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天还没亮,薛峰的传呼响了,张弛闭着眼把传呼递给丈夫,晚上整孩子总是觉得缺觉,加上前一晚上两人又缠绵了一次,现在还浑身酥软。 传呼上显示一行字:“二弟,我有急事找你,速速。李梅。” 薛峰见是嫂子打来的传呼,脑袋清醒了一些,如果没有急事,嫂子是不会起早来传呼的。 嫂子李梅是薛岭的同班同学,毕业后也是和陆小南一样,为了分配到一起,选择去油城工作,薛岭是采油一厂技术员,李梅是化验员。 开始两人是住宿舍,后来为了方便,两个人就搬到一起,双方家长见面认可了这件事,举办了一个简单的婚礼,如今孩子七岁了,大名薛鼎山,小名山山。 毕业到油城九年时间,薛岭从技术员升到科长,采油一厂也早就分配了三室一厅的大房子,可以说薛岭的经历比弟弟顺利得多,这些从年节给父母买的一些东西就能看出来。起早来传呼能是什么事?难道家里有什么急事?薛峰一脸疑问。 拨通李梅家的电话,电话里传来哥哥咆哮的声音:“你起个大早给我弟弟打什么电话?他难道还能做得了我的主?李梅,咱们完了。” 薛峰从电话里听出哥哥和嫂子是在吵架,李梅是故意让他听到,他喂了几声,对方不知道是哥哥还是嫂子,把电话挂了。 话筒里激烈的吵架声把张弛吵醒,她睡眼朦胧地问薛峰:“怎么这么大声,是谁吵架?” 好像我哥和嫂子打架了,挺严重,不然李梅不会传我,不行我们今天去一趟,一会儿给小宝请个假,一起带着去,孩子还没出过远门。 张弛看看手表,是四月一日星期二,有些怀疑的问道:“你确认他们不是愚弄我们?今天可是愚人节。” 薛峰摇摇头说道:“电话里的声音很大,我哥也暴跳如雷,不像是开玩笑。” 张弛摇醒小宝,开始小宝不肯起床,听说去油城大伯家,马上翻身起来,抓起小毛衣就往头上套,他的心目中,油城应该到处是油,三岁的孩子分不清石油豆油,只知道油能烙饼吃。 在小区门口,张弛买了几个包子和豆浆,她让薛峰和小宝先吃,过了江桥后停车她再吃,从冰城到油城,路上不堵车的话,大约一个多小时就能到,张弛说赶在他们上班前能到薛岭家。 因为起早的关系,国道上的车不多,这条道还算平整,路面偶尔有被冻裂的地方,能看出来用沥青把裂的地方补过,远远望去,像一条条蜿蜒的黑蛇。据说将来这条路要变成高速公路,这样两地的距离能缩短几十分钟,最快一小时就能到达。 小宝吃完包子,靠着爸爸又睡着了,薛峰让张弛停车吃完,张弛一边吃一边开车,薛峰只好说停车要尿尿,张弛瞪了他一眼说道:“你要说拉屎我这包子还吃不吃?” 薛峰的腿不好使,胳膊臂力很大,灵巧地下车笑道:“你这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这不是让你停下来吃东西吗?”背转身,顶着风哗哗地放水,似乎在显示自己的实力。 张弛大笑:“你能不能不装?你这完全是傻小子的动作,顶风尿尿,顺坡睡觉,再过几年就砸脚面了。” 两口子开着玩笑,不知不觉半小时过去,路边一望无际的残雪,这是一片盐碱地,下面却是宝藏,只是很远都没有人烟。 车进油城不久,薛峰让张弛找个电话亭给小宝请假,不然今天不去学校老师会传他的。 张弛把捷达车停靠在离电话亭不远的地方,摘掉白手套,放在座位上去打电话,薛峰趁机把张弛吃了一半的包子几口吃掉,一家三口,温馨的场面让薛峰心中升起一种幸福感。 小宝的老师听说是给小宝请假,看到电话显示是外地号码,马上说知道了,也让张弛注意安全,家长主动请假,当老师的也有一种优越。放下电话,聪明的张弛又给李梅打电话,告诉李梅二十分钟后她们到家,电话里,张弛听到孩子的哭声。 