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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九十八 仇人相见

野山枣 林世见 6155 2024-05-31 22:07
  丁老万家。  从丁老万一进家门,还没开始坐下吃饭呢,那早就猜知他干啥去了的贵宝娘,可就开始对丁老万数落上了,说他“人老犯贱”,嫌他“有地方干活,没地方吃饭”、、、、、  起初,丁老万懒得搭理,也就干脆装聋作哑,一直闷声不响。但贵宝娘却是数落起来没个完了,并且那话还越说越难听,这让他实在忍不住,便开口说道:  “你就还是少说两句不好吗?咱地里的活又不必去急着干。再说,我这不是也没去帮外人吗?你、、、、、、”  “我就是不愿你去帮那小贱人!”  贵宝娘一见丁老万应了声,顿时瞪起了眼睛,更来了精神,气冲冲地道:  “她个小贱人不是能吗?不是还有能得上天的帮手吗?她有本事就让她自己使去!犯得上你去给她效劳!”  “你、、、、、、这是你该说的话吗?”  “我这话咋了?你嫌不好听啊?哼,我不好听的话还在后头呢!你个老家伙,我看你这如今,是不是也越来越有点人老心不老了?你老跟在那小贱人后边献啥殷勤?你也想着有那老牛吃嫩草的好鲜命,是不是?”  丁老万一下子涨脸红脖子瞪起眼来,忍无可忍地:  “你、你就讲点道理行不行?你、你这还像人话吗?你、、、、、、”  贵宝娘勃然大怒起来,猪八戒倒打一耙地开口道:  “你说我不讲人话?你说我不讲理?哼!屎壳郎打呵欠,亏你还好意思张开那臭嘴!我讲的可都是人话!我就算不讲理,再怎么样,我还能有你们这丁家门里的老老少少那么不讲理吗?你们要是能通三分人性,多少讲点道理的话,那当年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跟我讲‘种上麦子出不来谷子’这个理?你们可倒好!我一时生不下儿子,你们困不着觉怨床歪,就只会怪怨我,往死里逼我——满门老少,没有一个讲点情理的东西!、、、、、哼!你说我不讲理?那好!我还是这句话:你有地方干活,就能有地方吃饭!我做的饭你别吃!”  话音未落,贵宝娘将丁老万手里的煎饼一把夺过来便摔在饭桌上,把丁老万跟前的饭碗也一下打翻了!  丁老万意外似地一愣。之后,他赌气地霍然起身就往外走。  贵宝娘在后面不甘示弱地又跟上了一句:  “你爱上哪吃就上哪吃去!哼,说我不讲理?不讲理的早就死绝了!”  一头火气的丁老万,一出院门口,嗐!怎麽就那麽巧——迎面竟就碰上了正要往里走的姚玲!  一见姚玲,丁老万不由得就是一愣神。之后,他无可如何地在门口旁边一下子蹲下了身,头一低,两手抓起头皮来、、、、、、  姚玲手里端着一个小塑料笸箩,里面是一扎挂面和几个鸡蛋——她是想送来给公爹吃的。也算是表示一下自己的心意。  一见眼前情形,不用问话,姚玲似乎也便意识到了什么、、、、、、  姚玲脸儿一低,踌躇了一下,对丁老万欲言又止,没有说出啥,随后就走进了院门去。  姚玲走进屋来,一见婆婆还正满带情绪地坐在饭桌前,她装成没事人似的不作言语,将手里的塑料笸箩放在了抽屉桌上后,回身面对着婆婆,这才不卑不亢地开口道:  “娘,让我爹在我那里吃点他不肯,那就等您做了给他吃吧。”  “他爱吃不吃!我还想着有人做给我吃呢。”  姚玲仿佛是没有听到婆婆那不情不理的气话,只是一声没吭地走出屋去、、、、、、  丁贵宝骑车走在回家的路上。  看到路旁不远处人家的场院上堆着的花生,他寻思自家的花生恐怕也该动手收了。  迎面走来了一个骑着自行车的人。  丁贵宝走着走着,当双方越来越近,丁贵宝看清了:敢情来人非是别人,正是他昔日最为信任、也是曾经最想给他带绿帽子的拜把兄弟——大将!  古来有云: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夺妻之恨,恨之入骨!话说这丁贵宝,他一当看清了对面来人是大将,顿时之间,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真乃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一身的热血仿佛一下子都涌上了他的脸、、、、、、  一见离得近了,丁贵宝急不可待地就跳下车来,虎步生风地迎上去,那牙齿咬得嘎吱响,眼睛却是一直紧盯着走来的大将,好像怕自己一眨巴眼的功夫,大将就会突然消失了似的、、、、、、  自从那晚被抓后,事实上,大将也就是在姚玲和二姑的手里吃了点苦头。  因为大将在被弄到乡里派出所之后,他不光没遭啥皮肉之苦,当天晚上也就被父亲悄悄接回家去了。更没遭啥牢狱之灾。  事情的如此结局,其实说来也没啥好奇怪的。