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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一O一 太阳从西边出来

野山枣 林世见 7019 2024-05-31 22:07
  话说:  赌桌前的姚铁,一当惊闻自己的酒鬼父亲来了,慌不及言,匆忙把自己的钱往兜里一揣,起身拔腿就跑出屋,随着“咕咚”一声响,他已是跳墙而去。  、、、、、、气昂昂的姚铁匠闯进屋来,铁锤提在手里,满嘴喷着呛人的酒气。  一进来屋,姚铁匠的目光在满屋的人们中搜寻着,嘴里连喊着姚铁的小名“砧子”。  见无人应答,姚铁匠一瞥亮出灯光的里间屋,他拔腿就直奔了过去。  到得里间门前,姚铁匠刚要抬腿踢门进去,就在这功夫里,那里间门倒是自己先开了,门口出现了一个女人。  她就是这家的女主人,人送外号“大樱桃”、、、、、、  大樱桃看上去约摸三十多岁、不到四十的年纪。她个头不高,整个人却显得很肉乎;加之她又是天生的好皮肤,又白又嫩,一副“奶胖”的样子,仿佛随便一捏就能捏出水来似的,并且还老是泛着樱桃般的红润,故而人送外号“大樱桃”。  大樱桃在里间门口一出现,她肩膀往门框上一依,挡住了意欲往里闯的姚铁匠,嘴上笑盈盈地就开了口道:  “吆,这不是大叔吗?这怎么、、、、、、是不是又喝了二两?嘻嘻。”  “那是!又喝了个操他闺女!让开!”  “吆!我说大叔,你这要干啥呢?你、、、、、”  “操啥蛋?一边去!”  姚铁匠毫不客气地一伸手,将那大樱桃往旁边一扒拉,随后一步便闯进了里间。但见没有姚铁的影子,于是一转身就出来里间,直奔了赌桌过去。  姚铁匠上前,二话没说,抬脚便将赌桌一下子踢翻,吓得赌桌周围的人赶忙四下里撤身躲闪。  而其中一个赌徒,由于躲闪不及,就让那桌沿可巧砸在了脚面上,疼得那赌徒立马两手抱着被砸的那只脚,嗷嗷疼叫着、单腿在原地转着圈蹦高,还冲姚铁匠急眉火眼地喊叫道:  “哎吆疼死我了!大、大、大哥你、、、、、、”  姚铁匠丝毫不理这个茬,他把手里的铁锤往地上“咚”一放,用手指点着周围的人们,恶恨恨地:  “你们可给老子听好了:谁他妈的要是再敢跟砧子玩赌,兔崽子,看老子不一铁锤废了他!”  还是这赌局。门外。  一只手在门上连续拍了几下。  里面门栓响动,院门闪开一道缝,露出了守门人的小半个脸。  守门人:  “是你?我说你还是赶紧走开为好,少来凑这个热闹吧。免得让你爹又扛着大锤闹上门来,弄得大家都烧眉燎眼地难堪、、、、、、。”  姚铁回答道:  “没事没事。你放心,他这回是不会知道的。快让我进去。”  守门人坚持地:  “还是算了吧。你难道就不怕你爹真会一锤废了你吗?”  姚铁不以为然地:  “那哪能呢?上次他那不过是发神经罢了。他整天见了酒比见了啥都亲,哪会有那么多闲心来管我的事?我还不知道他么?还是赶紧让我进去吧。快点。”  院门敞开一块缝隙,姚铁一闪身进了门去、、、、、、  岳老爹又病倒了。  他一向是个体格健壮之人。别看年纪大了,但身子骨一直都很硬朗;不光至今还没弯腰,走在人前自带三分威严,就是头疼脑热这些小病小灾,他一往也极少有,病倒在床的时候,那就更是不多见。  可是,自从老婆和女儿兰子相继死去后,他嘴上虽没多说什么,但事情对他的刺激与影响,还是显而易见的——身体渐渐也就垮了下来,如同日薄西山,眼见得一会不如一会了;这如今,三天两头地,他就会这里疼那里痒还不算,一个病倒在床起不来,非得连吃药带打针不能解决问题——好像老婆抱了一辈子的药罐子,到死后传到了他的手里!  而他的那精神和气色,自然也就渐渐显出了一种走上末路的暮光之气。  