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换了新的疗法,苏昌和身上好几颗硕大的肿瘤都有了些许缩小,尽管他深知治愈无望,但是能多活一天都是赚的,说不定肿瘤再缩小一些,他就可以做移植手术了呢? 万万没想到,因为儿子的出现,他又被气到吐血。 “吐血”不是形容词,而是真的吐血了,一点都不夸张的吐血。 苏子龙不是明星,但是回国一路都备受瞩目。在到达港城机场的那一刻,为了不让儿子接受核酸检测,他使出了浑身解数。先是求情,求情无效,便开始恐吓:“你们到底有没有人性?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把你们领导叫出来,我要好好问问他!” 不止他这样,他那位小娇妻也不好对付。因为带着孩子长途旅行,她已经累到快要虚脱了,因为繁琐的出关手续,她一路上一直在喋喋不休地抱怨。苏子龙让她不要当着孩子的面说些不好的话,以免影响到孩子。孟星河毫不在意地说道:“反正说什么他都听不懂。” 吊儿郎当的苏子龙当即变了脸色,眼睛里射出两道寒光来,尽管他什么都没说,但孟星河吓得不轻,再也不敢开口了。 就这样别扭了一路,在某个国家中转了一次,才到了港城机场。他们是拿着国外核酸检测的结果回国的,没想到下了飞机之后还要再做。工作人员没有跟他发火,耐着性子问道:“您儿子在国外没做过检测吗?” “做过了!就因为做过一次了,这才过去二十四小时,没必要这样折腾一个小孩子吧?” 工作人员说道:“他坐了这么久的飞机,接触了这么多人,万一这里面有确诊的,那你们一家全都有感染的风险。病毒不会因为他是小孩子就放过他,及早发现了,可以及早治疗,对他是有好处的。” 苏子龙一听就不乐意了:“有你这么诅咒人的吗?我们全都戴着口罩,小孩也不例外,我们还戴了一次性手套,戴了墨镜,杜绝一切跟别人接触的机会,你诅咒谁呢?” 尽管后面排起了长队,但工作人员还是很有耐心:“不是说你们工作做得不到位,而是这个病毒传播性太强……” “不做就不做!” 苏子龙飞起一脚,桌子往后退了好几步,工作人员全都惊呼一声。他们气得要命,还保持着理性:“这位先生,你再这么闹下去,你就不是居家隔离了,而是去派出所隔离了!” “哼,要抓我去坐牢?毫无理由地抓人?你不打听打听我是谁?敢在我面前这么嚣张?” …… 这场争执,最终以民警出场进行说服教育而告终,直到民警出现,苏子龙才有了一种可能要坐牢的危机感。不情不愿地,终于让儿子做核酸检测了。他一直嘟嘟囔囔,但是当着警察的面,又不敢骂骂咧咧。做完检查后,他儿子哭声震天响,孟星云烦躁地让儿子别哭了,又指责做检查的人太过粗鲁,一点都不温柔,她要在网上曝光。 但是,还没等她曝光,她的恶劣言行就已经在网上曝光了。她是个小有名气的网红,或许因为那几十万的粉丝给了她撒泼的底气,她才有资格如此蛮横。在网络时代,有关她的视频迅速在网上流传,她从趾高气昂的豪门阔太、知名网红沦落成了众人的笑柄。然而这还不是结束,在港城零星的几例海外输入病例中,她和她儿子就占了两例。 她大闹机场的余温还未散去,又被冠上了“千里投毒”的罪名。在被拉到医院之前,她冲着丈夫大喊大叫:“我说你神经病,这个节骨眼上回国!累死累活,又染上了病毒!这下我该怎么办?我一个人照顾孩子吗?你想累死我吗?干脆我死在里面算了!我和孩子一起死!” 大概她真的崩溃了,不顾别人在场,歇斯底里地嚷嚷着。苏子龙倒没有像她那样失控,在分开之前,他淡淡地说道:“多保重,照顾好孩子。” 苏子龙被拉去了隔离酒店,他又抱怨了一番,他从来都没有住过那么差的酒店,也没有吃过这么难吃的伙食。妻子怎么样,他倒不是很在乎,但是儿子嘛,就算他不正常,那毕竟是他的亲骨肉,那么小的孩子要住院隔离,接受治疗,想想就心疼。 为了照顾儿子,苏子龙只能找父亲帮忙。但是在出国之前,他已经跟父亲闹翻了。给父亲打电话,他会接吗?算了,先别找他了,还是动员自己的人脉关系吧! 苏子龙在港城混了这么多年,交了不少酒肉朋友,绝大多数人都得恭恭敬敬地叫他一声“龙哥”。苏子龙打了几个电话,没有人接。也是,已经半夜了,人家都睡了,不接也是正常的。