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小伙子是赶夜路回去的。 杨德贵怕挨他爹揍,没敢留宿。李可……则是没人留他宿,而且见老太太没事了,他也就回去了。 …… 村里。 农村向来是没什么秘密的,邻村的卫生员提早回来了,杨德贵大显身手,救了一个大医院都没治好病人的事情,已经传得全村都知道了。 村里人立刻叽叽喳喳讨论起来。 杨德贵的老妈更是开心地全村瞎晃荡,逮谁跟谁说,他家德贵长本事了! 杨老汉则是蹲在窑洞门口闷头抽烟。 杨秀英也在一旁抬头看星星。 过了一会儿,父女俩对视一眼。 眼中的味道不言而喻,杨德贵能有这本事? 那真是见鬼了! …… 李家。 李母在补衣服,时不时往外看看:“咋还没回来?” 李父抽着烟道:“德贵不是也没回来嘛,估计他俩一起回来的。” 李母说:“你听说没,人德贵这次可出大风头了,帮了大忙。你说咱家可是个知识分子,咋没出这大风头?” 李父皱眉道:“你还嫌咱家可风头不够大?多少人盯着他呢!” 李母立马闭了嘴。 李父抽了口烟:“反正都是卫生员,工分都是一样的,干好干坏一个样,平平安安没甚大事最好了。你还是想想咋给立坤弄那顿肉蛋饺子,家里已经没钱了,我就说不治了不治了,非要治,钱都用没了。” 李母放下针线活:“人病了,咋能不治吗?大不了,大不了,把两只下蛋鸡拿去供销社换了算了。” 李父想劝,可又说不了什么,请人办事,答应人家的,总不能不兑现吧。 李母说:“没事,日子总会好过起来的。哎呀,现在咱可也算是有个活计了,我也放心一些了。不过,也要考虑他讨老婆的事情了,再弄弄都快三十了,再不娶就真成光棍土地汉了。唉,你说咋三年前没先把老婆讨了呢……” 李母又开始唠唠叨叨说这个了。 …… 山路。 杨德贵和李可是借了张远材家的马灯才出发的,李可拿马灯照路。 杨德贵拿着一袋子人家送的花生,边走边吃,惬意的不行,但走着走前,却发现李可没跟上。 “干甚呢?”嚼着花生的杨德贵回头询问:“干甚不走了?你咋了,中邪了?” 李可却还是在原地不动,他稍稍抬起头,看着黑暗处,眼前似乎又出现了狱中给他医学启蒙的老黄,那个时常望着透气孔的花甲老人,那个因为治死人而坐牢的倔强大夫。 诚恳的说,李可的医学是他启蒙的,但是对于老人的某些理念,他并不是那么赞同,毕竟是治死人才进去的,肯定是有问题的。但是今天看到那个重症病人竟然可以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转危为安,又让李可大为震撼。 老人的话语,又在李可耳旁响了起来:“正邪之争,就是一场战争,一场谁退谁死的战争!” “喂,喂。”杨德贵过来推了推李可:“干甚呢,你还不高兴了?这是人家谢我的花生,不给你吃也很正常啊。” 李可缓缓抬起头,老人瘦削且坚毅的背影,似乎就出现在了前方。 见李可老不理他,杨德贵也不高兴了:“喂,别甩脸子,这里可没人啊。弄火了我,我要是揍了你,可没人看见。赶紧走,不然我真揍你啊。” 见李可又不走,又不理他,杨德贵一下子就毛了:“喂,你还来劲儿了。来,我早想替我姐出气了,要不,今天就把气出了吧。” 说完,杨德贵伸手搭上李可的肩膀,脚伸到李可后面,就想把李可绊倒。 李可眸子放大,下意识一个提手反抓,然后一贴身一撞,一用力,直接一个过肩把杨德贵给飞甩起来了。 而此时,老人铿锵之声在李可耳旁骤然放大:“邪进一分,正便退一分。正进一分,邪便退一分!” “砰。”杨德贵被李可一个过肩摔扔在了地上。 “嗷……”杨德贵吃痛不已,气的赶紧爬起来:“好哇,趁我不注意,偷袭我,不讲武德,再来!” 杨德贵哇哇叫地冲过来。 李可下意识一侧身,抓住杨德贵的手,往外一扥,然后用脚一绊杨德贵的脚。 杨德贵又飞了起来。 老人的声音振聋发聩:“软绵绵的杂草何以驱虎逐狼?不以雷霆手段何以震慑外邪?邪越重,驱邪之力,亦当更强!” “我跟你拼了。”杨德贵赶紧爬上来,又冲过来。 李可抬脚一踹,直中杨德贵,杨德贵又被踹飞出去。 “邪去,则正安!”铿锵之声如雷霆炸响。 倔强老人的形象才渐渐在李可面前散去,耳旁也才渐渐恢复安静,李可神志渐回,却见杨德贵已经在地上了。 “你咋了?怎么摔倒了?”李可赶紧过去。 杨德贵吓得直往后划拉:“哎,你别过来,别过来!” 李可疑惑地问:“发生甚么事了?” “你……你还装糊涂!”杨德贵悲愤不已。 李可困惑地挠了挠脑袋,不明白杨德贵在说什么,他上前道:“那我拉你起来吧。” “别别别别!”杨德贵吓得没完,蹭的一下起来,哇哇叫地往前跑了。 “喂,别跑那么快,你没灯啊,花生也没拿啊。” “嗷嗷嗷……”杨德贵大叫着,绕着弯跑回来,捡起来地上的花生,又绕着大弯躲着李可跑回家。 李可拿着灯,无语了。 …… 回到村里,李可先把去送了药,然后去看了一下高老爷子的情况,高老爷子是昨天上午吃的药,到现在两天了,一身的水肿也排完了,肚子不鼓,身上也不涨了,病情已经控制住了。 提壶揭盖的治法,效果还是非常可观的。 李可不禁又想到今天的老太太,病的更重,可是见效却是更快…… 高有才问:“咋样?” 李可摇摇头:“没甚大事了,继续吃药就好。” 高有才问:“好,听说今天杨德贵在治一个大医院都没治好的病人身上,大显身手了?” 李可看向高有才,然后点了点头:“是,药我放这了,我先走了。” “好。”高有才微微颔首,看向李可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了起来。 回到家中,李可又开始看起了医书。 可是今日的重症患者却在李可心头萦绕不去。 夜晚梦中,梦魇如约而至。 老太太的声音果然加入进来,只不过一直在感谢杨德贵还有刘三全,五打一,梦魇又退去的快了一些。 只是今夜梦中未能求学,不然或许可以问先生来解惑。 …… 次日,清晨。 李可揉着沉沉疼痛的脑袋去大会堂,这是他上班的第一天。 “早啊,德贵。” “啪嗒。”杨德贵后退了半步,却又撞到了脸盆。 “早。”杨德贵摆出谨慎防御状态。 李可问:“诊所给的药熬了吗?” 杨德贵说:“还没。” 李可说:“哦,那我去拿水,等下熬了一起抬去地里吧。” “嗯。”杨德贵慎重地点点头。 李可奇怪地看了杨德贵一眼,这小子怎么今天话这么少。 卫生员只用干半天活儿,剩下半天干嘛呢,就是做这种预防的事情。最近感冒多发,刘三全给了他们一袋子玉屏风散的药材,让他们煮了挑去地里,一人喝一碗,预防感冒。 李可正准备出去呢,却见外面进来一人。 “阿欠……德贵啊,听说你昨天学治病了?还帮上忙了,阿欠阿欠阿欠……嗯……感冒会治吗?大夫得三天后才能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