对于自己的老父亲,实事求是地说,辫子自小就说不上有什么亲近的感情。在辫子的印象里,她自小就是跟在母亲和哥哥姐姐的身边长大的。  小的那会,辫子不记得父亲有抱过她的时候,或是有过对她亲昵的时候。更不记得自己有过像别人那样,在父亲的怀抱里玩弄父亲的旱烟袋,或是用小手去摸弄、捋扯父亲胡子的——那种温馨的时刻。  辫子自小印象最深的,就是父亲的那张老是板着的、令她望而生畏的脸。  但父亲毕竟就是父亲,不是一个跟她无关紧要的人,而是把她带到了这个世上的、跟她血缘最近的人!  因此,天性良善的辫子,一向虽然并不觉得父亲可亲,但她一直也都是尽心尽意地孝敬着他的父亲,哪怕父亲牛眼环睁、粗暴地给她决定了让她如坠苦海深渊的婚姻、、、、、、  听得父亲又病倒在床起不来,辫子第二天就跑来看望父亲、、、、、、  或许就是人老情更慈、病中更思亲吧?一见辫子走进来,病床上的岳老爹便对辫子露出了难得的笑意。他甚至想挣扎着坐起身来,嘴里还沙哑地说了一句:  “来了?”  辫子嘴里应答着,赶忙走上前去扶住父亲;她想扶着让父亲再躺下身去,可父亲说自己想坐起来一会。  于是,辫子就帮父亲把上衣穿好。还从床铺里手拿了点东西让父亲倚在背上、、、、、、  当听得父亲说还没吃早饭——口里苦涩、啥也不想吃时,辫子一下想起了自己来时给父亲买的一包蛋糕,便赶紧从自己带来的手包里取了出来,拿起一块送到父亲的嘴上,让父亲尝一下是否可口。  父亲那里倒也没有推辞,果真就着她的手里把蛋糕咬了一口,在嘴里嚼动了起来,还赞许地点点头、、、、、、  辫子的心里突然就是一动——眼前这似曾相识的情景,让她忽地一下联想到了自己跟母亲的那一幕;那一次,她也是给母亲买来的蛋糕,也是这样的拿在手里让母亲尝了一口、、、、、、  当时,母亲还嘱咐她说,自己不图非吃她点啥好东西不可;让她以后别乱花钱,要好好过自己的日子,等她几时日子过好了,自己就使劲吃、、、、、、  可如今——那曾经的情景还活生生犹在眼前,而母亲却早已魂归九泉——母女今世的相见,只能是在那虚幻的梦境里、、、、、、  辫子不觉鼻子一酸,眼睛里顿时不由得就要泪花闪烁。  她不想让父亲看到自己这样,于是,一见父亲吞咽得似乎艰难,她便借机赶忙站起身来,去给父亲倒点开水来、、、、、、  辫子的这次回娘家,她不仅看望了父亲,见到了二哥二嫂,她还特意去看望了大哥岳大有。  面对着形容黑瘦,神情苦闷、寡言的大哥,辫子尽管说不出多少劝慰大哥的话,大哥更是没有多少话说,几乎只会闷着脑袋去抽烟。可辫子觉得,哪怕就是不说什么,自己只要看着大哥抽烟,兄妹俩就这么默默地坐上一阵,也是好的、、、、、、  这次的回娘家,辫子还很容易地就得知了一件事情:村里的杨干——就是那个外号“秋鸡子”的杨干,死了。  之所以说事情得知得很容易,是因为这事正是眼下村里街谈巷议地热门话题、、、、、、  杨干的老婆孙桂香,自从与前夫洪贵的事情败露、被杨干抓奸之后,她一下就陷入了道德舆论的漩涡之中,一时间成了众矢之的,千夫所指;  人们纷纷戳她的脊梁骨,指责、耻笑她的不忠不贞。不光她婆家这边的杨姓人家,几乎无一例外地斜着眼睛看她,就是她娘家孙氏一姓,也是以她为耻——看见了她也是捂着鼻子躲开走。  更有她的父亲“老干巴”,甚至公开宣布没有了她这个闺女——从此之后,不允许她再踏进孙家的门口半步!  处在如此巨大地精神和思想的压力下,桂香——这个一向似乎“敢作敢为”的爽朗女人,实在也爽朗不起来了;整天以泪洗面,痛苦度日。看上去,她不仅精神打蔫,人也眼见得又黄又瘦起来。那原本富有弹性的身材,似乎也“弹”不起来了、、、、、、  面对妻子桂香的这般变化,作为被戴了绿帽子的丈夫,起初的时候,杨干心里只是充满了一种报复的满足与快意——他感到畅快,他感到解气。