理来说,黎木这一个高中生,本该是在她与属下的围剿下痛苦惨叫,饱受折磨,怎么那天晚上反倒最终是自己着了道,被抓了进来?还是以那么羞耻的模样。 这不禁让她更加自责,如果自己当初没有被恨意遮蔽双眼,自控能力强一些,是不是就不会有现在的难题?待阿典与幽灵合作完毕,她与他便可远走高飞,数年之后,阿典超能力与身体完美融合,他们便可强势归来,东山再起,建立一个比夜网更强大的组织架构,那时,小小的天海市又算得了什么? 可是现在,一切都化为了泡影。 他一定会来救她的,蔡智绮摸了摸自己光滑如绸缎的脸颊,知道这个必定的答案。 可她真的不希望他来救她。 蔡智绮颔首又抬头,盯着安静坐着的黎木,下定决心,咬牙说道: “我其实也不全清楚阿典创造超能力的原理是什么,因为我认识阿典之前,他就已经在这个领域浸淫多年了。” 似乎是瞧见黎木微皱的眉头,蔡智绮又很快道: “更何况你这个问题纯属问的多余,因为,就算我清楚阿典创造超能力的过程,以我浅薄的智商,我也无法理解,甚至很多人都无法理解,阿典是天才中的天才,也只有这样一个天才,才能做出将平常人变为超能者的传世之举。” 蔡智绮的语气变得有点兴奋,仿佛是为她爱的男人感到无比自豪。 但她又很快冷静下来,看了一眼竖着耳朵做倾听者模样的黎木,明白此刻是为了配合黎木收集信息,于是微微低下头,整理了下思绪,缓缓道: “阿典是一名大学内超能力研究所的教授,至于是哪个大学,我不能告诉你,我也希望你不要告诉SPO,他是一个很称职的教授,学生和同事都很爱戴他,他虽然在你们眼里看起来很坏,但我向你保证,他从来都没有害过他学校里的学生,这是阿典非常珍视的正常人生活。” 黎木点头,表示理解和答应,但心底想的却是,既然知道了他是某所大学的教授,那么即使不告诉SPO,他自己一个人去用排除法逐个去验证也并不是多难的事情,他的感知力可不是一般人可比,想到这里,黎木对蔡智绮的那句“浅薄的智商”觉得有些好笑,她看来很有自知之明。 蔡智绮自然不知道黎木的想法,脸上充满回忆与温情,继续说道: “阿典从小就对超能者感兴趣,那个时候,超能者没有现在这样多,但凡有一个正常人觉醒为超能者,都会受到省级或是国家的重视,享受国家资源的倾斜,以及数不尽的风光和崇拜,阿典很羡慕,他也很想在天空上飞,可以跑的很快,被别人用非常憧憬的眼光看待,可是他一直都没有觉醒超能力的前兆,他的父母也是普通人,没有遗传什么超能者的血脉给他,甚至斥责他不要总是浪费时间痴人说梦,可他很倔强,没有放弃,他开始自己偷偷通过各种渠道研究超能力,他认为天赋这个词是错误的说法,有些人拥有超能力,那不叫天赋,只是运气,只是有个先天和后天的区别,先天拥有的福分,便不需要后天去弥补,先天不具备的优势,他坚信后天可以创造。” 黎木耐心的听着蔡智绮的言语,没有打断这回忆般的叙述,甚至于这言语之中,对那夜王竟生出些佩服的感觉,因为如她话中所说,倘若超能力能够被后天赋予,那将是普通人无法拒绝的诱惑,就如仙侠武侠乱世中的平庸人得到了一本武功秘籍或是修真仙法,人生际遇都会增加无数的可能。 “夜王这套理论可比他的所作所为要出彩的多。”黎木若有所思的称赞了一句。 蔡智绮得意的一笑,仿佛黎木夸陈元典就犹如在夸她自己,随即她又有些怅然若失道: “你不了解阿典,阿典变成现在这样,是有原因的。在遇到我之前,阿典有一个很爱很爱的女人,可是那个女人死了,死在了你们所谓的正派人士和无辜人士手里,死的很惨,体无完肤,想来其中经过你这个正派人士也不愿意听,那我就不多赘述了,但我从一些很早就跟着阿典的兄弟们口中得知,就是那件事情过后,阿典就开始疯狂将心血投入到研究超能力的事业中,汇聚分析历年来他所有的研究成果,大约过了半年,阿典就成功了,只是成功之后,阿典没有选择他一直憧憬的梦想,奉献国家,将结果公之于众,享受全世界的瞩目和景仰,被世界超能力研究组织纳入核心成员的位置。