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贵宝的新家。 洞房里很是热闹,挤满了看新媳妇的大人小孩。 除开妇女和姑娘,那些孩子们如同群猴簇拥着从天宫凯旋而归的齐天大圣一般,把个新郎丁贵宝缠在当地上,喊叫雀跃,纷纷要喜糖吃。 丁贵宝显然有些应接不暇,忙得不亦乐乎。但他一边发散着喜糖,一边还忙里偷闲地老想拿眼去朝姚玲一眼又一眼地乱扫目,一副喜不自禁、乐不可支的样子。 而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则是大多把注意力用在看新媳妇上,纷纷啧啧称赞新娘子漂亮。有的媳妇还争先恐后地伸手去从床铺的被褥上摘取那一串串的栗子枣。 还有个年轻媳妇,甚至抱着自己不满周岁的孩子,挤到了姚玲身边,非要求姚玲用手把她孩子的口里给摸一摸——别人家的孩子差不多六七个月上就能扎牙了,可她的孩子,这都十个多月了还没扎牙;按老说法,扎牙晚的孩子,只要是新媳妇用手把嘴里给摸摸,孩子很快就会扎出牙来、、、、、、 丁贵宝身上带的糖块很快也就分散光了。但孩子们却还围着他不罢休。他倒也乐此不疲,就想到外间屋再拿些糖块继续散发。 他被孩子们前呼后拥地出了里间。 当他从一个纸箱里又拿出些糖来,索性就来到院子里,将五颜六色的糖块,天女散花一般的抛撒出去,让孩子们在院子里随便抢去。 但见孩子们哄然作抢时,因为急切,往往就免不了有人把脑袋碰在了一起,疼得连喊带叫,有的甚至把脑袋碰在了别人的屁股上、、、、、、这一切,构成了一种充满别样情趣的欢乐气氛。 直到把身上最后的一把糖块抛撒出去,丁贵宝仍有一种兴犹未尽的感觉、、、、、、。 在今天这样的一个日子里,另一个高兴异常的人,自然就要数贵宝娘了。 当新媳妇一过门,在天地桌前,一对新人“二拜高堂”,面对着她鞠躬行礼时,顿时之间,情不自禁地她便胸中万端感慨意,一股脑儿就涌上了心头。不觉间,她就老泪点点,几近唏嘘了。 是啊,她对这一天的到来实在是期盼已久,内心的渴望也实在是太强烈了。而遥想到自己当年在嫂子的手下苦熬岁月时,还有当年被公婆和丈夫欺*骂的那阵子,她又何曾敢设想过自己能够有今天! 但无论如何,她毕竟有了今天——她看到了今天! 面对着眼前俊俏的儿媳,看着脸儿笑成一朵花的儿子,她突然觉得,不管过去自己遭遇到了多少磨难不幸,历经了多少痛苦不快,只要看到了今天,她感到一切都值了。 因而,在她的内心里,那即是一种激动兴奋,也是一种轻松惬意,更是一种欣慰与满足、、、、、、。 丁家庄由于地处交通方便,又靠近乡政府驻地,这与那种处在偏僻闭塞山沟里的村庄自是有所不同;这里三年前就通上了电。只是受限于电力不足,停电是家常便饭,并且毫无规律,让人随时都有摸黑乎的可能。 因此,即使是通上了电,油灯或蜡烛仍是家家户户的必备之物。 洞房之夜。 丁贵宝新房里,里外间屋里都亮着电灯。 所有窗户和房门上的玻璃上因为都是用红纸封着,所以,灯光映在上头,从外面看上去,喜庆之中还透出一种神秘劲儿。 只是由于怕随时可能停电,里间——洞房里还点燃着蜡烛——即使停了电,洞房里也照样能保持光亮不断、、、、、、 欢天喜地的贵宝娘出来堂屋朝外走去。 儿子贵宝跟在后面相送,顺便想关了院门赶紧睡觉。 贵宝手里还拿着刚刚姚玲拿出来,让他交给母亲的两包点心。 按乡下传统做法,新婚当晚,新娘子都要拿出些点心之类的东西送给公婆吃,俗称“堵公婆嘴”——免得公婆日后对媳妇说三道四,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贵宝娘一边往院门口走,一边还不放心地嘱咐着什么。 贵宝显然已经听得够了,心下也有些迫不及待,便对母亲道: “好了好了,娘,您尽管放心就是了,我忘不了。您看天都这时候了,您就快少说两句,赶紧回家歇着去吧。” 贵宝娘喜笑花生地: “那好那好。嘻嘻、、、、、、哎呀宝儿,你看娘这记性,一高兴起来就丢三落四的,我这还有一件事情差点忘了跟你交代呢、、、、、” 贵宝又好恼又好笑地: “咳!我说娘啊,您到底还有完没完?您看您、、、、、、今晚上您来回了多少趟了?一会来这事,一会来那事,说的话都够好几抬筐了、、、、、、”说着话,贵宝把手里的点心往母亲怀里一送,接着道, “快给你这个,回家赶紧吃上,把嘴堵住才好。这还了得!嘿嘿。” 贵宝娘接过儿子手里的点心,笑道: “看你这孩子说的!娘这还不都是为你操心着想吗?宝儿,娘跟你说呀,你媳妇陪嫁过来的那个梳妆盒子,你等会打开看看,那里面肯定有两个染了红色的熟鸡蛋,那是你媳妇出嫁时的‘滚脸蛋’。