但是当他越来越冷静下来,他不由地开始对自己反思、自责起来,越来越“良心发现”——感到了于心不安、、、、、、  也就是到了这个时候,杨干这才开始意识到,桂香既然已经跟了自己,从表面上想来,固然不应该再去跟前夫洪贵藕断丝连有一腿。但自己自从把桂香娶进门,作为桂香合理合法的丈夫,自己的所作所为难道就是应该的吗?自己一向老是怪怨桂香跟自己不一条心,可自己对桂香怎样呢?不是从一开始就处处藏着心眼吗?自己何曾拿桂香真正当作自己的女人对待过呢?  因此,从这一点上讲,要说桂香有错,桂香不应该,那自己这样做就是对的?就是应该的吗?何况桂香之前跟前夫洪贵,人家那是情投意合,是被逼无奈才跟了自己的。而自己却又拿人家当外人看待!都说人心是肉长的,这让人家如何能跟自己一心一意呢?  另外,以前的时候,对强扭的瓜不甜这话,从道理上说,杨干似乎也明白。但也就是通过自己的亲身体验之后,他这才确实而真切地体会到什么是强扭的瓜不甜。  同时,他也才真正感觉到还是老话说的好:  夺来霸来不如自己跑来——胡萝卜钻眼它也终究不是藕啊!  还有:  以前,杨干一直不相信这个世上有所谓的真情实愛,因为自他小的时候,连他的爹娘都没看着他是个啥正经出息的玩意!可他衣锦还乡后,不光爹娘对他态度大变,就是乡里乡亲也是对他无不笑脸相迎。他明白,这不是别的原因,只是由于自己有钱了,有能耐了,别人有求于自己罢了。  所以,他坚信了“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王八大三辈”——他自信有钱就能买来一切——拥有一切。  可到头来,他的有钱,给他买来的却全然不是什么幸福美满和快乐,而是只有背叛,自找头疼,自取其辱!  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什么也没有——有钱买不来一切!有钱也可能照样是“穷汉”!  并且,通过自己的抓奸,让杨干也见识到了:在那样危机的情况下,桂香竟能豁出性命地来跟他死缠烂打,其目的就是想换得前夫洪贵的安全脱身——这,让他从中看到了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那份宁愿舍弃自己的一切,也要保全对方的真情实愛。也让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命里薄幸——自己的生活中,缺少的就是一个能够这样对待他自己的女人!哪怕自己是一个说得上能有点钱的人、、、、、、  杨干思想和心理上的转变,自然就带来了对媳妇桂香的态度和行动上的变化。  而对于杨干的变化,桂香起初感到得是一种纳闷不解。但在杨干逐渐剖明了自己的心迹之后,桂香——这个本质上并不缺乏良知、“一个甜枣都吃不了”的爽朗女人,也就不由地心动起来,从而也开始渐渐地反省自己。进而也逐渐感觉到了隐隐地愧疚与不安、、、、、、  如此一来,桂香和杨干——这一对原本看起来成天厮打乱闹、水火不容的“敌人”,在不明内里的外界还都以为他们仍在持续敌对冷战的情况下,两人相互之间的思想和情感上,却是开始出奇地在向一起慢慢地接近着、、、、、、  尽管他们的这一变化,说来似乎有点让人觉得不可思议,难以置信。可现实就是这样;说它意外也好,奇迹也罢,反正就他们这事而言——太阳还真是从西边出来了!  下一章节的标题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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