他选择了隐瞒,选择了与初衷相悖的行为,他开始针对SPO和普通警察,还有那些所谓无辜的平民百姓。” 蔡智琦说到这里,牙关紧咬,仿佛是对当时陈元典的情绪感同身受,同为女人,同为那个长相的漂亮女人,蔡智琦很大程度能感受到那股愤怒,一个男人,自己的女人被自己一直崇拜的正派人士们肆意玩弄,无辜百姓无动于衷,明明可以出身阻止,却又视而不见。当狼卸下了披着羊皮,挥舞着獠牙茹毛饮血,那是抑制许久的残忍。蔡智琦偶然听到萧阳醉酒曾言,那时候,他第一次觉得好像正邪之分的界限,没那么重要了,他第一次见到一个善良的男孩,捧着一个女孩的尸体,哭的那么歇斯底里。 黎木眼眶有些酸涩,虽然蔡智琦没有跟他说那个女孩是怎么死的,但黎木却可以想象到,能够将一个男人的信念摧毁的事情是怎样残忍和痛苦,毕竟黎木也是在黑巷子迷宫内辗转多年的家伙,“见多识广”。很多没有格局的男性,有些还是未发育完全的学生,贪图一时的欢愉,控制不了欲望,就很容易凭借先天的身体优势,毁掉一个漂亮女孩的青春和人生。 黎木微微叹了口气,心绪很快平复下来,他见的多了,也就不再像个小男孩无法释怀,他用手摸了摸后脑勺道: “看似光鲜的好人中也会有隐藏的坏人,正如坏人中也有不少有原则的好人,寻常人路遇不平,不拔刀相助的人很多,可像我这样,喜欢破坏坏人好事的家伙,也有不少......” 蔡智琦表情沉了一下,冷冷打断道: “可是阿典碰到的,是最坏的情况。我问你,要是把你换作阿典,面对你心爱的女人被蹂躏惨死,你会怎么选择?在这种情况还会相信正义吗?还会将数十年得研究成果拱手交给毁掉你心爱的女孩的家伙吗?” 黎木没有顺着蔡智琦的问话,真的去想这个问题,而是直接了当道: “所以我很遗憾,那天发生这场事故的路人,不是我,不然我一定会尽力去阻止,而你现在也无须对我发脾气,我的三观也没有那么容易被你影响,夜王也许有不怎么顺利的过去,可他创立了夜网,也毁掉了很多人的人生,杀掉了很多人的心爱之人,冤冤相报,永远没有尽头。所以我希望你快些将你知道的信息说清楚,铺垫已经有了,该到重头戏了吧?再拖一会,可能你的这些信息还没抖露完,你老公就气势汹汹地冲过来了。” 蔡智绮直视着黎木的眼睛,翘鼻微动,似是叹了口气,说道: “我跟你讲这些,只是希望,如果你没来得及实现你的计划拦住阿典,然后阿典闯入SPO基地反抗过激时,你能帮一下他,不要让SPO的混蛋们杀了他。” 黎木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见状,蔡智绮又重重叹了口气,幽怨地盯着黎木,低下头,从脑海中拣选一些她觉得有用的关键信息,老实道: “阿典有一个秘密实验室,所有的研究资料和设备都放置在里面,他不允许夜网中的其他人进入,包括我,如果你要找突破口,那就得去找到这个秘密实验室。我们组织所有收集到的超能水晶,除了分发给下面的手下和一些日常消耗品外,大部分超能水晶都是在被专业人员精炼融缩后,再被阿典亲自运入这个实验室中,所以,我敢肯定,阿典所有研究超能力的心血,都在里面,” 说到这里,蔡智琦顿住,抬头瞥了一下时间,似乎是想到什么,眉间颤了两下,郑重地看着黎木道: “我还可以告诉你的是,你之前的猜测是对的,阿典是人工转变的超能者,必须要时刻通过加工后的超能水晶和专属的传输装置来补充超能量,而这些加工的超能水晶和传输装置都在那个实验室内,接收装置则在阿典身上,我曾见过几次。所以要阻止阿典,必须要切断其中一方的联系,这样阿典的能量就会无以为继。” 黎木摸着下巴,疑惑地看着蔡智琦,她现在怎么又这么老实了?