苏子龙这样做着心理安慰,又愁得睡不着觉,儿子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受苦?妻子那么讨厌儿子,能照顾好他吗?有那么一两个瞬间,他想找关系去医院陪床,但是一想到自己也有可能被感染,又打了退堂鼓。 一晚上辗转未眠,在凌晨五点,实在受不了了,他到酒店的走廊上溜达,不停地抽烟。一个全副武装的工作人员发现了他,大惊失色:“你怎么出来了?你是密切接触者,你知道有多危险吗?” “我刚才已经做过核酸检测了,是阴性啊!”苏子龙吐着烟圈,笑眯眯地说道:“我又不从这里出去,在走廊上转转都不行?” “不行!我都说过了,你是从国外回来的,又是密切接触者,你就是个不定时炸弹!快点回房间去,待够十四天,还是阴性的话,才相对安全。” “……什么意思?半个月后还得再捅一次嗓子眼?” “不止一次,从这里出去,还要在家里隔离一周,才能确定你是不是真的安全了。” “这是让我坐牢吗?坐牢都有放风的时间啊!”苏子龙再度暴躁了起来:“我受不了了,我要回加拿大去,把你们领导叫过来。” “我不管你要去哪里,现在你必须要回房间里去。” 苏子龙一脚踹飞了垃圾桶,垃圾桶擦着工作人员的小腿飞了过去,弄出一声巨响。工作人员尖叫着躲避,质问他究竟要做什么,苏子龙一拳打到了墙上,两眼满是杀气:“我让你把领导找过来,我不想再吃这里的猪食了!不想再被关在这里了!现在,马上,让我回加拿大!” 他的声音太大,把隔壁房间的人都吵醒了,一个块头很大的中年男人探出脑袋来,睡眼惺忪,满脸不悦:“大早上的,怎么像疯狗一样乱叫?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疯狗…… 这话彻底激怒了苏子龙,他一把揪住了中年男人的头发,硬生生将他从屋里拽了出来。苏子龙年轻时练过泰拳,这么多年来一直坚持锻炼,所以身手很不错。他一拳一拳,打到对方鼻血飞溅。大块头也不是好对付的,揪住了苏子龙的头发,顶着他的小腹,扭打成一团。两个中年男人像是血气方刚的中学生,打到忘我的境界。 最后,这场斗殴也以警方出动而告一段落,在接受调查时,苏子龙将乱七八糟的头发整理好,然后缓缓说出“苏昌和”这个名字,他说,苏昌和是他的父亲。 苏昌和大多数时间在昏睡,没有接到儿子打来的电话。他醒了之后,一看佟童坐在身边,便喜笑颜开,格外开心。直到秘书进来之前,他的心情都是很好的。孝顺懂事的外孙治愈了儿子给他带来的伤痛,只要跟外孙在一起,他的心情就特别好。 再次听到儿子的消息,又给他带来巨大的冲击,“危害公共安全罪”让他胆战心惊。秘书只想讨个示下,没想到苏老爷子直接背过气去了。他的血氧一直徘徊在80左右,佟童看着那个数字,他都喘不过气来了,苏昌和肯定难受死了。人病到这个份上,真是连喘气都受罪了。 两个小时后,苏昌和醒了过来,呼吸也渐渐顺畅了。他跟秘书要来手机,给某派出所打了电话。他嗓音嘶哑,有气无力,充满了卑微的意味:“……嗯嗯,我了解了,在这个紧要关头,一切行动都要以防疫为前提。他从国外回来,不知道国内的政策,再说他自由散漫惯了,被关起来肯定不舒服……另外,疫情期间,大家都过得挺压抑的,他一时冲动,动了手,现在肯定也后悔了……还有,他的妻儿都在医院治疗,他忧心如焚,做了不该做的事……” 不知是因为无力,还是因为沉着,苏昌和说得不紧不慢,没有过分急切,也没有咄咄逼人。末了,他说道:“警察同志肯定要按照规章制度来办事,不过,我刚才说的也是实情,希望你们能酌情考虑一下。你们奋战在防疫的前线,真的太辛苦了,我们老百姓都非常感谢你们。明天我就会送一批防疫物资过去,谨代表昌和,表达一下我的谢意和敬意。” 如果苏昌和不是在为苏子龙说情,佟童差点儿就要为他的话术鼓掌了。唉,苏子龙刚一回国就闯了大祸,苏昌和依然在小心谨慎地为他开脱。如果苏昌和死了,还有谁为他撑腰? 不过,佟童却在想别的——苏子龙刚在年前逃到了国外,才过了二十多天,怎么就匆匆赶回来了?难道是因为国外的情况不太乐观?还是国内有紧急的事情等着他解决?不论他走到哪里,也不管他多大岁数了,都是个闯祸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