因为自古至今,无论在朝在野,人们都明白这样两句话的道理:朝里有人好做官;得罪了锅台没有热饭吃——这两句话的主旨就一个,讲得就是一个“关系”!  而“关系”这两个字,也是我们这个古老民族千百年来,在为人处世、尤其是在官场上,那都是颇为重视和讲究的一个问题。  有关大将的这件事情,直白地讲,要是有关部门想杀鸡给猴子看——抓典型的话,这事完全可以严办。但要有意徇私枉法,暗箱操作,那也是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事在人为”嘛。  况且,有些时候,“情大于法”的现象也是“正常”的!  就大将的家庭背景而言,他那烈属身份的父亲,怎么说也得算是此地一方的背景响当当的人物,活动能力自然会是颇有一些的。而他的那位父亲大人,尽管教子无方,可也不愿他这个不争气的儿子给自己的脸上贴膏药——自然也不希望他进监牢,让事情闹得满城风雨,有损自己的脸面。  于是,在他父亲的一番努力之下,事情也就有了裤裆里放屁一样的结局、、、、、、  且说:  自从一看到迎面而来的是丁贵宝,说实话,大将的心里顿时便不由得暗叹冤家路窄、、、、、、  但事已至此,苦于没有上天遁地之能,躲无可躲,无奈之下,心虚而尴尬的大将,只得跳下车来,硬着头皮迎上丁贵宝而来。  眼见两人渐渐接近,那气冲斗牛的丁贵宝,一把推开手里的自行车,几步便逼近到大将眼前,直瞪着大将的那眼睛里仿佛要喷出火来、、、、、  大将怯意地:  “、、、、、、二弟、、、、、”  “谁是你二弟?老子是你头一辈子祖宗!”  话一冲出口来,丁贵宝不由分说,那早已攥紧的拳头来了一个“通天炮”,一下便把大将打翻在地、、、、、、  做贼养汉,一回就惯。  自打有了在城里饭馆的那次风流一度之后,姚铁就如同狗在某个秫秸堆那里吃到了屎,不由自主地就想再到那里去转一圈。这不,过上一阵子之后,他那心里要是实在瘾瘾挠挠得慌,他就会贼也似地溜到城里去过上一把瘾。  并且,吃一堑长一智——他还吸取了第一次的教训,每次去“打野”时,他都是想打一炮,那就事先准备好打一炮的钱——把钱放在外面衣兜里方便取用。而其余的钱,他都藏掖严实了,免得自己再做那种手里的钱被小姐“一扫而光”的冤大头!  话说眼下。  婚后许久没动静的辫子终于怀孕了,这在不明内情的人们看来,姚铁的小日子安稳地过着,就等着当爹就行了。  其实,他的内心里哪有那麽安逸与美好!只不过,他一向是个内向之人,个性决定了他不可能去对别人释放自己的心怀;因之,他心底里的那份无法言喻的苦涩酸楚,也就只有他自己最是清楚。  而他内心的那份无以寄托的苦闷,促使得他,除了过一阵就偷腥沾骚地进城去放松一回,就是日常生活中,那小酒喝得眼见着越来越“经常”,成了饭桌前的一道必不可少的风景。  并且,不知从哪天起,他还开始喜欢上了赌钱!  在上述这些情况都还没有发生之前,可以说,辫子平时想花点钱还算不得是什么愁事。毕竟姚铁干着打铁的生意,这就决定了家里大钱不可能有,日常花个小钱却还不犯难。  但是,自从姚铁有了“打野”和赌钱的毛病,家里的钱项上,自然也就变得紧缩起来。  加之,自从辫子怀孕之后,死活又没供出“野男人”是谁,这在姚铁在内心深处,也就无形之中把辫子更是划归到了“外人”的范围内,越发地不待见辫子,一点钱也不想经辫子的手。  如此一来,可想而知,辫子的日子也就过得愈来愈苦难起来了;家里花一分钱的小事,她也得向姚铁张嘴伸手才成。而且像打油称盐这些再正当不过的日常开销,她也不是一张嘴就能要到钱。甚至引来瞪眼呵斥也说不定——仿佛家里的钱都是让她给挥霍浪费了似的!  说来更可气的是,姚铁由于赌钱,手头出现抓襟见肘的窘境时候并不罕见。而有那么几次,他输急了眼回家翻箱倒柜时,有两回竟搜出了辫子私藏的钱——那可都是二全或是秦大路送给辫子,辫子不舍得花,想留待有点急难时好用的一点点私房钱!  但姚铁可不管那麽多。他通过这事,只是意识到了两点:  一是,辫子明显跟他藏着心眼——“胳膊肘朝外拐”;  二是,辫子的钱肯定是“野男人”给的!  正因如此,姚铁有几次输红了眼,竟然就跑回家来,直接了当地就向辫子伸手要钱。辫子不给就难免打骂。  有时,见辫子实在是无钱可拿,恬不知耻的姚铁居然喝令辫子——那意思是:让辫子等“野男人”再想上她的身时,务必得先掏上钱再办事;并威胁说:  “你要是再给我拿不出钱来,你等着!”  面对着自己在苦难深渊里欲坠欲深的生活,辫子真的是欲哭无泪,想死的心也早都有了!  但是,只要一当想到自己的母亲、二哥,还有肚子里那自己跟大路哥的孩子、、、、、、她只得咬牙撑持着、、、、、、活下去、、、、、、  下一章节的标题是: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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