黎木也跟着抬头看了一眼时间,发现从他进来为止,已经过了半个小时了。 是该着急了。 不然要是黎木一语成谶,陈元典真的瞬即以那恐怖的速度冲过来,SPO的人又没拦住,且不说蔡智琦心疼,黎木自己都担心的很,那个喜欢研究超能力的夜王,会不会顺带着将他掳走,研究一下他能狩猎他人超能力的超能力。 念及于此,黎木打了个激灵,看着蔡智琦一脸紧张严肃的样子,暗自腹诽,她应该说的是真的吧?如果这样,那他的首要目的就是找到那个秘密实验室,看看内里乾坤是什么。 想罢,黎木便问道: “那个秘密实验室在哪里,你应该知道吧?可别说让我自己进行头脑风暴,花时间去找啊。” 蔡智琦犹豫一会,明白此刻不是矫情的时候,也不管黎木是否听过,说出了四个字: “夜山山巅。” 黎木恍然。 见状,蔡智琦有些疑惑,她准备跟黎木解释一下夜山的地处位置和地理环境,再告诉他上山的密道,结果却发现这家伙的眼神中露出的不是对“夜山在哪”的疑惑,而是那种“原来是那里”的理所当然。 难道他知道夜山? 蔡智琦眉头锁紧,为什么一个高中小屁孩会知道夜山?连SPO的人都不知道,那个地方且不说非常人知晓,就算知晓,也不是随意可去的,夜山周围方圆数海里,都会能扰人心智和神经的迷雾,若不是不知道应对方法,超能量底蕴越强,越容易受到扰乱,从而在海域中迷失方向。 “你知道夜山?”蔡智琦还是选择多此一举地问了一句。 黎木点了点头,站起身,瞥了瞥外面坐在轮椅上的张星月道: “我们就是从那里回来的。” 蔡智琦顺势看向门外的张星月,当即恍然,张星月的空间穿越能力,她是知道,这样就说得通了,因为他们去夜山根本就不需要经过海域,直接从点到点传送过去就可以了,随之她又看到了轮椅上张星月的阴郁眼神,明白这个曾经温柔的女人在那里吃了很大的亏。 “事不宜迟,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黎木伸了伸懒腰,将椅子摆放回原位。 蔡智绮眼睛转了转,又补充了一下怎么从夜山山巅进入秘密实验室的方法,和一些需要主要的事项。 有些黎木已经知道,有些则是增长了需要小心的知识面。 随后,黎木快步离去,留下蔡智绮一人,继续独守这孤单寂寥的监狱,她望着墙壁上的钟表,只希望这时间能转的更慢一些,与此同时,她的嘴角又泛起一抹苦笑。 蔡智绮还有一点没有跟黎木说,如果陈远典玉石俱焚,启动实验室内的一个引爆装置,将实验室内藏有的万千超能量全部同时调动,那么陈元典的超能力将会在短时间内得到恐怖的成倍提升, 那个速度,即使是S级的超能者,短时间也很难拦住,但是事后,陈元典会因为身体无法承担这个强大能量的负荷,虽然不是一定会死亡,但就算活下来,也会很长时间处于一个植物人般的休克状态,永远无法醒来, 蔡智绮也明白,且不说孤注一掷的陈元典是否能解救出自己,远走高飞,就算陈元典救出了自己,那么她也有很大可能失去了她活生生的爱人。 幽灵又不会主动相帮,所以,她必须要一个人去破坏实验室的传输装置,或是取下阿典身上的那个接收装置,让阿典无法继续吸收超能力,生不起来救自己的念头,或是救到一半发现能量断层,被SPO抓住,而被关到监狱,并不代表以后没有机会东山再起。 而黎木刚好提出这个要求,她也刚好与黎木相互利用。 她不希望阿典发现无法抗衡S级超能者后,启动那个装置,因为那样,即使自己被救走,但要她面对永远沉睡的爱人,生活又有什么乐趣可言。 可她又不想替阿典做选择,如果黎木没有发现这个装置,那就意味着阿典能多一种选择,如果他不愿意被他一直憎恶的SPO擒住,那么他引爆这个装置,殊死一搏,至少死的让他不憋屈,她不想让她的男人憋屈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