回到车上,张弛告诉薛峰刚才给李梅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们半小时左右到家,还听到了山山的哭声,应该不是愚人节。 薛峰沉默不语,在考虑见面如何劝架的问题,哥哥和李梅感情很好,如果吵架就不会是轻描淡写的问题,是哥哥出了问题还是李梅有问题,还是两人都有问题?一个家庭出现裂痕,首先遭罪的是孩子,薛峰叹了口气,张弛安慰他:“别担心,也许有人出面,给双方一个台阶,就合好了呢。小两口打架不记仇。” 薛岭家住四楼,三个人一口气上楼,薛峰开始大口喘气,站在门口,李梅打开房门转身进屋,山山看到二叔哭出声来:“二叔,爸爸妈妈要离婚。” 看到弟弟弟妹一家风尘仆仆地进来,薛岭强颜欢笑:“把你们都惊动了,李梅也是小题大做,正好早餐弄好了,先吃饭吧。” 李梅也过来拉着张弛和小宝,平静地给她们盛粥剥鸡蛋,山山比小宝大好几岁,转身把自己的玩具给小宝找来好几个。 薛峰没吃饭,把哥哥叫到他们的卧室,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薛岭苦笑一声说道:“是我对不起李梅,科里去年分来一个姑娘,我对那个姑娘照顾得多了一些,那个孩子也会来事,总是哥长哥短的,后来发现怀孕了。” 薛峰知道是哥哥犯错在先,犯了每个男人都会犯的错误,低声问哥哥:“能不能给对方一笔钱,让她把孩子做掉,你现在毕竟孩子都七岁了,不能真的是七年之痒吧?” “人家是小姑娘,没生过孩子,死活不愿意把孩子打掉,我只好净身出户和她结婚,至于将来是不是幸福,暂时也考虑不了那么多,走一步看一步吧。” “那山山怎么办?嫂子离婚后怎么办?” 我把房子家产都给她们留下,要是有合适的她也可以找,孩子你嫂子不给我,我也没脸养孩子,再说我什么都没有,让孩子跟着我也遭罪。 “你呀,本来我以为是个愚人节,谁知道你来真的,这事劝皮劝不了瓤,要是对方真的不放手,和她结婚也是个办法,总比你被告成重婚或别的罪名好。” 薛岭有车,是油城比较常见的半轿车半卡车,俗名“半截槽子”,李梅没有坐薛岭的车,跟孩子坐张弛的车来到民政局,在民政局门口,薛岭让弟弟和弟妹领着孩子,他和李梅一起进去。 走进办事大厅,调解员是个中年大姐,带着眼镜,从眼镜框上看着进来的两人,她有些不相信,今天还真有人来办证,办理结婚证的人可是没有。 中年大姐确认两人是来离婚的,带着玩笑的语气问两人:“你们不会今天离婚明天又回来恢复吧?洋人的节日不能当真,感情的事还是慎重为好,你们再考虑一下,我给你们一些时间考虑。” “不用了。”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薛岭有些自嘲地说道:“你把我当陈世美,这个事就办得快了。” 中年大姐探询地看看李梅,李梅答道:“是的,当代陈世美。” 也许是女人同情女人的心理,发现薛岭自己承认过错,中年大姐拿起登记表扔给薛岭,口气严厉地说了一声登记,看胸前起伏的样子,有些气愤填膺。 登记签字,又例行公事地询问了双方财产问题,薛岭挥挥手,都指给李梅,中年大姐盖上公章,指桑骂槐地说道:“外国人的节日,一样有真的事发生,看来什么事都不是日子说了算。” 走出民政局,李梅径直走向张弛的车,薛岭似乎在等人,环顾一周,在不远的一辆黑色轿车上,走下来一个体态臃肿的女人,看样子马上就要生产,薛岭急忙跑过去扶着女人走向自己的车,远处薛峰看着这一幕,摇摇头,嘴里吩咐张弛:“回家。” 张弛犹豫了一下,明白丈夫说的是李梅的家,按了一下喇叭,捷达车在薛岭的面前飞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