你别忘了等一会把它拿出来,跟你媳妇每人一个吃了它。记住了?” 贵宝不解地: “这是啥意思?” 贵宝娘故作神秘地: “这你就先别问了,反正是好事呗。可别忘了,啊?嘻嘻、、、、、、对了,宝儿,你看娘这记性——娘这突然又想起一件事,还得嘱咐嘱咐你、、、、、、” 贵宝忍无可忍地: “哎呀我的个娘啊!您这今晚是不是也太不会看火候了?您就快别热闹处卖母猪了好不好?您还是赶紧回家歇着去,做个好梦。快回去吧。” 说着话,贵宝不由分说、三两步就把母亲推着后背,强行送出了院门,随手稀里呼隆地便把院门关了上来。 如此之下,贵宝娘不光没生恼意,还喜不自禁地自语道: “这小兔崽子!敢情真是娶上媳妇忘了娘,一脚踢到南墙上。不是一时不见娘就满街喊着去找的时候了。看那猴急的样、、、、、嘻嘻。” 丁贵宝关好院门回到屋里时,姚玲正准备铺设被褥, 贵宝一见,赶忙殷勤的上前,脱掉鞋子爬上了床帮忙。 姚玲只是把神情放得平展展的,既不看贵宝,也不言语,继续干自己的,任由丁贵宝腆着脸伸手帮忙。 一当被褥铺设好,丁贵宝急不可待地就脱起了衣服——他倒是没有扭扭捏捏,也没有假模假式地脱了衣服躺进下端那属于自己的被窝里去——装出没打算跟媳妇一头睡觉的来头。而是一顿两把脱光衣服后,直接就钻进被窝上端——姚玲这头的被窝里。 很显然,他就等着姚玲上床来了。 但是,姚玲一时之间似乎并没有要脱衣上床的意思,竟在床沿上又坐了下来! 这真是“人越急你越急人”! 丁贵宝一见此状,心里不觉就有些猴子屁股上着火一般,便开口道: “还不上床睡?这都啥时候了,赶紧的吧。” 姚玲眼睛并不去看丁贵宝,只是嘴上回答了一句: “你先睡你的,我一会睡。” “咳!还是赶紧的吧,别磨蹭了。” 心里已是火烧火燎的丁贵宝嘴上说着,居然还情不自禁地从被窝里探出身来,急切地伸手拉了姚玲一把。 丁贵宝的这一拉似乎也有点起作用;姚玲虽说并不情愿,甚至是不仅反感地一皱眉,但她也明知道自己早晚也逃脱不了这一遭。在迟疑了一下之后,姚玲便开始无奈地脱起衣服来,动作慢吞吞的。 丁贵宝不错眼珠地注视着姚玲的一举一动。 当脱了外衣的姚玲一进了被窝,丁贵宝一把便将她搂在了怀里。随之而来的一阵疯狂的举动,顿时可就把姚玲淹没在了一片晕头昏脑之中、、、、、、 洞房里的电灯不知何时早就灭了,只有窗台上的蜡烛还在燃亮着。 不远处人家的公鸡叫了几声。看来天要快亮了。 天到此时,姚玲仍然毫无睡意。披着棉袄坐在被窝里的她,眼睛出神地面对着窗台上那燃亮着的蜡烛、、、、、、 此时,姚玲身旁的丁贵宝,已是带着一种心满意足之后的疲惫乏力,侧身朝里呼呼地沉睡过去。一支光胳膊还搭在了被子外头。 经历了自己人生重大转折的这一夜,姚玲的心中变得出奇的平静,眼中已经没有了泪滴。 对姚玲而言,在这被古往今来的无数文人骚客赋予了不可胜数的美丽词语的新婚之夜,她并没有享受到那种青春爱情的欢喜与快乐,有的只是对命运的无奈与悲哀! 只是当她的身体里感受到第一股无法言喻的疼痛时,她的两行热泪不知不觉地就顺着眼角流了下来,算是对自己贞洁的少女时代的最后的告别——她意识到,从此以后,她就完全是另外的一个人了。过去的那个自己,注定是永远也找不回来了。自己今后的生活和命运,都与身边的这个男人关联在了一起——无论自己内心中对这个男人是接纳、容忍,还是排斥和厌恶、、、、、、 凝视着窗台上的蜡烛,看着烛泪汩汩地流淌下来,在窗台上凝结成没有了灵动之感的一堆,姚玲也不知道自己究竟都在想了些什么、、、、、、 当蜡烛的火苗一阵摇动,并发出一声爆裂声响,尽管声音轻微,可还是提醒了姚玲——该换蜡烛了。 对这洞房之夜不能断了灯光的迷信说法,姚玲说不上是相信还是不相信,但既然事关今后的生活——既然自己还要生活下去,就算是自我祈祷、心理安慰吧,她也想把蜡烛换上,让洞房里继续充满光亮。 于是,姚玲便探出些身去,伸手从窗台上拿起一根蜡烛去更换。 换好了蜡烛,姚玲撤回身子这当口,因为披着的棉袄没有扣上来,这时怀里敞开了一些。她无意间一低头,便看到了自己上身露出来的那凝脂般洁白的肌肤,、、、、、、 她长这么大,在今夜之前,还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见过她的身子。她更是没有让任何的一个男人来碰过。她经心刻意地保护了这么多年的贞洁之身,到头来却是留给了一个这样的男人、、、、、、 ——心里这样地胡思乱想着,姚玲不由地转脸看了一眼身边那呼呼大睡着的丁贵宝,一股难言的涩涩酸楚漫上了她的心头、、、、、 下一章节的标题是:落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